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再溺春>第10章 平复

  结果虞知恒隔了好久才回来。

  林殊这时候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但还是不太想说话。他的睫毛仍沾了些湿意,鼻尖泛着可怜的红。

  车里暖气被打得很足,雾气不知何时爬满了车窗,把世界彻底隔绝在外面。

  林殊摩挲着虞知恒的手,情绪终于有了些起伏:“什么时候受伤的?”

  他的手背上有些细长的伤口,看起来就像被什么碎片划伤了一样。

  虞知恒表现得毫不在意,单手握着方向盘回答道:“没注意,可能蹭到哪了。”

  林殊迟钝地低嗯一声,随后又露出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车子的转向灯响起提示音,虞知恒把车靠边停下来,而后扯开安全带探身过去。

  两人鼻尖相抵,呼吸交缠。

  林殊在跟他对视的那一刻眼泪就落了下来。

  他不想因为刚才的事情把情绪波及到对方身上,但显然他做得并不好。

  那双深邃的眼睛无声地安抚着他的沉默。

  林殊眼睛湿漉漉地喊虞知恒的名字,情绪开关被一下子打开。

  “我不应该就那样走掉的,怎么办?他说了那么多,结果我把他扔在那逃走了。”

  “宝宝,我相信没人会责备你。”虞知恒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先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

  伴随着他动作而来的还有他身上的沉木香,爱人的安慰和熟悉的气息在这时候无疑为他营造出充足的安全感。

  林殊把刚才两人的对话复述给他,随后像是为了强调:“我弟弟说你会像他一样离开我。”

  “你听他放屁。”虞知恒面无表情,他平时鲜少会说这种粗俗的话。以至于现在一开口,莫名给人一种奇妙的反差感。

  林殊的家教不允许他对这种情况视而不见。

  “不许说脏话。”林殊发出警告。

  虞知恒顺势吻了吻他的指尖:“这和我们精神力契合有什么关——”

  随后说话的声音一顿,林殊跟他对视。

  两人不约而同的想起了三个月前的那次吵架。

  那一次是林殊喝醉了酒,他心里因为强迫虞知恒跟他结婚的事情非常愧疚,所以一直在跟他道歉,那时候虞知恒也跟他说了类似这样的话。

  “你不许再跟我生气了。”林殊这时候也顾不上考虑他弟弟的事情,拉住他的衣袖语气严肃认真地像在谈论一件大事。

  虞知恒无奈地说:“不会的宝宝,本来也没有多生气。”

  吵架的理由其实很神奇。

  林殊当时醉醺醺地非要拽着虞知恒说自己耽误了他,他以前的性格不是这个样子之类的话。

  虞知恒听了以后当场就冷下脸。

  第二天林殊清醒过来,两人就“你到底爱的是过去的我还是现在的我”这个问题大吵了一架。

  那是自两人认识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吵架。

  吵得很凶,却没有吵出任何结果。

  不过好在他最后还是吵出了一些心得,那就是一定要跟虞知恒说实话。

  什么过去的你也是你的情话套路对方一点都不爱听。

  于是他就干脆承认了自己只喜欢过他的小鱼这个事实。

  路口的绿灯跳黄,车子慢慢停了下来。

  朦胧的灯光照亮半边脸,林殊缓缓从思绪中回过神。

  他无意识蹂躏着自己的毛衣衣摆,微蹙着眉头思索他弟弟的事情该如何解决。

  “他说明天早上要过来。”虞知恒握着方向盘,看了眼手侧跳出的消息提示。

  “谁?”林殊的眼睛亮起希冀的光。

  “你弟弟。”骨节分明的大掌横过来用力揉了揉林殊发软的脑袋:“他要是再乱来,我就把他扔出去。”

  虞知恒平淡地吐露内心的想法,语气不容置疑。

  “别这样,是我对不起他。”林殊把他黏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掰开放回到方向盘上。

  黑漆漆的眸色看不清情绪,虞知恒将视线移走,一脚踩到油门上。

  外面淅淅沥沥落下雨,水珠聚成一团飞速向后滑落,在车窗上留下无数虚线般间绽开的水迹。

  经过灯光昏暗的路段时,男人半个身子完全落在黑暗里。

  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的指尖以规律而缓慢的节奏轻敲着方向盘。

  林殊透过车窗的反射注视着身旁开车的人,因为离得远,虞知恒的身影有些模糊,只隐约能看到对方冷硬的轮廓。

  车子驶入隧道,灯光一刹那明亮,雨声也瞬间消失了。

  车窗倒影里,虞知恒目光温柔地看向自己,不知道是不是笑了一下,而后熟悉低沉的嗓音响起:“我只会在乎你,林殊。”

