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决战癫公之巅>第12章

  我去见父亲,在他的书房。

  那间房里随便一件东西都像死了很久,又被挖了出来,有古董,也有家人的纪念,一格子一格子如公墓里的骨灰盒铺券在古木凿成的书架上。

  那股苍凉奢颓的朽气,我和周符都不大乐意进来。

  只要父亲说“来趟书房”,就准没好事。不是训话,就是体罚。体罚一般是做体前曲,或是头顶书本站立两小时。再犟的种捱过这两小时都能想通自己错在哪。

  “我是你,我就把那间屋子砸烂。”崔焰拎着一瘸一拐的我逃课。

  他因为听不懂,我因为太简单。

  “你爸为什么罚你?”我们跑出老远,他才想起问。

  “因为逃课。”

  昨天的我错了,今天的我还敢,第二天总是崭新的一天。

  母亲过世,他的照片搬上了书架,成为其中一员。那是父亲最钟意的一张照片,相框换得很勤。媒体把父亲渲染得情深意笃,光看这点我想大概是吧。

  母亲本人最满意的却不是这张,即便他是出了名的美人,怎样拍都好看。哪张照片妻子最为得意,最想展示于人,作为丈夫的父亲从来不知,因为他从来不问。

  总统下台已成定局,风水要流向韩家了。

  父亲依旧气定神闲地抽着雪茄,摆弄自己的爱好。他自9岁开始下国际象棋,18岁就晋了大师,他和母亲便是在一场比赛中认识的。

  那一面,母亲回忆说:“我们非彼此不可。”

  周符被带回家那天,父亲用温和且不容置疑的口吻对母亲说:“抱抱他,从今往后也是你的孩子了。”

  母亲蹲下身抱了。

  不知他当时心里是什么滋味。

  周符小我一岁,从时间上不难推断父亲是在母亲怀我的时候有了外遇。我这个Beta进入孕期后都比往日敏感脆弱,更不用说母亲一个Omega,父亲却在这时期屈从了自己的欲望,并且发展出了长期稳定的关系。

  母亲没见过那个人,但却知道他的气味。

  “那是个罂粟花味的Omega。”忆起父亲那段时间带回家的陌生气味,母亲神色平静,看不出任何感情。

  他蹲下身那一抱,或许早已做足了准备。

  下棋声传入耳中,使我有一瞬的错觉,仿佛母亲还在。

  在家,父亲只跟母亲下棋,他们是彼此最理想的对弈对手,母亲一走,父亲就一个人下两边。

  听见脚步声,父亲顺口打了声招呼,头没抬。他这天思路大约很顺,低着脸也能看见笑意。

  我挺着肚子,咚地栽进他对面的沙发,随手紧了紧包不住腹部的开衫。

  他轻声“哎哟哟”,皱着眉推开棋盘,从金丝镜框上睨向我身前的庞然大物。“没打掉?”

  不然呢?“医院那里打点过了,早产晚产都不要紧。”

  “以后跟谁姓呢?”

  “姓周。”

  他莞尔:“也合理。你丈夫知道吗?”

  “知道了也要生下来。”

  他哼了声:“我说一句,你顶一句,”稍许一顿,又语重心长起来“对你丈夫好点,别太自以为是。”

  我心不在焉地垂下眼。

  “别太自以为是了。”他重申,“你看爸爸这岁数,对Alpha的了解还比不上你吗?”

  我从喉咙里发出个声音。

  “我不管你拿住他什么软肋,你在他眼皮底下培养政治傀儡,又跟老情人旧情重燃——这个他迟早会知道的,他今天忍得了你,不代表永远宽纵你,你好像特别喜欢测试人的极限,不要这么做。”

  “我们昨晚刚做过。”我悠悠扬起脖子。

  “那行吧。”他倒了杯水给我。无论我怎么打住话题,他就是不肯绕过去,又说起母亲。“你母亲各方面比你优秀多了。拿全国奖学金,实习期是最优秀的实习生,象棋轻轻松松就进了专业段位。”

  有意思。“这些他后来用着了吗?”

  下棋是用着了,用于陪丈夫消遣。

  对面凝眸注视过来,威风层层摆上了眼角。

  “怎么了,我现在可做不了体前屈。”我有恃无恐地向他伸长双臂。

  “你大了,爸爸不会不给你面子了。”他摘下眼镜,丢在一旁。“我明白,你向来不能理解我和你母亲的关系,你认为我把他改造成了听从指令的机器人,那你呢?你又何尝不是拿自己的标准在审判他?”

  是吗?长久以来,我心头一直萦绕着一个困扰,母亲到底是前二十年白活了,还是后二十年白活了,因为他无论做什么、被要求做什么,都甘之如饴。

  “技多不压身。”见我不语,父亲报以包涵的微笑。“相夫教子他也是做得最好的。”

  这是他今天的主题。

  父亲从不明说他希望我成为什么样的人,但作为父亲的聪明儿子我能意会到。他对我的期许好比付8小时工薪叫人干12小时的活,我既要接过他手里的担子,又要效仿母亲留个贤德的美名。

  我斜视着书架上那张照片,把他的目光也带过去。“你看,贤惠是会短命的,我可要长命百岁呢。”

  他目光敛住。“什么事需要你长命百岁呢?”

