潼姬的翅膀将粟惜惜裹得很严实,玻璃渣子一丁点都没有溅到她的脸上,她单手环住粟惜惜的腰,凛冽的目光看着落在地上的器具。
有一股刺鼻的味道蔓延开来,潼姬不爽地皱起眉头。
会做这样事情的人是谁昭然若揭,她看着自己破碎的窗户,果然发现了一个浑水摸鱼抓着地面的抓钩,下一秒,一个少年蹦了上来,抓钩回收,他动作利落地将其收回包里。
“wow。”少年掏出一把枪,尽管是黑夜,但是他戴着一副乌漆嘛黑的墨镜,表情恣意张狂:“这种程度的攻击都要让吸血鬼展开翅膀吗?真是没想到。”
“嗯?”听到了陌生的声音,还窝在自己怀里的粟惜惜有些疑惑地歪歪头,想要站起来。
潼姬另外一只手按住她的头,不让她起来。
“血猎?”潼姬看着少年笑了笑:“这里也是你们的管辖范围?”
因为大部分吸血鬼集中在欧洲,所以世界的异生物管理部主要也在欧洲,中国本不是他们的执法区域。
所以潼姬在这里过得更舒适,不是没有血猎找到她,但是频率太低了--说到底,能力也都很弱小,没有一个能真正杀死她。
“无所谓。”少年声音冷酷:“我只想杀死所有的吸血鬼罢了。”
潼姬看着他,半晌,露出一个悠闲的笑:“是极端派啊。”
从古至今,就算是血猎也有阵营:只猎杀伤人吸血鬼的血猎,和只要是吸血鬼都杀的血猎。
在前者的团体里,甚至会有厌恶吸血鬼的吸血鬼,吸血鬼和人类的孩子而后者,一般都是纯粹的人类,他们没有漫长的生命,于是留下吸血鬼档案,将没有猎杀成功的吸血鬼全部放在其中,一代一代将其作为使命般完成。
潼姬眯起眼睛,像说过很多遍一样,道:“可怜又愚蠢的使命。”
果然,这句话像是一个开关一样激怒了少年,他给枪上膛,一句废话也没有多说,子弹就破空飞来。
这是经过了千年的进步,近百年针对吸血鬼最有效的银质子弹之一,如果命中心脏,多半吸血鬼都会当场身亡。
潼姬抓着粟惜惜往旁边一闪,就躲开了子弹,在她的眼中,弹道缓慢清晰,像是被放慢了速度一般,没什么威胁。
--子弹打到后墙的柜子上,柜子碎裂,里面的玻璃杯也碎了一地。
粟惜惜轻轻抖了一下。
潼姬注意到了,她垂眸,试图安抚一下迷茫的小花狗。
少年注意到了她的微动作,也终于察觉了不对劲:“我知道你,你也是初代吸血鬼之一,什么事情还能让你把翅膀伸出来?”
他盯着潼姬的翅膀:“你藏着什么?”
潼姬甚至连跟他搭话的欲望都没有。她看着少年戴着的墨镜,这估计是他家族的档案中记载了自己的能力之一而针对性衍生出来的催眠防范:只要潼姬看不见他们的眼睛,催眠能力就会失效。
最简单的处理方式不能做,她有些惋惜。
粟惜惜扶住潼姬的肩膀,小声说:“你不、不要紧吗?”
潼姬红色的眼睛转向她、看向她与黑色翅膀相衬之下雪白得刺眼的脖子。
不知为何,烦躁的情绪顿生。
什么叫煞气氛,她明白了。
粟惜惜作为一个人类,有多讨人喜欢,她也见识到了。
明明是一个可以画上不错句号的夜晚,却因为一个毛头血猎小子而变得稀碎。
她挪动了一下,却突然觉得头昏脑涨,一下子竟然没蹲稳。一只手撑住身侧的地面。
粟惜惜慌张地拉住她:“哎!”
