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铩羽而逃。◎
那日之后, 罗艽可算作半个风仪内门学子。
她不再需要去何处扫洒,只需和身边学子一样,晨读、操练、听阅课业、食肆闲谈。偶尔回藏典阁翻阅书册。
课业有紧有弛, 操练也算不得太难;而对罗艽而言, 最惊喜的事,必然是拥有了一把自己的剑。
……虽然, 只是木剑。
但好歹也是她作为‘小蕉’的第一把剑!
百年前,她那把不觉剑威名远扬,却在千里陂之役时落得四分五裂。
罗艽本以为自己毕竟名声不错, 虽然身死、剑断,但也应当有好心人会为她立个衣冠冢——如果能把摔得稀巴烂的身子、碎得稀巴烂的残剑都埋进去,那就再好不过啦……
她以为叶青洲会帮她收剑收尸。
可是。
罗艽猛然捂了捂额头。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从琉璃幻境出来后,每每想到‘叶青洲’这三个字, 罗艽都能脑仁儿泛疼。
甚至于初次登上演武台, 罗艽端起剑时,一想到叶青洲或会经过、也许能从罗艽现在的身形中看出些端倪……罗艽就有点儿拿不稳剑。
重生之后,罗艽没在叶青洲面前规规矩矩拿起剑过。三清山一战,罗艽几步就把手中的长生剑搞丢了, 之后全是肉搏;至于风仪门议事堂下, 与那方檑的比试, 罗艽用的也是匕首。
匕首之术与长剑之道,终归还是不同;且彼时,罗艽还算兢兢业业藏着身形的。
要是真被叶青洲认出来了……
罗艽可没忘记叶青洲那句‘杀了她,来祭你’!
诚然。
叶青洲讨厌‘小蕉’,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可叶青洲对‘罗艽’呢?
幻境里又哭又骂, 莫名其妙行些亲昵之举, 或说些絮絮叨叨含情脉脉的怪话,眨眼举起那樱桃锦盒,对着罗艽额头就是一个猛锤。
暧昧之词似是而非,眼中潸然、口中歉意,亦不过是在骗人。
……何况,居然因为罗艽在找幻境阵眼而盛怒,再笑里藏刀赏她个面捶吗?
是因为怕罗艽坏了她的幻境,还是因为别的?
罗艽百思不得其解。
老实说,虽然罗艽很不想将自己的师妹——记忆里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叶青洲——与‘疯子’挂钩,但偶尔也不得不承认。
叶长老确实有些疯疯癫癫的,尤其琉璃幻境中的叶长老。
嗯。
叶长老。
风仪门叶长老的事儿,和她师妹叶青洲有什么关系?
和她罗艽有什么关系?
每每想到这里,罗艽就举起自己的新木剑,欢天喜地去操练了。
而她一直担心的‘练剑时被叶青洲看出端倪遂识破她真身继而恼羞成怒将她除之后快’之事,也从未发生过。
甚至于,她在内门的这几日,并不太见得着叶青洲。
叶青洲住在云雾飘渺的风仪峰顶、万级石阶之上,深居简出。
也不知道天天都干些啥。
偶尔练剑,罗艽瞥一眼遥遥迢迢的峰顶,心头总是一动。
神游间,一道急促的风刺向肩头。
“——别走神啊!”
林稚嘴上笑骂,手下却一点儿不留情。
罗艽眼睛还盯着那万丈高峰,身形却已闪开。
林稚扑了个空,才踉跄半步,罗艽的木剑剑柄已抵在她额上。
林稚见罗艽收了剑,垂了眼,又淡淡说了句,“好没意思。”
林稚大怒:“你和谁打有意思!真是的,一点儿情面都不留。”
“……”
罗艽叹出口气,“林大小姐,我明明留了许多面子给你。我都没有把你打残。”
林稚本下意识要反驳,可转念一想,思及那些真的被罗艽打趴下、十天半个月下不了床的同门……
又想到以往练剑,罗艽连完整的招儿都没出,就把人击到演武台之下的情景……
林稚咽了口唾沫,心里竟真的生出一股感激之情。
她看向这位‘小蕉’同门。
平平无奇渔家女,却又沾了些皇亲贵戚的赏识;说是长公主周空认下的小姑子,可谁都知道其中另有说法。
林稚心想,小蕉明明与她年纪相仿,可不论阅历、见地、剑道,都比她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又或者说云壤之别。
单说灵力,小蕉不过尔尔。
