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老头曾是家中那个不受宠的次子,前半生都在争斗的漩涡中雌伏忍耐。他30岁那年,弟弟犯了经济罪被驱逐海外,哥哥滥用药物死在了浴缸里,他摇身一变成了搅动漩涡的那个人。
“他未必不想争呢,开局没拿到门票有什么办法。”我说。
和许多伴侣一样,我和韩多恢不免俗地也八卦双方的父母。
“你老这么想别人。”他和我交换冰淇淋吃。
“我喜欢你爸爸。”
“喜欢他什么?”
“直来直去,脾气上来了当场就发,从不藏着。”比方说,韩老头每次把韩多恢划入名单,都是真心想把一切都留给他;每次把他剃出去,也是真心认为儿子不堪重用。
韩多恢同一时间大概也想到了这个,凝眉苦笑。
我继续往下说:“我爸能记得我半年前犯的错,然后在我生日当天,往我怀里塞完礼物,就叫我去书房做体前曲。”
他噗嗤笑了出来。“他真是个变态。”
当时我刚吃下一大块生日蛋糕,蛋糕下面还埋着未消化的牛排,只做了20分钟体前屈就恶心难忍,我从地板转移到父亲最宝贝的,全球仅此一张的地毯上吐了个欢。
“我妈说我像他。”
“你妈说的对。”
……
宴席上。
韩多恢拿开了手,我才滞后地意识到他抓得有多紧,他抓住的仿佛不是我的手,是他的全部家当。
他松开的那只手盲无头绪地在桌上胡乱摸着,摸到块餐巾,终于有了着落似的攥进手心里。
他脸色出奇难看,目光从下面剜着我。
我身边加了张椅子,韩老头由人搀着坐了过来。
“那个老Beta把这里当法庭了,你有什么要申辩的吗,小Beta?”他边喘边笑着问我,一面叫佣人倒酒。
他目前不宜饮酒,佣人戴着白手套的手捂住分酒器,局促地频频摇头。
“好了,把酒放下。”他眼珠翻上去,从浓密的眉毛下横向那个佣人。“你被炒了。”
韩多恢:“爸爸……”
他爸爸抓起个开蟹的小锤子,砰砰敲了两下桌,催促我:“升堂了升堂了,还不赶快上去?”
追光灯又过来了,正中我,把我照得像个死人一样发白。我面朝着光,把身子歪向他。“那我把他的帐一块儿算算?”
他丢开锤子:“你们两个今天是要联手把这个家的底裤都扒光吗?”
“那怎么办呢,爸爸?”我无辜地叹气。“要不现在就召集名医会诊,我当众扒下裤子?”
“我们家里都是什么行为艺术家吗?”他脖子涨得通红,拉起韩多恢握过的那只手一扯,我肩膀撞上他胸膛。
我跟亲生父亲都甚少贴近到这个尺度。
“担保。”
“我发誓从未背叛过韩家,以我的人格担保。”我张口就来。
人格是什么,高尚的人能多投一票吗。
他深深看进我眼里,在那里搜寻着什么。“看不到你闪光的人格。”半晌,他很惋惜地说。
“那就以我丈夫的智慧发誓。”120呢!
韩多恢吃惊地瞪开眼,说了句谴责的话。
韩老头看看我们两个,笑得又喘了起来。
我替公公斟了杯酒,“有个人对您有用,请您见见。”说罢,别过身冲傅膺白招手,叫他过来。
傅膺白还没来得及如约与韩多恢对接,我改了主意,让他直接跟韩老头洽谈那笔交易。
傅膺白挤过人堆上来,佣人忙为他添了座。他没有马上坐下,立着向韩老头风度翩翩地递出手。对方则坐着和他握了握,便撂之一旁,又跟我说起话来。
“怎么,对自己的保证没信心?”