潼姬瞥向刚才看见的释放刺鼻气息的小球,心里大概有了数。
不记得是多少年了,过了那么久,终于研发出来了一个行之有效的攻击器具--大抵是结合了猎人洗礼中的圣水和那些吸血鬼讨厌的事物联合制成的,控制她行动的气息。
因为嗅觉和感知都无比灵敏,所以影响就越大。
“虽然有些延迟,我刚才还以为对你没用,看来多多少少都是有点用的呢。”
少年也发现了这一点,哈哈大笑,一边解释着这只对吸血鬼有害的麻醉气体。
但同时,他也知道这气体拖延不了多久,举起□□对准了潼姬的胸口。
不多废话,少年的神情中,带着奇妙的凛然与庄严,直接扣下了扳机。
可几乎是同时,一个少女从潼姬翅膀下钻了出来。
她一把扑倒了潼姬,银质子弹擦过她的头发和后颈,留下一条淡淡的血痕。
一块两个手掌大的玻璃片被用力抛向少年--幼稚笨拙的把戏,少年头一偏就避开了。
但是他有些始料不及。
潼姬也收回了足以融化银子弹的超高温能力,有些怔愣地侧过脸看着粟惜惜。
而终于从她的翅膀下出来的粟惜惜,快速地扫了一眼一片狼藉的客厅,眉毛锁起。
然后脚步一挪,站到了“被麻醉气体影响而暂时不能动”的潼姬面前。
潼姬已经坐起来了,抬眸看着粟惜惜。
粟惜惜身上散发着属于她的、诱人的淡淡血香。
不是她咬的,这一点认知让潼姬有些不适。
“唔嗯?”少年看着粟惜惜有些疑惑。
枪在手中转了一圈,他的眼神快速划过潼姬和粟惜惜,转而将枪口对向了少女。
红眼睛,脸上是饮血后可能会出现的红血丝。
茶几上还摆着两个残余血迹的酒杯。
“资料上明明说…”他喃喃:“吸血鬼Inès独来独往看来不是嘛。”他眼睛一眯,就要扣下扳机。
潼姬冷笑一声,道:“真是个没经验的小鬼。”
少年动作顿住:“你说什么?”
“连吸血鬼和人类都无法区分。”潼姬看着他,翅膀已经收了回去,血眸暗沉地看着冒冒失失的粟惜惜,其中带着些警告的意味:“你还配作为一个血猎?”
“人类?”少年皱起眉,枪口没动,但是仔细观察着粟惜惜。
“确实不太像真正的吸血鬼,也没有被气体影响。”他疑惑:“可”
“今天是、是万圣夜。”粟惜惜说,双手背在身后,悄悄抓着一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捡的锋利玻璃。
“作为一个人类,你居然”少年看着粟惜惜,不可置信道:“你居然保护吸血鬼?”
下一秒,他反应过来:“你被这只诡计多端的吸血鬼蛊惑了?”
粟惜惜在他眼中瞬间幻化成为了楚楚可怜的人质。
粟惜惜:?
潼姬:
谢谢了,这只--诡计多端的吸血鬼刚还被这只小猎物给狠狠咬了一口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咬回来。
“啧。”少年说着:“我就知道不会好办。”
“人类,这是作恶多端的吸血鬼,捕杀他们是我的使命,不要拦着我。”他说着,想要绕开粟惜惜向着潼姬走去。
“说、说的都是、什么东西。”粟惜惜说,接着,双手抓着玻璃,握在胸前。
尖端锋利,像少女此刻的眼神那样。
她挡在少年面前,语速慢而缓:“不要、靠近她。”
潼姬看着她的背影,手指微微缩了瞬。
她感到身体的深处有些酥麻,像是被毛茸茸的东西扫了扫、拱了拱。
吸血鬼的心脏是不会跳动的,但是此时此刻,突然有了些虚无的、空旷的存在感。
面对粟惜惜的小动物般的呜呜威胁,少年看着她,沉默了。
数秒后,一阵烈风吹来,以强横的态度吹走了粟惜惜牢牢攥着的玻璃。
粟惜惜刚一愣,随着少年的向前,又是一阵风,吹得粟惜惜往后倒退了两步,眯起了眼睛。
部分血猎也会进化出超能力,显然眼前这个血猎少年的能力比较弱小,他更多地依靠着自己的体术和器具--可尽管如此,这点超能力对付粟惜惜一个普通的人类也绰绰有余了。
粟惜惜第三次被少年身体四周迸发出来的烈风给刮到地上的时候,有些懵逼地看了潼姬一眼,潼姬坐在地上没动,只是看着她,看着一点都不担心。
“真麻烦。”少年说着,等下一次粟惜惜再向他走过去的时候,闪身就想要给粟惜惜一个手刀。
他对普通人类掉以轻心,可就在这次,已经吸取了数次经验的粟惜惜非常快速地回手转身,一把掏掉了少年脸上的眼镜,然后一屁股自主坐在了地上。
因为刚才的劲风,地上已经没有玻璃渣子,但是粟惜惜这一坐还是很重,她嘴角抽搐了一瞬,然后把少年的墨镜放到了自己屁股底下,挪了挪压实了。
少年:
潼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啊啊啊,烦死了!”少年几乎要抓狂了,他下意识瞟了一眼潼姬,但是又意识到自己脸上已经没有了遮蔽物,仓皇地捂着眼睛回身。