可这剑术……
竟像是一位已苦苦修炼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四十年往上的老手。
这本该是怪异的。
可又配上小蕉那股子命途多舛、苦大仇深的气质……倒也不怎么违和了。
而此刻,也不知是不是林稚心下腹诽得太过,苦大仇深的小蕉迎着风,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
原是秋风起。
转眼夏已过,时光如流水白驹,忽然秋至。
近几日,连秋风也染了寒意。
见罗艽拿了帕子揩鼻涕,林稚也下意识吸了吸鼻子。“该添置冬衣了。前些日子,我母父也给我……”
大抵是想到‘渔家女小蕉’的身世,林稚猛然止住。
“抱歉。”
罗艽愣了愣,才想到林稚这二字意欲为何。
她失笑:“无事。”
事实上,罗艽对‘母父’的执念并不深。
上一世她就没见过自己的母父,这一世身为徐良娣,又碰上一对祸害奇葩。
世间多少人能遇上真正的好母父呢?穷人苦,富人也不见得多快乐。不为孩子着想的母父绝不是好母父,可即便是处处为她着想的母父,所思所想又难免有所偏差,体现去行动上,总有失偏颇。
罗艽总觉着,越修炼到后来,什么家世啊、宝物啊、钱财啊,她人的真心啊,都没甚大用处。
只有手中的剑才最是真挚。
罗艽看着自己的木剑,叹了口气。
——大抵是她含情脉脉看剑的样子实在太过渗人,林稚一个激灵,也打了个惊天大喷嚏。
“等下个月剑阁初试,胜者能拿到一把由阮长老锻造的,正式的、真正的剑。”
林稚擦了擦鼻子。
她以为罗艽是没见过好东西,才对这把木剑这样情有独钟。“小蕉,你放心,依你的水准,那把剑非你莫属。”她道,“到时候你就不会这么看重这把小木剑了。”
罗艽‘唔’了声。
“对了。”林稚又擦了擦鼻子,“你是不是有千钧姐姐的金叶子?”
罗艽点点头。
林稚于是“呜呼”一声,大剌剌笑起来:“过几日休沐,我们一同下山去。本小姐带你花大钱!”
*
几日后,罗艽怀里揣着那片金叶子,与林稚一同下了山。
山下小镇贩物繁多,集市熙攘,人群摩肩接踵。
林稚带着她逛了两个时辰,把街上所有吃的玩的都耍了个遍,便把人拐到一座富丽堂皇的楼前。
林稚算是器修,下山添置的东西也多关于偃甲制作;风仪门内的零件本是充足,可对极爱剑走偏锋的林稚而言,那些都太中规中矩了。
所幸,林稚本身也有独树一帜的资本。
她为清都林家独女,而林家为民商之首,林氏当铺散源流于九州、埋分支于四方,广纳天下瑰宝。
而风仪门山脚下这家,也算其家业。
是以,林稚领着罗艽进门时,颇有一些骄纵气派。
可她手还没挥起来,就有一位折货打扮的少女急急拦下她,“大小姐!姥爷急着找你哪!”
“我?他?”林稚吓得打了嗝,“现在?”
少女点点头,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嗯嗯嗯!姥爷就在楼上,半刻钟前来的,本还要让我去风仪门里请你呢!大小姐,赶紧的,快去吧!”
林稚追问什么事,少女看了眼罗艽,点点头又摇摇头,只道,“十万火急!”
大抵是家事。
罗艽自觉不该打搅,退开半步。“快去吧。不用管我。”她对林稚道。
林稚道,“倘若申时我还没下来,你就自己回去哦!”
罗艽点点头。
她观那折货少女领着林稚上楼去,几乎急得同手同脚,俨然是火烧眉毛的样子。罗艽心下诧异几分,却也没多作猜疑。
毕竟名门世家,家大业大,大事小事都多。
罗艽在阁中随意逛了逛。
奇珍异宝琳琅满目,所覆领域众多。她却都没怎么感兴趣。
唯独到了一间简陋铺旁,瞧见上面杂乱无章地堆着几箩筐的碎石,罗艽眼睛蓦地亮起来。
上一世她也有喜好,比如收集渲染失败的彩纸,或粗糙的原石。
思及此处,罗艽忽而微微愣住。
渲染失败的彩纸?
是了。她想到,从前在三清山,自己也曾爱好做河灯。
彼时的叶青洲对这些喜好嗤之以鼻,并不怎么待见。
“浪费时间,浪费精力。不如来与我练剑。”
这是她原话。
可琉璃幻境中,那满河漂着的阵眼河灯……
罗艽心下冷笑:哼哼,叶青洲,那可是一千余盏!这总不能说是心血来潮吧?
