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先生。”季行落地，走过去迎上了主管此次行动的异管局负责人，有意无意地将尤利安挡在了自己身后。
“季行先生？我们还要多谢您前来相助。”被称作钱先生的负责人笑着和季行握手，目光却扫过了尤利安。
单看外表，钱先生除了比较儒雅、眼神格外锐利明亮以外，倒没有什么其他的特异之处，没有到达那种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来他并非常人的地步。
但在实际上，这才是他们这些人的常态。甚至有些人还专门遮掩过他们的外表，把自己变得平平无奇。
毕竟他们都是经常要在普通人之间走动调查的，要是动不动就被人拍照围观，隔个两三天上次新闻，最后搞得一出门就会被认出来，那他们干脆就别干了。
“这位小兄弟是……？”钱江潮转变了话题，把目光移到了季行身后。
“我的助手。”多说无益，他怀疑钱江潮可能看出来了什么——也可能是尤利安主动在危险边缘反复横跳。
季行不打算和他再聊下去了：“叶氏的这位先祖就转交给你们了，他现在只是被困住了，没有受到什么实质上的伤害，要小心他逃出去。”
“这点放心，”钱江潮笑眯眯地说，别的不提，我们异管局在看守犯人这块还是值得信赖的。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小铜铃，铜铃被抛到困住叶氏先祖的银茧上空之后骤然变大。连人带茧一并扣住了，铜铃就再次缩回到正常大小，被钱江潮收进了袖口里。
将该带走的人收押了，钱江潮就没有再留在这里的理由了。不过他刚要离开，就被季行叫住了。
“我希望能够把叶氏的阵盘借走研究两天，”季行说，“不知道能否通过申请？”
“问题应该不大，”钱江潮考虑了一下，根据过往的经验回答道，“等都收队了你再去问问。
“一般来说，你本来就是做出贡献的主力，而这个阵盘虽然精妙，却属于超大型阵法，对发过誓言的人保密性反而没那么高。只要满足条件了，应该能靠贡献积分换两天借用权。”
有一点他没有明说，不过季行也能猜到，那就是异管局内部必定有这个阵法的上位替代品存在，而钱江潮显然也知情，所以才会这么说。
不过这也在他预料之中。
而那些在异管局中也极高保密度的东西，即使威力巨大，季行也根本就没想过要接触或者借用。
一是借不出来，根本不会让他这种编外人士接触；二则是他早已认定自己最后肯定会离开这个世界，前往其他世界，或者是传说中的星间，不该因此与异管局绑定在一起。
“对了，在地宫主殿旁边有一处密室，里面应该还关着一个被抓过来的人。”季行又提醒到，“当时急于抓捕这次事件的主谋，也是怕他出来以后胡乱逃窜反而误事，所以没有把他放出来。”
“等等，”钱江潮刚要抬腿，季行就又补充道，“还另有两人被关在其他地区，我把坐标给你。”
他直接把宋云起和叶适之这两个倒霉家伙的坐标发给了负责人。
“行了行了，我们肯定好好搜查一下各处，绝不会落下来谁的。”钱江潮现在只怀疑季行是不是健忘，一件事要分三次说完，已经暂时把那个让人觉得可疑的“助手”忘在脑后了。
话说回来，季行是不是看被关在密室里那个人不顺眼啊？他八卦了起来。
一般情况下，应该不会用“胡乱逃窜”、“误事”、“放出来”这样的词……吧？
总不会是对方太不配合了吧？
钱江潮想到这种可能，头疼了起来。
在他参与过的异管局的这些任务中，如果涉及到了普通人，大部分正常的人遇见这些不科学不合理的情况之后，不说对他们这些专业人士完全信赖，也基本上会配合工作。
但总有那么一些，宁愿相信自己七大姑八大姨乃至自己胡乱臆想出来的东西真能救命，也不愿意向他们求助。
想到这点，钱江潮决定自己亲自过去走一趟，好歹还算经验丰富，比手底下的那些家伙靠谱点。
他转身就走。
又走了没几步，他突然想要回头，于是他回头又看了一眼季行，却突然感觉这块土地有点空旷，季行身边应该站着一个人来着？
在他以为“应该站着人”的位置，尤利安动作夸张地向他鞠了一躬，并用口型说出“再见”两字。
钱江潮看了一会儿，不明所以，但他又看见季行歪过头去，似乎在对着他身边的空气说着些什么，可那里分明就没有人。
用神识感知过去，也是空无一物。
他还特意动用了自己的法器，确认那里确实没有东西。
奇怪。他看见季行的脸色有点微妙，他转过身去，决定自己亲自去走一趟，从密室里把那个可能不配合的人救出来。至于另外两位，不是普通人，那就随便派几个异管局成员过去吧。
等他离开以后，这些怀疑悉数被换成了一个意识——“这座山算是彻底毁了，要修复起来可是需要好些年头”。
“你刚才做了什么？”季行正是在对尤利安说话，“每次看你搞恶作剧，我都觉得自己迟早哪天就会被异管局找上门来。”