就在他遮住眼睛的时候,坐在地上的小姑娘掐准时间给他来了一个简陋版的“扫堂腿”。
少年稍许趔趄了一下,但是仍然站稳了。
他放下手,愤怒的眼神看向粟惜惜。
粟惜惜缩了缩脖子,她原本打算如果这一脚能把他踹倒的话,就一鼓作气把这个不速之客从玻璃破洞中踹出去。
——反正这血猎肯定也不会从楼上摔下去而死,那双肩包里不知道还有多少凶残的道具呢。
潼姬感觉自己在看一只田园小花狗和一只不知道从哪个丛林里跑出来的未成年野猪小小决战。
“好了。”她看着粟惜惜,眼里是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笑意:“别不自量力了,快回来。”
语毕,一个字冒到了牙关,她情不自禁,还是轻轻给了这句心声通行证:“乖。”
粟惜惜听见了,她回首在身下掏出了那把这么坐都没坏的墨镜,准备逃回潼姬身边。
少年显然想要阻止她,却在伸手过去的一瞬间僵住了身子。
粟惜惜于是起身,快速跑到了潼姬身边,坐下。
她小声问:“你可、可以动了吗?”
潼姬看着她,片刻后,说:“…嗯。”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粟惜惜毛茸茸的、手感很好的头顶:“谢谢你帮我。”
潼姬没有说出口的是,那气体对她的控制时间只有十秒。
她几乎是马上就恢复了正常。
但是也是这短短的十秒内,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狗挡在了她面前。
这样的场景实在是过于…稀奇,潼姬坐在那,竟然一时想不到要动。
因为她知道的。
无论是极端派的血猎,还是传统血猎,他们都有一个硬性规定:那就是如果有人类在场,绝不伤害人类,哪怕是误伤也不行。
这是血猎在进行猎人洗礼的时候就会定下的规矩,如果硬性打破,据说会受钻心之痛以示惩戒。
这也就是少年尽管因为粟惜惜感到无比烦躁,却始终没有下手真正伤害她的原因。
极端派一直对这个规定深恶痛绝,他们觉得这是阻止了自己拔刀的速度,也会有可恶的吸血鬼借人类来当人质,让他们无法攻击。
可惜,制度还没有完善潼姬就跑路了,不知道这个规定进展到哪一步了。
可粟惜惜知道吗?
潼姬看着粟惜惜———她不知道。
她也许只知道自己有可能会受伤害,然后便什么也不想:不想能力,不想差距,不想生死,直接站在了她面前。
少年还维持在那个低头的动作里,如何挣脱都无济于事,他似乎终于有些慌张了,瞪大的眼睛中颤抖着惊恐。
他明明没有和她对视…
他的嘴巴没有被控制,于是咬牙切齿地攻击潼姬:“把人类当作工具来攻击我,你不羞耻吗?”
“小血猎,这与你没关系吧。”潼姬不想跟他多说,走到他面前微微蹲下身,然后弯起眼睛:“不过还是得解释一下,她不是我的工具。”
是什么呢?
我的小狗?小蘑菇?小画家?
心头一晃,潼姬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了最后两句话。
粟惜惜看到少年表情迷茫地掏出了自己的装备,还将一个和刚才散发气体的球体一样的小球递给了潼姬,紧接着,就自行从窗洞那里离开了。
客厅又恢复了安静,粟惜惜后知后觉感受到了颈后的刺痛,想要伸手去摸,被走回来的潼姬抓住了手。
“不要乱摸。”潼姬看了一眼粟惜惜的后颈,长长的口子内,血腥味一点点往外冒着,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干涩的唇,说:“我叫人送医疗箱上来。”
她不需要也不会受伤,因此在这里并没有准备什么应急用品。
“你不、不能舔、舔舔吗?”粟惜惜低下头,看着她,说:“像上次、一样。”
“那只针对我自己造出的伤口。”潼姬说:“别人造成的,我没有办法。”
客厅的风景实在是让人无语且无奈,潼姬带着粟惜惜准备往屋内走,而就在这时,一声乌鸦的叫唤从窗外传来。
潼姬脚步一顿,回头看去。
一只乌鸦正停在还算干净的一处地面上,嘴上衔着一个袋子。
“嘎--”
它将袋子放在地上,很是疲惫地窝下身来休息。
“乌、乌鸦?”粟惜惜有些困惑。
潼姬却像是认识这只乌鸦,她握着粟惜惜的手放开,走过去拿起了地上那个袋子,顺便把乌鸦捞了起来,放在柔软的沙发上。
“这是、什、什么?”粟惜惜凑过来看。
袋子里面装着一个塞着软木塞的透明玻璃瓶,里面是墨绿色的,流淌着光芒的液体。
潼姬将液体拿起来看了眼,望向乌鸦,声音有些意外:“这药不是很难配吗?你家主人疯了?”