“两码事。”我分出眼神示意傅膺白落座,别傻站着。“为家庭出点力而已。”
分给傅膺白的视野中也包含了韩多恢,他脸挂了下来,没了办法地望着我。
他被跳过了。
我哂着脸迎下他的目光。
做不成战友,那就只能是跳板了。
他父亲托起我的一只手,款款往台上牵。“走吧,我们父子俩还没特地亮过相。”
对于指控,被告人未作半分辩解,而是在夜间法庭上献唱了一曲。
大法官韩老头兴至浓处,配了吉他。
宋楚招呼全场起来跳舞。
孩子的血统疑云,只有交给擅长把芝麻编成西瓜的记者去绞尽脑汁了。
我这么轻易被放过,并不是韩老头好糊弄,他当下心思在别处,无暇顾及我的肚子。
韩氏名下的蓝崎资本快要完蛋了。
早些年的市场泡沫,他们就把杠杆做得很高,如今不比从前,油价再涨下去,又是新一轮的衰退。韩老头人到老年,反倒固执激进了起来,冰山当前也不拐弯,崩盘近在朝夕。一旦坏账,光是各家银行催收的贷款加起来就有80亿。
外面的泡沫是碎了,最后一弧彩虹的光还留在这栋屋子里,衣香鬓影,佳酿甘芳,每个人都飘在半空,做着快乐的幽魂。
午夜没点灯的卧室冰冷得像片池塘,我栽进了水波中。
我被丈夫的一巴掌抽在了床上。
婚前,奔赴约会的韩多恢言谈举止形同一个有备而来的优秀面试者。
婚后,我们的对话充塞着无所适从的停顿。
现在,他义愤填膺地向我辞职。
他在我这呆不下去的理由是我拜权,趋利,讨价还价,不懂尊重,不讲廉耻,出尔反尔不知信用为何物,酒前筵后两副面孔。
四年了。他这四年过得像个囚犯,我精神上控制他,情感上剥削他,名誉上羞辱他,事业上利用他。
他忍无可忍,不能再忍,他要推翻我的暴权。
他要让我知道,谁才是这个家庭的主人。
他和他母亲联手调查了我的蝇营狗苟,但同时宋楚清楚我们兴许还有别的筹码,所以把秘密留到了晚宴才公布。
晚宴上,宋楚启齿前,韩多恢握住我的手的刹那,我就猜到了。
我留了后招,可依然不是滋味。
我以为把他驯得够乖的了,没成想他背着我学了手合纵连横。
周符这夜又是跑夜场,本来要次日清晨才回家,却中途赶了回来。
他来到房门口时,韩多恢已经离开了房子。
我双手被一条皮带反剪在背后,韩多恢的领带团成一团堵在嘴里,下身光着,布满深红指印的屁股厚厚肿起对着门口,肚子里装不下的精液流了满腿。
从头到尾,没一个佣人敢闯入,哪怕肉体冲撞的声音达到了暴力的地步,哪怕我含糊不清地啜泣,哪怕施暴的一方退离了现场。
他们只敢打电话给周符搬兵。
韩多恢什么时候走,周符又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浑浑噩噩,全无知觉,等到周符慌乱的手来解手腕上的皮带,现实世界的连接线才终于穿透醒不来的乱梦。
皮带解开到一半,我呜呜了两声。口中的领带被取出,我呻吟着让周符把衣橱门关上。
衣橱门开了一扇,内里镶了半人高的镜子。恍惚还能看见那上面存在过的画面。
韩多恢架着我跪在床上,面朝镜子,强迫我看着自己挨操。
讨厌的体型、讨厌的运动、讨厌的失去主权。他特地捻开了灯,灯光把被逼着起伏的身体照得很白,上面每寸肉都痛苦而羞耻地颤抖着……所有的讨厌,一瞬间汇聚在同个画面中。
我闻到自己不断溢出的信息素,如一双不堪招架的手,在掩护受迫者的痛楚与攀向压迫者祈好间慌不择路。
这双手过去只会矜傲地往下伸向现在的压迫者,召见与批准。
韩多恢铁了心一点信息素都不放出来,使性交变为单纯的酷刑。
弟弟在浴缸里清洗我,小心慎微地像在处理一件死了有一会,由于僵硬而很容易折损的死物。
我在弟弟怀里像个婴儿睡了一夜。
伤痕累累的手腕、臀部、后颈、乳头、后穴,他如舐犊般都舔了一遍。他舔的时候,我听见自己发出了舒缓均匀的打呼声。
再醒来,是次日中午。半面窗帘悬了起来,身旁那半张床空着,摸了摸,已褪去温度。
有人打内部座机上来。我摸索着拎起听筒。
“醒了吗,”周符在那头说。“下来吃点。”他顿了下,“还有点迷糊的话,先看眼新闻。”
蓝崎垮了。韩氏股价跌到了历史新低。
挨打的半边脸还肿着,我揉着肿处,脑中转了一转。
然后我打电话给父亲。
“爸,我们可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