饭厅和客厅的基调相似但不相同。采用了大量的灰色页岩，搭配菱形的雕花黑胡桃木，角落点缀类似水洗石的块面，整体感觉肌理粗糙、奢华、富有自然感。
饭厅的光线比客厅更暗，从窗帘后落进来的阳光被雕篆成轮廓分明的线性，边缘飘着浮尘。
比起客厅那种因旧时代电视剧带来熟悉感的陈设，饭厅这边更让于显文觉得晦涩陌生。而这种氛围反而与陈宪更搭。
虽然陌生，但毫不喧嚣张扬，也不因为贵重而有压迫感，只是冷清寂寞，显得有些阴沉。
长桌上这会已经摆了一些甜点和汤，拆蟹的银亮蟹八件整整齐齐地排在桌上。一式两份，分别在长桌两端。
“他挨我坐。”
祝阿姨要去挪餐具，于显文道：“我来吧，谢谢你。”
陈宪瞥了他一眼，拉着桌布，连带上面的餐具一并拖到靠窗的位置上。
陈宪不想吃别的，直接让祝阿姨上螃蟹。等祝阿姨走后，陈宪终于把在心里兜转老半天的话说出口：“那个Omega，邹毓，怎么跟你表白的？追求人还用包子的？”他是真的没追过人。虽说于显文说了不谈恋爱，而且他一个隐藏Alpha也确实不可能去跟Omega谈，但不保齐看对眼了，毕竟他喜欢女生。他有点危机感。送蟹粉小笼包这个选项的确符合学生思维，但也太不精致了。以后自己有机会追了，送点鲜花、项链？
“唉，背后说人隐私蛮不好的，对象是你我才说的啊，毕竟我们关系最好。她其实就是上次在小礼堂外面，因为你的信息素发情那个Omega。可能因为当时我帮过她，她对我有点好感。”
陈宪这才想起，那之后经常有艺术班的女生远远跟于显文打招呼。
“那次是你先易感期，然后搞得我发情，再影响她了吧？”
“嗯……你知道的嘛，我吃药比较节制，一开始觉得没什么，可以拖一下，结果不小心弄到你发情了。”
“行了别说这个了。她怎么追你的？”
“就买点吃的。她还比较实际，没花啊、首饰啊之类不太实用的东西。”
陈宪脸又黑了，他逼问道：“那你有没有跟人说清楚？”他没察觉，自己口气甚至有点严厉。
于显文感受到了。他眼神飘忽了一下，笑道：“说清楚了。不过女生确实比较奇怪，说得越清楚，她好像就越觉得我是个好人，”他摇摇头，“唉，反正说不听。我姐也这样。”
“……她买的吃的，我不想再吃到了。”陈宪现在有点头痛，他感觉自己需要支援。他低头掏出手机，在群里快速发了条信息。
那群人像是24小时在线，一会儿功夫就刷了上百条，到上菜时，已经在陈宪完全不参与的情况下有了结论：带他去旅游。高中生的第一次结伴同游，绝对终生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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螃蟹端上来，于显文才知道刚陈宪为什么说吃不完。
盛螃蟹的白色盘子能有小脸盆大，盘子颜色非常干净，没有花纹，但边缘呈不规则流动造型，很漂亮。而这盘子甚至没能完全包裹住这只螃蟹。
于显文稍微掂了一下，感觉它能有五六斤。
螃蟹壳是雪白的，收了粗壮的螯和脚，静静地蛰伏着，有股淡淡的鲜甜味道，和他印象中一切水产特有的腥味毫不相干。
陈宪愉悦地欣赏着于显文好奇的表情，带点炫耀地解释道：“这是澳洲水晶蟹。”说着他拿一柄精致的银色小锤把螯取过来，轻轻一敲，熟稔地剥出完整的蟹肉，一并递回给于显文，“我跟你说，螃蟹得自己剥才好吃。别人动手就没那味了。有些人说剥螃蟹不优雅，那是因为他蠢。雪蟹的黄和膏味道都一般，肉很好，所以我让祝阿姨用那两样做甜品了，待会咱们解决完你要还能吃就尝尝。”陈宪不喜欢吃的东西很多，对吃也不执着，惟独喜欢各式各样的蟹，提到感兴趣的东西，有种与平日不同的天真。
于显文在他期待的眼神下，对着雪白软弹的蟹肉咬了满满一大口，一股陌生的感觉充盈整个口腔。那是一种很轻很淡的甜味，配合咀嚼时通过骨骼传到鼓膜的叽咕声，像是被未曾见过的珊瑚礁包围一样。
“怎么样？”陈宪已经开始拆第二只脚，“我喜欢吃鲜的，冷了不喜欢，但一般为了肉质更弹，会过一道冰水，你要不要试试……喂，”他忽然抬头，停顿片刻，犹豫道，“你要吃不惯蟹，让祝阿姨给你做别的。”他把放了冰块的汤碗推于显文面前。
给于显文分享喜欢的东西，陈宪有点紧张，带着微妙的害羞。
于显文饶有兴致地观察他的表情，点点头，往水里捞了一遍，比起温暖的肉，果然更加紧实，口感的不同之处很难用言语表达，味道明显也淡了一点。
于显文嗯了一声，仰首露出令人感到甜蜜的笑容，道：“我跟你一样。”他想了想，又补充道，“之前周末在图书馆看过一个电影，叫《鲸骑士》，讲一个毛利族小女孩和鲸鱼的故事。吃这个的时候和我看那个电影时的感受有点像，有种归属感和安全感。”
“可能是基因记忆吧。”陈宪很满意他的回答，又装作随口一问道，“那你想出海去看看吗？”
“现在是冬天。”大夏虽然海岸线绵长，但比较靠北，海边现在很冷。
“去南半球就行了。”
于显文微笑着，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两秒，正要开口，陈宪皱了皱眉，打断他，道：“行了我知道了。”
Alpha原则上是不允许出国的，但出关管得不严，查了没芯片就行。可芯片不是全球通用，各国入关口一般会有快速血液试点。席卷全球的Beta革命后，几乎没有任何一个国家会接受来自它国的Alpha。
和一般天真的中学生不同，陈宪毕竟在特殊家庭长大，对很多事看法相对成熟一些。他和于显文都清楚，于显文现在的黑户状况，不可能一直隐藏下去。就如同于显文自己所说，他也许是没有未来的。
于显文一开始还有点笨拙，卸第二只脚时，十指已经灵动优雅，完全没有第一次吃螃蟹的狼狈。陈宪没见过谁吃螃蟹还能吃出一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气势。这样的人怎么会是老宣传画报里手持血刃的暴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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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就被于显文逼着在书房背书，不觉已是九点过。陈宪慢慢地背得脑子一片混沌，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在心言志，发言为诗”的后句是什么，于显文忽然伸手过来，手背放他脸颊上试了试。
“有点烫了。”
陈宪本来不想背书，觉得于显文好烦，但这会儿又害羞起来，捧着书半天没动弹。
上两次几乎是已经开始发情了，且那会儿自己想法也并不明晰，现在竟然有点近乡情怯。他深吸口气，当然不能让于显文看出来了，于是冷着脸道：“去我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