“药?”粟惜惜问。
“魔药。”潼姬将瓶子放在茶几上,“这瓶药是救命的,如果我没看错。”
魔药?什么魔药?
粟惜惜更不解了,但是接下来,潼姬解答了她的疑惑。
她带着粟惜惜进了一个房间,乌鸦从沙发上跳下来,跟在她们身后。
这是潼姬的房间。
粟惜惜走进去的下一秒便反应过来,她居然进了潼姬的卧室。
但是这里与法国那个房间不同,床是一张kingsize大床--并不是棺材。
潼姬走到桌边,拿起横着挂的固定电话,划了几串号码,拨打了过去。
粟惜惜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床。
等待通话的过程当中,潼姬回过身,看向粟惜惜,说:“你可以坐。”
粟惜惜眼睛一亮,在床沿坐下了。
而这边,电话拨通。
就连坐在床边的粟惜惜,都听到了电话那头震耳欲聋的蹦迪声,更不用说潼姬敏感的听力,她强忍着挂断电话的欲望,说:“你给我寄了魔药?”
“嗯?Inès?”对面的声音沙哑中透着点性感,似乎看了眼来电提醒,女人不知道做了什么,下一秒身边就变得安安静静。
她笑着说:“噢,你收到魔药了?嗯一个月前预言你危险的那颗水晶球闪得噢!比现在迪厅的这颗灯球还要亮,我还以为你终于要死了,但还是意思意思给你寄一个救命的魔药啊~”
“亲爱的Inès,听到你还活着,感觉真好。”她挑着尾音。
潼姬:“就算你真的是要救我的命吧,你让乌鸦来寄?你想过它飞到的时候都要多久了吗?”
真是谢谢她,明明可以见死不救,却还是让乌鸦给她送了药。
潼姬跟对面聊天的语气是难得的轻松随意,粟惜惜几乎是即可变得警惕了起来,和乌鸦一起凝视着潼姬。
她手指无意识地扣住床单,问:“谁呀?”
尽管这句话本身有些逾距,潼姬却没有任何的不舒服,她手指轻点着桌面,比起传声筒中的声音,先回复了粟惜惜的话。
“嗯”她想了一秒就答复:“狐朋狗友。”
“呵,这是谁?”传声筒中传来狐朋狗友的笑声:“真是个不识好歹的吸血鬼,这瓶魔药可是我屯了很多年都没有用的。”
潼姬没有回答前言:“不,我很客观。”
手上把玩着这瓶“据说非常难配”的魔药,潼姬若有所思。
预示着她将会遇到危险的水晶球?
如果是刚才那个新手血猎,毛毛躁躁,都还不够看的--值得她的魔女朋友还寄来一瓶魔药吗?
“娜娅。”她喊出这位魔女的名字:“你什么时候还有预兆我危险的水晶球了?”
魔女说:“哈~也不完全是生命危险吧,这颗球没有具体的危险指向。”
她似乎是伸手将这颗水晶球召唤了出来,潼姬能隐约听到那颗球散发出的声音。
娜娅看了一会儿,声音神秘且遥远。
“具体来说的话。”她说:“Inès,你的危险,此刻就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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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魔女娜娅(naya)出场啦!之后估计会作为和夏葵小宝贝同等戏份的女配常驻~
香椟同学想的魔女的人设!!大声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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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没更新呜呜呜实在抱歉!!
↓
香椟:我还以为你会写完再睡
我:我也以为,结果我是在地板上睡的
(是真的呜呜呜因为太累了我在地板上睡的睡得我背疼)
(平常我是坐在地上码字的)
之后又是忙碌的一天,一直没有时间写,所以就放到这章一起交啦!
下周就空了!我争取下周都准时在一个时间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