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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二十七)

  五条少爷应该是那种完全喝不了酒的体质,也可能是鬼王酒葫芦里的酒太过浓烈,总之是醉得不省人事,被安置在房间睡觉。

  我最后看了一眼五条悟酡红的睡颜,轻轻关上隔间的拉门。

  加茂比吕志面前的折敷上还放着菜肴,手里拿着小酒杯自斟自饮:“就那么放着他没关系吗?”

  “没关系,”我走回来坐在他对面,“只是喝醉了而已。”视线和他对上,又微微移开。

  他笑了,抬手摸摸伤疤虬结的下颌:“很可怕吗?”

  我犹豫一下,还是如实点点头:“对不起,由于我的过错让加茂君遭受这样的事,如果有我可以做的事,请尽管开口,我会尽力补偿的。”

  “那就不必了。”加茂比吕志说,“樱小姐仿佛是已经解开了困惑?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我想了想,把大狐狸在我身上施加的术隐去了妖怪成分讲给了他,同时也说明了两次记忆的混淆。

  加茂比吕志默不作声听着,末了啜了一口酒,点点头:“看来贺茂枫出事那时,你身上术式效果还不够稳定自然,周围的人在其影响下才会像狂热盲目的信徒一样,甚至因为那种小事杀死了贺茂枫。藻夫人应该也是不满意那种效果,才抹去了他们的记忆,重新调整你的术式。”

  “你想也忘掉吗?”我问他,“我可以和爸爸说,这样加茂君就不会再受初代术式的影响了吧?”

  “怎么?有我这种丑八怪信徒不体面?”

  “我不是……”

  “我知道。”加茂比吕志浑不在意,“我说过的,皮囊如何我并不是很在乎,当初的火也有很大原因是我对樱小姐你出言不逊。”转头望向窗外:“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很希望在刚烧伤那会儿受到樱小姐的亲切慰问,毕竟那个时候真的挺难熬的。”

  “加茂君……”我本能地想要回避这种剖白心迹的走向。

  “我和藻夫人一直保持着通信,她有时会让我帮她做事。”他却打断了我,主动转移了话题,突兀地提起,“贺茂枫跟夏油杰接触的事情,也是我告诉她的。”

  我一时还没转过弯儿。

  “夏油杰叛逃后,藻夫人叫我查过他的落脚点,后来还亲自去见过他一次。”加茂比吕志从腰包里摸出一卷黑色绷带,熟练地往下半张脸上缠裹,“我不是很清楚他们谈了什么,不过应该不是什么愉快的事情,我潜进宅子观察夏油杰的时候被他攻击了,很有几分迁怒的意思——盘星教里面有点儿不妙啊,最好不要独自一人登门拜访哦。”

  “毕竟是甩了乖女的混蛋,找过去说几句难听话也正常。”

  “是吗?我倒觉得藻夫人神清气爽的,”他笑笑,“她应该很高兴不看好的恋情自动枯萎吧。”

  我忍不住叹气:“你也觉得我跟夏油杰分开有我爸的手笔在内?”

  “我还不想因为乱说话被藻夫人找上门。”加茂比吕志活动着肩膀,“平心而论我不觉得夏油杰那种心机深沉的可怕角色是佳配,但既然两情相悦,藻夫人应该也不一定执意棒打鸳鸯吧?”

  我想了想,认真地问他:“加茂君,你吃过土耳其冰淇淋吗?”

  他略有诧异,随即恍然,笑了一下:“我知道了。”随即起身:“多谢主人家的热情款待,我也不便多留,这就告辞了。”

  “你要走了吗?”我想要起身送他。

  他虚按了我一下示意我不必起身,退后两步,抬手从头上划过弯腰行了个古典礼,与鲜血同色的眼眸凝视着我:“回头见,樱小姐。”退入阴影里,没了声息。

  ……这人还真是喜欢忍者那种神出鬼没的调子。

  我不太知道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大狐狸的情报网到底发展到了什么地步,也不清楚他和我的朋友们私底下有多少来往,但是据我的观察,比起和夏油杰之间的客气冷淡,他对五条悟确实是要耐心慈爱些。

  也许是他笃定五条悟“爱”我。

  也许是因为五条悟对他也自来熟。

  所以夏油杰其实是败在拉不下面子跟女朋友的爸爸套近乎这点上吗?

  我一边翻着JUMP一边不怎么走心地思考着,余光注意到旁边的被褥里醉酒的猫猫蠕动了,还发出人类难以解读的咕噜声。

  “醒了吗少爷?”我把托盘推给他,“解酒汤,本来应该在你喝完酒后就让你喝的,但是你一下就关机了生灌也不人道只能作罢了。”

  他磨磨蹭蹭爬起来,耷拉着眼皮顶着鸡窝头一副邋遢相居然还是有种不羁的帅气,拿起解酒汤喝了一口就被呛住了。

  “慢点儿、慢点儿,”我一手翻漫画一手敷衍地摸摸他的后背,“急什么眼啊。”

  他咳了一会儿才缓过来,瞪着碗问我:“这什么啊?”

