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陆思明难以置信地双手接过，捧住了剑身。
剑穗并未被布巾缠住，此刻垂在外面，虽然下端已经在激战中被搅碎，但他通过上面系着的残玉表面的纹路辨识了出来，确认这确实是洛清芷的佩剑。
他神情恍惚，捧着剑，眼神中失去了光彩。
“师姐……”
有泪水砸到了地上，很快就溶进焦土，只留下圆形的深色痕迹。
尤利安站在旁边看了半天，直到陆思明眼眶中充满了泪水，才终于和常人的思维达成一致，明白过来他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
虽然对方现在这激荡复杂的感情也确实挺有意思，但他认为自己主观上绝对没有任何戏弄陆思明的意思。
再让陆思明继续误会下去就没有什么意思了，他赶紧找了个机会打断对方：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尤利安说，“我的意思是说，这把剑就是你师姐。”
陆思明抬起了头，一副单蠢的表情，眼眶还是红的：“……唉？”
“光说估计你也不会相信，”尤利安扶额，将刚才的所见凝聚成幻象小球，推向陆思明，“亲眼看吧。”
陆思明将那短短几息的记忆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还在继续重播，似乎已经被吓傻了。
尤利安则在思考着，异管局的其他人到底都在哪呢？
他可没忘了，季行对那个叶氏先祖的阵法很感兴趣。在异管局的支援抵达之前，季行应该还有些时间用来研究它。
“师姐，真的是灵剑化形？”陆思明终于相信了，精神恍惚地问。
“你问我也没有用，去找你的长辈们，他们肯定清楚。”尤利安只想着快点把他哄走。
“我知道了，那我先走了！”陆思明把脸上的泪抹了抹，就抱着剑飞走了。
“好了，你们暂时就不要靠近这里了。”
尤利安目送着他远去，像挥动着无形的指挥棒一样挥手，连绵成片的金色光芒拔地而起，将异管局成员所在的区域与季行和叶氏先祖分隔开来。
他注意到，除了几个小队仍在追踪叶氏先祖以外，其他更多的人则是退回了后方，防范着那些残留的怪物越过防线冲进城市中。
毕竟叶氏家族长久居住在这片区域，又经常与表世界接触，要是想在城市里做点什么，实在是太容易了。
异管局却不能让这种可能成真。叶氏的那些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根本无法抵抗，一旦真的出现在普通人身边，绝对是一场灾难。
“——叶氏在这片区域经营良久，又岂是你们朝夕之间能够攻溃的？”
叶氏先祖悬浮在空中，立在季行面前不远处。他已经有半边身体化作了骨状，狰狞的苍白色骨骼异化成锋利的尖刺，另一半脸颊虽还年轻，双手的皮肤却皱如鸡皮，再也没有刚才那种仙风道骨的假象了。
季行没有如他所愿将注意力放在异管局那边去。他们两人悬在空中，俯瞰周边。目力所及之处，偶有烟尘从山林之中升起。
“你半点不关心他们？不关心山下的那些凡人？”
“如果你根本不关心那些凡人，又为什么要来阻挠我？”
叶氏先祖状似诧异的问，语调极尽嘲讽，讽刺季行也不过是个假惺惺的伪君子。
“我关不关心又和你有什么关系？那是异管局该做的事。”
季行表情冷淡，又趋使一道银芒攻向他。
“你似乎对我的阵法很感兴趣？”叶氏先祖躲过袭击，从他身后飞速蔓延起一片黑雾，黑雾中隐约能看见阴魂怨灵饱受痛苦的面孔。
“怎么样，做个交易？”
瞬息间，这片黑雾就飘至季行面前，他近乎要与那些怨灵脸贴脸。
“你不再追查我，我将阵法给你，如何？”
“不怎么样。”除了最基础的防御以外，季行没有再用他的法术，而是将从系统那夺取的几十条触手全部放了出来，一半围绕着他的周身，层层螺旋着抱紧，形成花苞状的护盾，另一半主动向黑雾撞去。
叶氏先祖看见这一幕，脸色一变，但很快就挂上了笑意：
“你既然走了这样的道，又为什么要和异管局那些人混在一起？若是他们看见了你这样的形态，不光不敢再信任你，甚至还会提防你、将你看作需要消灭的妖邪。”
“看来我倒是看走眼。能将自己变成这样，你又怎么会是那种看重凡人的类型？”
“这样，你却仍要和异管局打好关系……莫非，异管局里是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
季行没有搭理他。现在，他绝大部分精神力都集中于自己的触手身上。