  “爸爸。”孩子都会向大人分享自己的梦想,我从孩子的角度分享我的规划。“如果不能为所欲为做我想做的,包括‘坏’事,只能说明我的权力还不够大。”

  他聆听着,眼睛渐眯起。“怀上孩子后,你就没来看过我。爸爸很想你,可见了面,又不如不见。你也是吧?”

  “哪里,这里还是我的家。”他说起这个,我才注意到他的变化。

  他老了。

  我抓起他的手,放在我肚子上。“我们周家的孩子。”

  他手先抽回一些,继而才不得不似的摸上来。“姓周好啊。”

  “他不喜欢这张照片。”告别时,我把一个他不曾在意的事实塞给了他。

  至于如何选择,那就是他的事了。

  我的父亲老了,韩多恢的父亲却快死了。

  我们刚结婚的时候,他父亲便已是朽木。过后不久,老家伙临阵变卦,在继承问题上把韩多恢母亲那家拿了进来。

  不过这个打算很快破灭了,韩多恢舅舅被查出藏毒。

  猜猜我和我丈夫为什么牢不可摧。

  同天刚好是韩多恢父母30年结婚纪念日,探望过父亲,我先回去与韩多恢汇合。

  韩多恢换好了正装,衣橱敞开,他手捧着我在监狱里穿过的囚服,正发呆。

  在我入狱前夕,父亲向某时装屋定制了几套囚服,作为给儿子的送别礼,并嘱咐我保重。

  这几套囚服剪裁规范,不求炫技,但好的面料一眼就能认出来,再加上从小塑成的在监狱里那群粗野狂徒看来矜持做作的体态,一进去我便备受瞩目。

  不管到哪里,都是一片口哨声,还会听到“公主”的调谑。

  第一顿午饭,我久久没动餐具,狱警催我快点吃,我问他:“牛排呢?”

  “牛排?”口哨响起,某个Alpha带头嘘我。“你当这里是你的城堡吗,公主?再给你配点鱼子酱?”

  我推开餐盘,餐刀掖在袖子里,起身离开,经过那个Alpha时,我一刀扎进他的屁股。“我吃牛排不配鱼子酱。”

  那几套囚服,我留了一件,其余点火烧了。

  韩多恢婚前同样性经历为零,起先只知道闷头苦干,吃力不讨好。我不喜欢插入的部份——直白来说,是他如入无我之境的发癫部分,便引导他加长前戏,角色扮演,按摩,洗浴,起到些许调剂的作用。

  我把囚服从家里带了过来,他异常亢奋,还去配了手铐。

  “现在穿不进了。”我在门口说。

  他恍惚了下,转过神,慢慢叠衣服。“怎么才来?”

  “游行,堵车。”

  都是加不起油,加不上油的人。

  受大环境影响,国内以韩氏为首的能源公司纷纷削减供应,抬高油价。每日一早,加油站外排的车队长得望不到头,赶晚的只有白跑一趟。

  韩家为了打压现任总统,把本就飙升的油价一抬再抬,他们计划等到新总统上任再降价。

  民众只会看见当局政府的无能。

  “我邀请了傅膺白。”我先斩后奏地打招呼。

  他愣了愣,把刚叠好的衣服丢在了床上。“让他回去。”

  “他希望H州先降油价。”昨天傅膺白和我通了电话,这个主意不错。“作为报答,他可以帮你把洪氏打出去,具体到时候你们当面谈。洪氏控制了H州30%的加油站,你考虑一下。”

  听到洪氏,他眼神转亮,动了念头。

  韩老头善变多疑,对韩多恢这个亲生孩子也不例外,继承名单反复修改,至今没定下来。

  韩多恢去年力排众议,收购了一家不被看好的航空公司,这家公司的一艘客机三个月前因为引擎故障坠毁,机内人员全部遇难。空难发生当天,韩氏股价跌破了140每股。

  韩多恢在总裁办公室外几乎要哭出来。

  我挺着肚子,笨手笨脚地搂住他拍了拍。“你留在这,我进去。”

  “怎么?带着孩子来求情?让他进来!”推门进去,韩老头一眼瞄上我的肚子,发出了逐客令。

  “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如果您肯信我的话,我来接管那家公司。”我说。

  他沉默了足有两分钟。“你想要什么?”

  “我是这个家庭的一份子,爸爸。”说这种话,我脑子都不用过。

  上周,韩多恢出差回来,告知我:“爸爸打算让你进董事会。”

  他神色复杂,写满落寞和酸涩。

  韩老头不仅考虑让我进董事会,还有意将自己在董事会的位子传给妻子。

  韩多恢和他母亲虽是骨肉至亲,关系却始终疏离,远谈不上一条心。

  他母亲宋楚也是个Beta,精明,寡淡,野心勃勃,我们见面就如同照镜子,我和Plus版的我。

  新买的冰箱打开来,就是宋楚身上那股味。

  “你邀请姓傅的,是为哪边考虑?”韩多恢有点吃醋。

  像用礼物抚慰孩子,我摇了摇手中的大号信封。“今天晚上,我们就把你母亲除名。”

  宋楚和洪氏掌门人洪灏背地里早就勾结在了一起,有多重私情,两人合谋等宋楚接了位子,就把部分控制股权出售给洪氏。

  那回去探望重伤的崔焰,我们谈了笔交易,他帮我取到了证据。

  我可以跟谁都牢不可破。

  作者有话说:

  周襄,一个坐牢都要精致的bo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