  “解酒汤啊。”

  “……也太难喝了吧,”他很有要放回去的苗头,“就不能简简单单冲点儿蜂蜜水吗?”

  “蜂蜜水就是舀两勺蜂蜜放点儿热水,也太糊弄了吧,”我煞有介事地说,“解酒汤虽然难喝了点儿,可是我亲自去厨房照着配方精选十八味地道材料咕嘟咕嘟煮出来的,用了心的!”

  五条悟看看我,又看看解酒汤,撇着眉毛小口喝掉了。

  其实是骗他的。

  “来来来,吃块糖,”等他放下碗皱着脸刚要大声喵喵抱怨,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他嘴里怼了块糖,“好吃吧?不苦了吧?那别闹了啊。”

  他差点被噎着,含糊地唔唔两声,算是被安抚下来了。

  “你现在清醒吗?要是没什么事就回去再睡吧,这儿毕竟不是我家里不能太随便,”我跟他说,“歇一会儿就回去吧。”

  “嗯……”他顺杆儿爬,身子一歪就靠在我身上,用毛乎乎的脑袋蹭蹭我,“我这算被‘娘家人’认可了吗?”

  “大岳丸逗你玩儿的,他一海国妖怪算什么娘家人啊,”我摸摸猫毛,“也就爱宕山和那须野两处吧,是娘家。”

  他懊恼地咕哝一声,很快又自我开解:“好歹也是爸爸的朋友,不算白喝——伏黑甚尔告诉我,想要追阿樱就要尽可能把阿樱身边的人都划归到自己的阵营里。”

  “你虚心求教我没意见,但是能不能找个婚姻幸福有借鉴意义的对象啊。”

  不管是伏黑甚尔还是鬼童丸,甚至说大狐狸或者夜蛾校长,在婚姻这座围城里通通都是反面典型,也不知道五条悟哪来的信心对这帮卧龙凤雏的话照单全收。

  但是话又说回来,他周围、我周围、我们这个行业,好像就相当缺乏婚姻幸福人士。

  前途无亮,淦。

  “你按理来说应该能看到我有没有术式、有没有咒力啊,”我捏着他的后颈把他拎直,“为什么没跟我说?”

  “我说了啊!”他理直气壮地辩解。

  “啥时候?”

  “前年在阿樱家过年时候,我问阿樱真的是先天无咒力吗,”他一本正经回答,“阿樱给我讲小狐狸的故事岔过去了。”撇撇嘴:“我就以为小时候看到的是我记错了……”

  好像模模糊糊有那么回事。

  “所以小时候你看到过?”

  “对啊,订婚那天。”他摸着下巴皱着眉认真回忆着,“那时候阿樱的咒力还普普通通很强的,但是好像不太会用术式的样子,也难怪嘛,爸爸怎么会舍得。”摆摆手:“没所谓啦,反正我够强就好。”

  “后来你生日那天再看见我,我的咒力有什么变化吗?”我问他,顺便纠正一句,“不是订婚,硬要说也只是相亲然后口头立了个婚约。”

  他相当擅长无视自己不想听的话:“变没有了啊,不过看起来健健康康的也没有什么被诅咒侵蚀的迹象,我就没太在意——只要身为丈夫的我足够强,阿樱的咒力怎样都好啦。”

  “我可不是那种依附男人过活的大和抚子,少爷,”我轻蔑地呵了一声,“比起相信男人的保护,我更相信自己能掌控的力量。”拍拍手,源氏重宝无声无息地现身。

  五条悟看了一眼鬼切,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儿:“他不也是男人吗?那比起来还是丈夫更可靠吧?”

  “非也,悟君。”我耐心指明其中差别,“夫妻之间的契约只是法律和道德层面的,就算违背了顶多是损失些财产和名声而已。但是我和鬼切君订立的契约是真正意义上的牢不可破,从这种意义上来看,他就纯粹是一把无往而不利的宝刀,依靠刀的力量并不丢人,毕竟‘制造并使用工具’是人类区别于动物的特征之一嘛。”扭头问鬼切:“鬼切君,我这样的说法没有冒犯到你吧?”

  “不会。”鬼切欠了欠身,“忠诚和锋利是对刀最好的赞美。”

  我以为五条悟会生气或者胡搅蛮缠,没想到他毫不勉强地点点头:“这样啊,我懂了!不过也没关系,反正不管阿樱需不需要我都是会保护阿樱的,我喜欢阿樱嘛!”又补充一句:“但阿樱还是多依靠我一点嘛,我超靠谱的!”

  有的时候虽然跟他讲不通,但是被他曲解过的意思倒也蛮可爱的。

  也可能就是因为他这一点才叫人愿意和他鸡同鸭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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