  这一幕稍纵即逝,却被现实里的林殊刻进了脑海。

  心脏快从胸膛里跳出来,耳根的热度也越来越烫。他快被对方撩迷糊了,光顾着晕晕乎乎点头。

  又突然意识到对方在开车看不到,于是只能飞快地嗯了一声。

  他怀疑虞知恒在哄自己开心这件事上已经颇有心得别的暂且不谈,光这些技巧对方就已经运用得炉火纯青。

  可惜作为当事人的另一方,他还是没能修炼出对抗他的本事。

  情绪在这一天大起大落,孱弱的身体已经撑不住等到他们回家。

  林殊昏昏沉沉地倚在靠背上,身上披着虞知恒深咖色的毛呢大衣。

  平稳的车速和温暖熟悉的味道哄着他入睡,闭上眼前,他喊了声虞知恒的名字,很快就得到了回应。

  遗憾的是,梦境远比现实糟糕可怕。

  林家发生的事一遍又一遍在他梦里重演,他父亲斥责的怒吼,他母亲冷漠的神情,以及他弟弟抗拒厌恶的眼神,所有的一切都在眼前反反复复出现,如同电影般一帧帧地定格,甚至还会出现他们小时候的场景。

  只是这么多场景里,唯独没有他的小鱼。

  他旁观着梦里的自己被折磨得一点点支离破碎,心如刀割般泛着疼,同时也无比清晰地认识到倘若没有他的爱人,或许现实里的自己也将崩溃。

  睡梦里的人传来压抑地哭泣声,他蜷缩着身体紧紧抱着怀里的大衣,有时会委委屈屈地喊虞知恒,有时又含糊不清地叫着林佑安。

  副驾驶的车门被打开,虞知恒将这个爱哭鬼搂进怀里,顺着他的脊背安抚他。

  林殊被他喊醒过来,心有余悸地埋进他怀里,闭着眼缓和呼吸。

  “我明天肯定要生病了。”他小声撒娇,眼底氤氲着一层雾气,说完被对方轻打了下屁股。

  “我让阿姨走之前给你温了中药。”虞知恒将风衣严严实实地盖到他身上,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刚从噩梦里醒过来的林殊心里残留着不安和委屈,他凑上去,在对方俊美的脸颊上留下一道突兀的牙印,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迁怒于他:“为什么刚才不来我梦里帮我。”

  “还在忙着哄哭得一塌糊涂的老婆。”地下车库亮着灯却还是有些阴冷,虞知恒怕怀里的人冻着,加快步伐走进电梯,“或者明天等你弟弟来了,把他再揍一顿?”

  “再?”晕乎乎的脑袋倏地警铃大作,他仰起头,敏锐地捕捉到了虞知恒的言外之意。

  “已经揍过了。”虞知恒目不斜视主动坦白,语气里丝毫没有忏悔的意思。

  “你怎么能打你弟弟?”林殊沉默片刻决定替他弟弟报仇,在对方另一侧脸颊上留下了对称的牙印。

  垂下的小腿交叠起来摇了摇,半截冻得发红的脚踝露在外面。他又有些心疼他的小鱼:“手上的伤等会记得去消毒。”

  电梯叮得一声,直达别墅的一楼大厅。

  林殊换好鞋后被虞知恒喊了过去,二话不说就被灌了不少中药。

  苦得他整张脸都皱起来。

  事实证明,小说里常出现那些嘴对嘴喂药的情节都是假的,现实就是他被虞知恒不近人情地按住嘴猛灌药,想躲也躲不掉。

  面对林殊控诉的眼神,虞知恒面无表情地又去厨房倒了一碗,接着拎起某个试图逃跑的胆小鬼,举起药碗就往对方嘴里灌。

  迅速喝完药,林殊眼睛湿漉漉地推推他,终于得到了对方安抚的吻。

  望着虞知恒手上绑着的狗狗创口贴,他这时候才发现他们已经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家。

  这份切实的安全感一直持续到他们洗漱完躺回床上。

  林殊翻来翻去,怎么也不肯睡。

  虞知恒将腿压在他不听话乱动的小腿上,替他捂暖刚才被冻红的脚踝。

  “小鱼,”林殊凑到他耳边,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耳朵上,仿佛得知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你不是冷血动物吗?”

  严格意义上来说,半蛇属于人类种族的分支,已经脱离了冷血动物的范畴。但虞知恒偏了偏头:“是,怎么了?”

  “为什么你现在暖得和火炉一样。”林殊说完怕冷似的又往他怀里拱了拱,感受着对方温热的体温。

  他笑得胸膛都在震,使坏地说:“不告诉你。”

  某位高中生物从未及格过的选手轻哼一声不说话了。

  “睡吧,这一次我去你梦里找你。”虞知恒哄他,声音里浸染着朦胧的夜色。

  “你说的。”林殊乖乖闭上眼。

  过了会,他踢了踢虞知恒的脚,恼羞成怒地说:“你给我把手拿开!”

  虞知恒安份地抽出手往上挪,最后改为搂他的腰。又不知过去多久,直到听到对方可爱的呓语,他睁开眼吻了吻怀中人的眉心。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