毕竟在三清山时,罗艽自己都没做过这么多、这么精细的河灯。
而罗艽对河灯的兴趣来也快去也快,在发觉粗糙的原石比彩纸更好收集以后,她欢欢喜喜‘移情别恋’了。
起初,三清道人以为这点儿收集癖带些赌石的性质,便总是苦口婆心地劝诫。但罗艽知道,自己这喜好与赌石才没什么关系。
小时围炉听书,听过一篇《核舟记》,才对雕刻有了兴趣。
可单是雕刻又太过无趣,罗艽便想到将其与练剑合二为一。
她用剑风刻石。
——毕竟师娘常说,良好的剑术不该只是尖锐,应当有张有弛、有虚有实、有来有往。
比如将半掌大的碎石放在半尺外,拿剑锋指向它,倘若要它纹丝不动,该是什么力度?要它猛然爆裂,该是什么力度?要它循风后退半尺却又毫发无伤,又该是什么力度?
或者要它被削去半个脑袋、被断掉零散的边角,又该是什么力度?
人人各不同,这些问题也没有确切答案。
罗艽总是自己操练,寻求答案。
犹记前世下山前,她已能做到将嶙峋的碎石宰得浑圆,再在上面刻一个小小的‘艽’字,而不使其偏离原处分毫。
前世,三清山后院,她的石头堆得像一座小山。
那都是不觉剑剑主罗某勤学苦练的证明!——想到那座小山,想到自己通红的虎口,罗艽含泪心道。
而事实上,这一世,罗艽也早就觉得和风仪门那些新生学子练剑没什么意思,也曾想过重操旧业,对着石头练习剑风收放。
可此时她只有木剑,剑风过于温柔,对着寻常的硬石头,实在刻不出什么花样。
但现在不一样了。
林氏的当铺中,看着柜中层层叠叠的碎石,罗艽可谓喜上眉梢。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她对着筐子指指点点,心下无声呐喊,‘全都是雪里石啊!’
雪里石,底部晶体淡淡,如同积雪,顶端又附着褐色石痂,如同雪雾,方得此名。
其本质,只是铁匠铸炼铁器时的废石。
由于淬火又浸冰,石体被全然全然损毁,表面坚硬,里内全软如流沙,做石头不够格,锻造也无用。
都是铸锻里的废材,地位与垃圾等同。
却是罗艽的心头好。
这石头里内柔软,和她那把木剑正是合衬;倘若雕出不满意的模样,放进烈火炙烤半刻钟,便又成了原先那副软塌塌的模样。
细细挑拣着筐里的雪里石,罗艽心花怒放。
手里捧了十三四个,筐子被翻到了底。罗艽本要打住,却见柜顶,又有一块巴掌大的雪里石。
罗艽两眼放光。
这块雪里石又大又饱满,一定……
可才伸手探去,便与另一只手撞在一起。
那只手冰冰凉凉,纤白修长,端的是玉骨冰肌。
与罗艽相触时,那手的主人也是一愣,甚至后退几步。
罗艽抬眼望过去。
那人比罗艽高出半个头,金丝履、白狐帽,仙鹤裘衣梅枝氅,一身雪白,捂得严严实实,发丝儿都不露。
只在宽大的帽子下露出小半张漂亮的脸。薄唇苍白而无血色,显得病弱非常。
别人可能看几眼就过,也不会多有驻足,可罗艽当然认得出来者是谁。
叶青洲!
电光石火之间,罗艽最先想到的是身量。
前世她个高腿长,比叶青洲与三清道人都要高出一些。偶尔碰上几个身形魁梧的壮汉,她也从没因为身量之事露过怯。
但现在。
别说比眼前的叶青洲矮半个头了,借了徐良娣的身躯后,一路上遇见的女女男男……对她基本都是俯视。
罗艽很生气,也很伤心。
罗艽其次注意到的,是叶青洲那厚厚的冬衣。
从前,叶青洲便是极其怕冷的。
即使夏日,她也从头到脚捂着,旁人衣着清爽,练下一套剑招也不免汗涔涔。
可叶青洲不仅不会闷热,甚至还觉着练剑时有风,吹着怪冷的。
罗艽的目光在叶青洲的外衣上逡巡,抱紧怀里的石头,讷讷道了句,“叶长老好。”
叶青洲的眼神落在她身上,缓缓松了帽檐,露出一双漂亮的眼。
她的双瞳一如既往地清澈如琉璃,却寂寂无光,仿若染上了许多颓败,便有些黯淡。
叶青洲对着罗艽点点了头,无声致意。
她瞥见罗艽怀中石头,又敏锐地瞧见她攥在手中的金叶子。
“原来你真是周空的人。”叶青洲缓缓道,“难怪我还在仲夏宴上见过你。还好奇,缘何你与那个赵越坐在一块儿。”
罗艽挪移半步,不动声色拉开距离。“不烦长老费心了。”
说完,她抱着石头,埋头要从叶青洲身侧离开。
可在眼光掠过柜顶那块巴掌大的雪里石时,她的目光忽生出些恋恋不舍。
好吧,保命要紧。这块就让给她了。罗艽心道。
岂料,叶青洲竟还是挡住她的去路。
“把怀里那些石头给我。”她的声音冷冰冰,还有些不易察觉的虚弱。
罗艽眯起眼睛,没好气指了指柜顶:“那块更好。”
“你手里的我要,那块我也要。”叶青洲说得理直气壮,“一块不够。”
这么贪婪!
