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知恒走到客厅,面色不善地盯着某条赖在他哥哥怀里不肯走的小丑鱼。
“林佑安,你哥还在生病。”
他衣服也不急着换了,拽着林佑安的后领就把他整个人提起来扔到一边。
林幼安还没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地坐在地上,脸上半干的泪痕说不出来的滑稽。
没再管他,虞知恒走过来俯身探了探林殊额头的温度,将对方动作轻柔地揽进怀里,低声询问:“有没有哪里难受?”
快烧糊涂的人望着他缓慢地眨了眨眼,虞知恒默契地领会到对方的意思。
他转头对林佑安说,“去厨房倒杯水过来。”
刚缓过神的林佑安:?
最终还是乖乖站起身走向厨房。
事实证明武力确实可以简单粗暴地解决一些问题,至少林佑安昨晚被打了一顿后,再见到虞知恒时整个人就安分了不少。
眼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厨房门口,虞知恒俯下身。
干裂的唇瓣逐渐湿润,林殊轻轻拉住他的领口,呼吸加快了些许。
虞知恒停下动作。
“我好高兴,小鱼。”
林殊的声音低低的,却能让人轻易听出他话里的满足。
前不久他生病的时候,家里还只有他跟阿姨两个人,现在虞知恒回来了,他的弟弟也陪着他。
“那就好好吃药。”虞知恒松了口气,后半句话夹带着自己的私心,“不许再因为他生病了。”
不用多想也知道,这个人又在因为某些事情吃醋了。
“知道了。”林殊凑上去吻吻他的耳尖。
结果这一幕好巧不巧被回来的林佑安撞见。
“你们在干什么?”他的语气带着些真诚的疑惑。
虞知恒抬起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想起林殊生病的原因,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这个不懂事的小孩:“他刚刚问我是不是全世界都在围着他转。”
这是昨晚林佑安质问他哥哥的问题。
18岁少年的心因为对方的一句话彻底破碎。
想起昨晚那些狠毒的指责,他的眼泪又要夺眶而出:
“我错了哥,这句话是我照着网上的反派语录学的,对不起哥哥。”
眼睛泪汪汪得像条凄惨落魄的小狗,哪里还有之前傲娇叛逆的样子。
林殊扯了扯虞知恒的衣袖。
“开玩笑的。”虞知恒的眼神可不太像在跟他开玩笑,他脸上的笑容没什么温度,“以后说话还是要注意分寸,你说对不对?”
被注视的人莫名背后一凉,他点头如捣蒜:“对的,哥。”
这种诡异又和谐的矛盾气氛直到阿姨过来催他们吃饭才被打破。
林殊生了病没什么胃口,但他还是被虞知恒硬哄着喂了几口饭菜。
林佑安被两人的相处模式唬得眼睛都不敢乱瞟。
主要是这种情况跟他想象中的状态不太一样。他一直以为两个人之中,他哥哥才是付出最多的那一方。
所以当初对方提出想要结婚的时候,林佑安一直不赞同他跟虞知恒在一起。
眼下看来,完全就是他关心则乱,明明这就是正常相爱夫夫的生活状态。
即便可以假装相爱,但两个人之间的相处氛围却是很难去伪装的。
正如人的神态、语气、微动作,刻意伪装很容易让人识破,但潜意识的行为却能无比自然。
或许比起那个传统压抑的家庭,眼前的这个家才能给他的哥哥带去幸福。
一想到昨晚没过脑的那些胡话,或许他活该被虞知恒教训一顿。
林佑安埋下头,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大口咸软的饭。
“小安。”林殊放下筷子,伸手掰过他的脸。
抽了张纸替对方擦去脸上的泪迹,他蹙眉担心地开口道:“好好吃饭,别想其他的事情。”
虞知恒在边上手撑着脸颊没说话。
很难不怀疑他们的老祖宗是不是条爱哭鬼,兄弟两个一个比一个能哭。
吃完饭,林殊想趁着林佑安难得过来一趟,带他去上次联系的画室看看。
结果当场就被两个人反对了。
虞知恒扫林佑安一眼:“不行,你还在发烧。”
林佑安侧过脸:“我可以自己去的哥哥。”
林殊被堵得没话说,视线在两个人的脸上来回,最后只能求助似地向他爱人投去目光。
“......”
某人后槽牙都要咬碎了:“林佑安你今晚留这儿。”
“可以吗?”林佑安眼前一亮,眼里的期待溢出来。
“让阿姨给你收拾一间客房。”虞知恒挽起衣袖,不忘提醒他,“只准今晚。”
阿姨给他收拾的房间在三楼,三楼除了客房,只有一个洗衣房和大露台。
因为有玻璃的隔挡,露台吹不到风,温度也不算低,林佑安和退了烧的林殊围坐在桌子边上看落日。
林殊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可能和他最近波动的激素水平有关。
尽管受到了虞知恒的阻拦,但最后对方也还是在人鱼的撒娇攻势下不得不妥协。
只不过是在把他裹成熊宝宝的前提下。
林殊热得背上起了层薄汗,他刚想把毯子往上掀,就被林佑安义正言辞地制止。
“你现在怎么都站在虞知恒那边?”他弟弟的表现让他有点难过。
林佑安不置可否:“虞哥对你挺好的。”
冷静下来的弟弟也变回原先那副酷酷的样子。
林殊嘴上说着“好吧好吧”,悄悄在桌子底下踢他的腿。
林佑安坐姿全程端端正正,无论他怎么折腾,都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
冬末的落日是含蓄的,天边淡粉的晚霞不足以让人惊艳,却总是无声无息地温暖着所有为其驻足的人。
林殊从远处收回视线,手指无措地轻捻着暖宝宝的边角:“小安,我以前......是不是对你不够好?”
“不。”没想到林佑安直截了当地否认,“哥哥对我很好,只是我之前理所当然地以为你本就应该对我这么好而已。”
林殊心尖颤了颤,又听见他说:“可是那天虞哥过来跟我说,你先是你自己,其次才会成为我哥哥。”
“哥,我觉得他说得很对。”林佑安垂下眼,“我居然会把错怪在你身上。”
可是心里的难过和愤怒不是假的,他的弟弟这些年吃了很多苦。
即便是再微小的误会,也可能成为压垮他的稻草,所以必须当面好好解释清楚。
林殊握住弟弟的手:“小安,佑安是对你的祝福。”
指尖传来记忆里那温热的触感,仿佛又让他回到了很多年前,回到他弟弟还没有出生的时候。
过去的记忆慢慢泛黄,最后染上回忆特有的色彩:
“那时候妈妈还没有很忙,她每天回来都会教我认字。”
“有一天,她把我抱在怀里,握着我的手写下了佑安这两个字。”
“她说,佑安就是保佑弟弟平安的意思,她笑着问我这个名字怎么样。”
“我问她,如果弟弟叫这个名字是不是以后就能一直平平安安。”
“她说,一定会的。”
回忆定格在母亲脸部温柔的轮廓上,她当时或许是笑着的。
其实在那之前有很多不同寓意的名字出现在妈妈收到的工作报告上,但都被小时候的林殊否决了。
正因此才有了佑安这两个字,那是他妈妈亲自起的名字。
有时候回忆是否完整取决于这段记忆的聆听者,他只需要把温暖的地方留给弟弟就走够了。
娓娓道来的声音带着怀念和温柔,“后来你就出生了。”
是啊,他出生的那一刻,他们的愿望就实现了。
这只是一段放在外人眼中再平淡不过的回忆,林佑安却听得泪流满脸。
时隔十八年,他在对方的回忆里找到了母亲迟来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