他早就发现尤利安的小动作了。
倒不是因为尤利安做手脚做得多么不隐蔽，实在是太过了解对方。尤利安说过他不想被负责人注意到，但如果他真的这么想，以他的能力，肯定能做好伪装，不会被钱江潮看出来不对劲。
季行身边带着助理也不是多么可疑的事，既不至于这样就被怀疑，假如真的怀疑，尤利安肯定也能不动声色地打消对方的念头。
“只是想试试以前做不到的一些事罢了。”尤利安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季行，“放心好了，他以后都不会注意到我了。”
如果说季行刚才心态平稳，只是略有起伏，那他现在听到这句话，就可谓是心脏骤停了。
他不抱希望地开口问道：“什么叫……‘以后都不会注意到你了’？”
抬头看天看得累了，尤利安干脆看起来了季行衣服上的扣子：“字面意思而已，也就是说，以后‘我’的这个概念在他的脑海中将不复存在。在他的脑海中，‘我’从概念上就不复存在了。”
“不存在的概念，他又该怎么‘看见’我呢？”
“如果有人和他提起你，比如宋云起，”季行随便抓了一个熟人举例子，“那在他的脑海中——”
“根本听不到？自动和谐掉？或者被替换成其他的东西？”尤利安随口说道，“那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反正地狱的幻术师用了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什么差错。好用就行，我是实用主义者。”
不，我觉得不行。
而且你这根本就是不求甚解吧？
季行想起来了尤利安之前的那些史诗级灾难一般的幻术施法现场，深感常理无法应用在他身上。
不过看到尤利安这么开心的样子，他决定暂时不打击对方的信心了。即便造成了什么太过离谱的结果，那就由他自己解决。
“对了，你刚才没有顺便把叶氏先祖的思维偷出来吗？”他问道。尤利安现在的幻术水平提高，倒是方便了不少。
“我以为你想自己研究？”
“都有现成答案了，我可不想再费事。”
尤利安也转过弯来：“没办法，谁让你有时候太像教过我的那些导师，总觉得你不会是那种图省事的人。”
季行：失策了，他又忘了尤利安是个还没完成学业的家伙。
“放心吧，就在你把他困住的时候，我就已经把他脑子里的东西都拷走了。”
尤利安的掌心出现一个透明的小球，似乎黑红色的雾气被封在了其中。
“看，他的记忆，被我复制了一份。”
……
“你说你叫沈林？”钱江潮打开了密室的大门，只看见里面有一个身形瘦弱、脸色苍白的男子。
这处密室并不是常人想象中的那种阴暗血腥、潮湿寒冷的小房间，反倒像是一个宽敞华贵的宫殿。
虽然建设在地下，但地宫核心处的建筑内部完全就是古代宫殿的样式，差点让人误以为是进了哪个名胜古迹。
“是，我是沈林。”沈林抬起头，他披散着半长的头发，遮住了一半的脸颊，只从缝隙中露出眼底猩红的双眼，和下半张脸苍白干裂的嘴唇，“你是谁？季行呢？”
“你认识季行？”钱江潮觉得麻烦了起来。如果对方真和季行认识，季行现在却不亲自过来，反而要专门找他，那这里面就说不清有什么门道了。
于是他干脆装傻，直接忽略季行和对方可能存在的任何关系：“那不巧了吗？你莫怕，这伙人把你绑来了这里，现在他们已经落网了，走走走，我带你出去。”
沈林倒没有作妖，安安静静地跟着负责人出去了，但他的心中却远没有这么平静：
“系统，你给我出来。”
“听见没有，你去哪了？快给我出来！”
就这样叫了好久，系统终于出现了：
「宿主您好，本次为了保证您的安全，本系统透支了较多能量，因此会出现回复不及时的状况。」
“我没问这个！”沈林几乎是在心里尖叫着，“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个世界的实际情况？为什么？”
“你究竟给了那老怪物什么东西？你说啊！”
系统又静默了半天，再次回复时，却是在说：
「对方还在你眼前、显露出他能看破你的思维时，你一口一个“仙人”叫着。怎么？现在确定他被抓了，就开始喊“老怪物”了？」
系统还特意暂时抛弃了原本平静的语调，模拟出了类人的嘲讽笑声。
「放心，系统不会让您也展现出这样的一面的。既然已经与本系统绑定了，那么，系统就会永远陪伴着您。」
沈林听着系统和缓的音调，头一次感觉浑身发冷，就像是有人用铁钩钩住他的心脏，将他拽进了冰冷无光的深海之中。
所以，自己当初，究竟为什么要和这个东西签订契约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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