罗艽瞪大眼睛,“要这么多干嘛呀?”
叶青洲固执道,“我给你十块整银。”
罗艽咋舌:十块整银?!换这些乞丐都不要的雪里石?
她瞪大眼睛,望向叶青洲,“可是……你要这些雪里石做什么?”
难不成继做河灯之后,叶青洲也爱上了刻石头?
叶青洲忽而顿住了。
她微微皱起眉,目光绕着罗艽的脸打了个转,语气隐约有些诧异。
她问:“你认得这石头?”
罗艽:“认得。”
仿似沉云笼住天光,叶青洲的神色倏尔落了落。
罗艽觉得她的神色变得有些可怖。
她紧了紧怀中石头,隐约觉得叶青洲要明抢。
……打不过。
罗艽开始寻思,倘若她提出将怀中的雪里石都给叶青洲,自己只拿柜顶那一块……胜算几何。
哪晓得,叶青洲缄默半晌,忽而道了句,“你果然很像她。”
分明是怀念的语气,却听得罗艽毛骨悚然。
罗艽咽了口唾沫,嚅嗫一下,道,“叶长老,要不……全给你吧。”
叶青洲冷冷看着她,没接过,也不说话。
她的神色太冷,像是数九寒天里,冰面下的静水。
没有声息,却冷得彻骨。
可下一刻,像是被罗艽眼中的恐惧刺痛,叶青洲纤长的眼睫颤了颤,神色落寞。
叶青洲总觉着,没有师姐的世间实在无聊透顶。任何人在她眼里,都是朝生暮死的过客。
叶青洲不关心她们的善恶、美丑、喜厌。不在意她们任何想法。
世人怨她、恨她、厌她、弃她,骂她是疯子,说她是仙门败类,说她臭名昭著,说她会成为下一个陆离辛。
叶青洲不在乎。
亦有人渴慕她的强大,敬她、爱她、尊她、拜她,说她是千百年来的奇才,也会是下一位飞升的半仙。
笑话。
如今的她实力尚在,心境却已乱。证不出什么大道。
可,即使仙途坦荡又怎样?
仙途之末,没有罗艽的身影。
所以怎样都无所谓。
仙啊,人啊。
生啊,死啊。
她不关心。
叶青洲宁愿滞留在她自己的幻境里。至少,那里有她在意的人。
即便是假的。
即便,那只是叶青洲按照自己的记忆与念想,凭空臆造出的师姐。
可是……
就连那么一点点期盼,都被她搞砸了。
叶青洲不在意世人如何说她,好的坏的,真的假的。
可她真的在意罗艽。
在意罗艽的所有话,哪怕只有一点点。
稍稍一些抿唇,微微一点蹙眉,她都尽数记在心里。
叶青洲不相信借尸还魂。
只偶尔想到,倘若罗艽入了轮回,那大抵会有其她传奇人生。
会有其她和蔼师长、志同道合的友人,或许也能遇上情投意合的……
罗艽将过着与叶青洲全然不相叠的,全新且肆意的人生。
或许偶尔陌路擦肩而过,谁也认不出谁。
只有她还沉湎在那方陈年旧梦。
从前那些事情,也只有她还记得。
每每思及此,叶青洲都觉得心胆俱裂、肝肠寸断。
——然眼前这位名为“小蕉”的女孩儿,又和师姐,实在太过相像。
分明身形、面庞、眉眼全然不同,声音也天差地别。
可是眼中那抹笑意,那些嗔怒,那些傲气。
说话的语气。
谈笑的神气。
叶青洲曾猜想,或许,等她有了自己的一把剑,那么连出招时的利落、回身时的潇洒,都会与师姐如出一辙。
病树前头万木春。
于是那人眼中的恐惧和困惑,也让叶青洲感到无比失神。
是以此时,在‘小蕉’犹豫片刻,将那些雪里石都抱给她时,叶青洲只觉得一阵晕眩,喉口腥甜。
她面色苍白地接过石头,讷讷道了声“多谢”,便在对方如释重负的目光里。
丢盔铩羽、落荒而逃。
作者有话说:
叶青洲与幻境罗艽的好感条清零,但与渔家小蕉的好感条逐渐变成正数……何尝不是一种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BTW忽然想到有读者说,上一世的罗艽谁也不爱,好像确实是这样\( ̄▽ ̄ )/\她是剑修,剑是家人是挚友是伴侣,自己可以受委屈,但剑一定要定期检查定期做全套护理!(……)
BTWTW
我的城市下雪啦~!
感谢在 20:24:12~ 19:02: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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