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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大狐狸过去的事情他自己很少提，我隐约从别人那儿听说过点儿，似乎是神明降罪才搞得他家破人亡，这也导致他对神明一类毫无敬意，甚至相当抵触，尽管也有那么几个常来家里喝酒的神明朋友。
大妖怪玉藻前天生九尾，能力绝伦，想要什么都能轻易得到，从来不向任何人低头，唯独有个孱弱的小女儿牵绊着他。
“不要轻易靠近陌生的神社，”在我很小的时候，他捧着我的脸叮嘱我，“一踏过鸟居，就进入了神明的领域，不要把自己至于为人鱼肉的处境。”
“如果我不小心进去了怎么办？”我当时傻乎乎问他。
“嗯……”他竖起食指思索片刻，露出个异常美丽的笑容，摸摸我的头，“那就看那个不识相的神能不能承受得住我玉藻前的焚天之火了。”
这么想想，好像我出来上学这一年多，基本上把大狐狸不让我干的事儿都干了个遍。
“又在想什么？”
“在想我爸。”我拉着夏油杰的手走在参道上，“听说他的妻子是位巫女，为了保护他和孩子们，被天雷劈死了。”
他微微皱眉:“为什么？”
“侍奉神明的巫女是不可以结婚的——很没有道理吧，明明ACG里巫女也是经典设定，我也看过不少巫女题材的漫画的。”
“……在神社里提那个不太好吧？”
“嗯？我只说了漫画呀，”我一脸纯良地看着他，“杰怎么就自动代入小○漫了？噫～”
“好了，这个话题我们回去再说。”他做了个暂停手势，“先来处理任务吧。”
“好——”我转着头打量眼前不说十分破败也有七分潦倒的拜殿，“没有残秽，只能感觉到一点点气息……好像真的是正经的神明大人，糟糕了。”
“没办法，任务就是任务啊，大不了之后去晴明公的神社驱驱邪气好了。”夏油杰走向拜殿。
“真讨厌，明明初诣拜了须佐之男大人祈求武运来着……”我跟在他后面迈进拜殿。
然后脑子嗡地一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朦朦胧胧的，我感觉到有一只温柔的手在轻轻抚摸我的额头，睁开眼，眼前是一位白衣绯袴的巫女。
“你醒了？”她温柔一笑，“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坐起身，往周围看了看，才问她:“这是哪儿？你是谁？”
夏油杰不在，化身玉藻前也不在。
特级术师和特级咒灵这么快就双双殉职了？不会吧？
“这里是石神神社，我是这里的巫女千草。”巫女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你在找你的同伴吗？枯芒大人——神社里的神主，正在带他参观前边的神乐殿。”
居然还有神乐殿，看来这间神社比我想象的规模要大，不是普普通通的神明，麻烦了。
我站起来，拍了拍裙子上的褶皱:“大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看起来很好骗啊，确实，如果你真的是人类我说不定就上当了，可惜你不是，我想应该没有哪家神社的巫女能修炼出神体吧？”
“哎呀，被拆穿了呢。”她故作惊讶，“怎么看出来的？”
“家父是那须野的玉藻前大人。”我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不要再耍那些糊弄人类的小花招了，您就是石神大人吧？”
“原来是玉藻前的女儿，”石神手里拎着我那小灯晃了晃，“怪不得会有他的狐火呢。”
我朝她伸出手:“奉纳我稍后会献上，这灯我还没打算供神。”
她掩嘴一笑，把小灯还给我:“只是狐狸的女儿为什么会和人类在一起呢？也是听说了传言、过来验证你们的爱情吗？”
“您可能没看过古希腊罗马神话吧？丘比特有句话‘纯真的爱情不能与怀疑并存’，我不会用摔罐子的方式来试验罐子的结实程度。”我把小灯挂回腰带上，向后退到门口，“现在我要离开这里去找我的同伴，请您不要轻举妄动，我很娇气脆弱的，这里离那须野也没有很远。”
“放心好了，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那位连高天原也敢闯上去兴师问罪，还是不招惹为妙。”