那些散发着银白色光芒的触手缠绕住了黑雾，将其困在自己构筑成的囚笼之中，仅仅是叶氏先祖说话的功夫，那些黑雾的体积就已经缩减成了原本的一半左右。
这些触手似乎在完全被自己转化以后，就失去了原本的限制，不再只能吞噬特定的“食物”。
而他也能感觉到，这些触手就像是自己的肢体一般。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似乎每条触手都有自己的感官，而他也可以同时从每条的角度观察这个世界。
这样看来，他也确实和叶氏先祖所说的一样，不再能被划分为“人类”的范畴了。
但是——
“我也很想知道，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自信？”季行操控十几条触手向他袭去，“竟然敢将我和你自己划分为同一类别？”
叶氏先祖对上这些邪异的东西也不敢托大，根本不敢让自身与这些触手接触，一边躲闪，一边操控着符箓法器，企图切断它们。
终于甩开了触手的追击，他又听见了季行的话音：
“你修习邪术，肯定给自己带来了不少弊端。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应该很难保持住神智？”
“真可惜，我还是清醒的。”
“……找死。”叶氏先祖双拳攥紧。
如果对他说出这句话的人不是完全摸不清楚底线的季行，他现在一定要让这人受尽折磨，生不如死！
刚才他费尽心思，希望能让这小子多说几句，企图动摇他的心思，季行却跟个哑巴一样，半个字都不愿意多说。
现在季行的话却突然多了起来。
“你怕天雷吗？”季行突然笑了起来，在他的身后，亮紫色的电流膨胀开来。
也只有这个时候，叶氏先祖才能意识到，眼前这人确实是个小辈，而不是和他同一个年纪的老怪。
电光闪过，周围树冠焦黑一片，中心处的叶氏先祖却毫发无损。
季行等了对方半天，也没等到他说一句“就这”的嘲讽，居然还感觉有点失望。
看来对方这回也是终于摸透了他们两人的实力。
季行躲过了对方的又一轮攻击，趁机也完成了三个瞬发法术的释放，将对方的衣袍烧焦了一角。
他其实并不像表面上这么轻松。
叶氏先祖走的是歪门邪道，可以不择手段，而他无论是从本心来说还是从现实考虑，都不能这么做。
而他想要破开对方的防御，也绝非一件简单的事。叶氏先祖会转化成现在的这种样子，并不只是为了看着好看。
想要快点结束，那就只有……
季行再次操控起那些触手来。
几抹银白自身侧掠过，如同月光照下，又飞速合拢，将叶氏先祖环绕其中。
这些触手最初似乎来自异神，天生蕴含着混乱无序、扰乱人心智的力量，季行试着调动了这些能力，施加在对方灵魂之上。
乱其道，损其行。
得手以后，季行立即后退百米，而不是靠近对方所在的地方，去看他究竟有没有受伤。
果然，烟尘散尽，符纸所带来的爆炸余波消散，中心露出的人影变成了更加狰狞的形象。
现在，叶氏先祖已经距离人形更远，几乎完全就是一只妖魔了。
这个东西分不出头尾，苍白骨笼的缝隙之中透出黑红交杂的煞气，三条鞭状长尾游弋周身，尾尖闪过幽幽乌黑光泽。
季行原本所站的位置被一道遍布锋利骨刺的长尾刺穿，地面被抽打到以后，轰然裂开一道巨口。
它在“看”着季行，怨念与恨意几乎凝聚成实质。
“为什么它突然变成这样了？”尤利安的声音突然打破了僵持的局面，季行向下望去，尤利安像在旅游一样悠闲的坐着，“怎么还恨上你了？”
“也许是因为，我抢了它的东西？”
季行伸出右手，手心中央，赫然出现一块金灿灿的阵盘，阵盘浮在半空，在季行控制下将整座山中的阵法悉数撤去。
远处山脚下，奋力阻拦着叶氏培育的妖兽和鬼怪下山的异管局成员突然发觉，自己好像轻松了不少。
“阵法被撤了。”戴着黑色棒球帽的不知名青年也抱着模样怪异的仪器，从原本的藏身之地出来了，“通讯恢复了，马上就能和其他人了。”
他们这行人从地宫出来以后，和大部队汇合，把已经抓捕到的叶氏族人转移了出去，随后再次进入山中，寻找真正的危险人物。
再次入山以后，山中的阵法发动，将所有队伍分成了两三人的小队，又不知道袭击者会从哪里出现，他们打得很是艰难。
“那就好。”之前负责布阵、将叶丰宁和其他人隔绝开的女生松了一口气，随后看向黑帽子，“你该不会是个非酋吧，怎么感觉咱们格外的惨？以后绝对不能和你一组出任务了。”
“可以，可以。”黑帽子帮忙补了个刀，见远处过来了同属异管局的人，躲在了队友身后。
“这回总不该还是幻象了吧？”
作者有话说：
端午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