话虽这么说，当我去摸门的时候，不管是推还是拉，那个门就是纹丝不动，像是画在墙上一样。
“……您这是还想留我唠两句吗？”我转身看着石神。
“怎么会？”又是那演技很不走心的惊讶表情，“门就在那里啊。”说着走过来，从我身边路过，然后——
轻轻松松打开门出去了。
嗯？
我再次尝试，还是纹丝不动。
嚯，感情刚才是故意羞辱我呢。
我吐出一口气吹起一绺刘海，OK，反正我也不着急，迟早会有人来捞我的。索性直接拖了个垫子靠墙角坐下来，打开电量还很充足的手机，虽然没有信号，但是手机自带的数独游戏还是能玩儿的。
对于这个游戏我一向是很有兴致的，奈何我数学太烂对钱以外的数字又不敏感，反反复复验算才能做完一组格子。
等我做到第五组的时候，终于有人忍不住了。
“你啊，”头顶响起石神无奈的声音，“就一点儿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我头也没抬，继续算格子，“有人依靠才要害怕，现在我男朋友、我爸都不在这儿我害怕给谁看？再说要死的话害怕也没用，死不了那还怕什么？”
“那你不担心你男朋友吗？”她拢了拢衣服，在我身边坐下，“他没有狐狸的眼睛，说不定会被枯芒的幻境迷住哦。”
“你们就是用幻境迷惑人类然后把他们杀掉的吗？”
“我好歹也是神，别把人家说得像杀人魔一样啊。”她不是很认真地抱怨一句，“只不过是稍稍放大了他们内心的阴暗面而已，没想到这个时代的爱侣们之间的信任是这么脆弱的东西，轻轻推了一下就全面崩盘了。”似笑非笑地斜睨我一眼:“你的眼光不错，那个男孩子很帅哦，就是气质偏冷郁了一点，和这种藏着心事的男孩子相恋真的没有关系吗？”
我反驳她:“都什么年代了，有点儿神秘感的男人才有魅力啦，谁要初恋就喜欢上阳光笨蛋啊！又不是JUMP系的女主角。”
“就算是宇智波佐助那样的也没关系吗？”她歪歪头。
不是，你们这些神明妖怪就这么闲吗？火影既然受众这么广怎么就没有个极端读者到岸本齐史家掐着脖子跟他说‘再不完结就鲨了你’？
“我是樱，但我不是春野樱。”我很无礼地在神明面前翻了个白眼，“而且杰也不是宇智波那种怪家族出来的怪小孩，他很有社会责任感的。”
“责任感啊……”石神意义不明地笑了，“也对，对于人类来说，责任感是个正面的词汇呢。”
我感觉她意有所指:“就算不是人类，有责任感也不是坏事吧？”
“不一定哦。”她竖起手指，“作为玉藻前的女儿，你说不定会认得另一位大妖怪大天狗吧？那位就是追求大义、想要给世界带来新的秩序，才会追随黑晴明做下那么多错事的。也就是说，越是强者，具有责任感才越危险，一旦这种观念产生扭曲，他会着手用自己的力量维护他所认为的‘正确’的。”
“妖怪和人类怎么一样，人类有更严格的社会契约下的道德共识嘛，”我不同意她的看法，“道德约束人的责任感往正面积极对外界有益的方向发展，不然我们为什么要大半夜到这里来。”
“那就得看道德出发点是什么了，是基于善良与爱吗？”她轻声慢语，“如果这种善良深层意义上其实是强者不屑为难弱者的高傲呢？那一旦当他所追求的大义需要牺牲部分弱者，你觉得他会怎样选择呢。”
【我倒希望真的可以实现只有术师的世界。】
蜘蛛感应哔哔响起来，我警惕地和她拉开距离:“你们不会就给杰施加这种幻境暗示了吧？”
“嘛，谁知道呢。”石神施施然起身，从我身前绕过去打开门。
“喂你等等！”我追着她出了门。
咦？这次能出去了？
我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再转回来，石神的身影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前面站在参道上望着我的夏油杰。
“杰！”一见了他我心里安定下来，朝他跑过去，“我见到石神了，这里不太好，咱们还是——”
好冷。
我低下头，肚子上插了一把短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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