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好呢？”苏清涵百无聊赖地仰靠在副驾驶, 偏头看被雨水朦胧的玻璃窗，手指抵着下巴，咬唇思考着如何与岑晞过二人的生活。
她喜欢在雨天睡觉, 听着淅沥的雨声，仿佛催眠曲舞动在耳边, 睡眠的质量都会莫名变高。
苏清涵目光转过来, 注视着岑晞。她们难得在工作时空闲下时间来, 舍不得浪费，“你有什么提议？”
指肚敲打着方向盘, 岑晞问：“要不, 中午我们随便找个店简单对付一下, 下午跟我回家？”
“去你那儿？”苏清涵水眸圆睁，为难地问：“你姐姐不在家吗？我去你那儿，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你们又不是第一次见面。”岑晞掏出手机递给苏清涵，让她挑选午餐的解决地点, “你看看我们先去哪儿吃。今晚我姐会准备大餐, 给思琪庆生, 你妹妹也会到。”
“思琪的生日？”苏清涵目光往前窗玻璃处看了眼，蒙蒙的雨，微微的凉，落到窗玻璃上, 有细冰在融化，她专注力回归主题，“那我们先去商场给思琪选礼物, 她喜欢什么呀？给个建议。”
岑晞：“我已经准备好了, 到时候说是你送的就是了。”
“那怎么行？我第一次给思琪过生日，当然要用心准备了。”苏清涵拒绝。
面对岑晞的家人, 她向来用心，无论是对岑宛还是岑思琪，与那孩子仅有的两次见面，岑思琪给她的感受都格外细腻。女孩子稚嫩的声音，乖巧的性格，粉嫩的脸蛋，无不让苏清涵欢喜不已。
她倒是有些羡慕妹妹，讨一个老婆，还能额外得一可爱的女儿。
苏清涵视线停在岑晞的身上，已经在幻想她们以后的孩子了。
据说□□手续繁琐，光是排队就要至少一年。
她是不是要提前准备？
这样的想法一冒出头，苏清涵心就痒了起来。白皙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苏清涵将车窗降下，湿润的凉风浇灌进来，她轻轻呼吸。
苏清涵的侧颜被长卷发半遮挡住，从岑晞的角度只能隐约看到她微红的脖颈，岑晞不明所以。
刚刚的话题，有什么羞人的地方吗？
她不清楚苏清涵突然羞赧的点，只开口问：“那先去商场？”
“嗯，行。”苏清涵轻应着，并没将目光从车窗外收回来。
岑晞又看她一眼，继续专心开车。
她们在商场逛了一圈才挑选了适合岑思琪这个年龄段的礼物。钢铁侠人仔挂钟，拿到精致包装过的礼物，苏清涵疑惑地问岑晞，“你确定思琪会喜欢？”这不该是小男生才会喜欢的吗？女生一般都喜欢芭比娃娃什么的。
“相信我准没错。”岑晞回她。
岑思琪缠着她买过许多关于钢铁侠相关元素的玩具，她逐渐摸清了小孩子的喜好。这次礼物她原本是想要准备给孩子买玩具的，但考虑到实际，岑晞给她挑了些学习用品，钢铁侠图案的书包，书桌，文具盒，都给小孩子买全了。
她们又买了些菜回家，岑宛给开的门，见到苏清涵也一同过来，两人目光对视时有刹那的微怔。
“姐。”苏清涵率先打破尴尬，望着岑宛喊了声。
岑宛含笑冲她点头，“来了，快进来。”
接过她们手里的菜和水果，岑宛边往厨房走边道：“清瑶可能要下午下班才过来。”
“那顺便让她帮着把思琪一起带过来就是了。”苏清涵换好鞋，跟着岑宛一起往厨房走，两大袋子东西，两人一人提了一袋。
“嗯，她也这么跟我说的。”岑宛不好意思麻烦苏清涵，进了厨房就让她去客厅休息，“我来吧，你把东西放地上就好。”
“我没什么事干，给你打个下手也好。”苏清涵看一眼岑宛，修长的玉颈白皙如瓷，素着的一张脸虽然不施粉黛，依旧美得淡雅，连她的脾气也如同江南的烟雨一般润物细无声。
与她待在一起，苏清涵感觉整个人的浮躁都被岑宛身上的那一抹沉静过滤掉，情不自禁也变得温声软语起来。
“那怎么好意思？”岑宛穿戴好围裙，将苏清涵推出厨房，“你去看看岑晞做什么呢？从回来就躲进卧室不出来。”她拿岑晞来转移苏清涵的注意力，这方法果然奏效。提到岑晞，苏清涵立刻不再与她客套，抬脚欲要往卧室走，“那我去看看她。”
苏清涵没怎么来过岑晞与岑宛的家。穿过客厅，走到廊道里，明亮的射灯打在地面上。第一间卧室开了条门缝，苏清涵往里看了眼，见岑晞趴在床上玩手机，捻着声推门走了进去。
“干嘛呢？也不出来帮忙。”苏清涵将门关好，走过去，趴在岑晞的身旁，看岑晞摆弄着手机。
“不是有你在吗？”岑晞手撑着头侧躺着看她，“你和我姐的关系，就需要多来往，才不至于尴尬。”
“我才没觉得尴尬呢。”苏清涵推她一下，心知岑晞言语间是在怪怨她与路婧彤的事。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姐姐没有将怨气怪到我身上。”苏清涵趴在岑晞的肩膀上，呼吸缓柔，“感觉你姐姐对我，也挺好的。”
“她对谁不好？”岑晞手抬起来，照着苏清涵的屁股拍打了一下，“你也就是遇到了她，换了别人，可不会对你如此宽宏大量。”
“干嘛呢。”苏清涵摸了下被岑晞拍过的地方，嗔怨地瞪她，“当心你姐姐进来看到。”
岑晞笑容灿烂，“刚好帮她出气，她不好意思对付你，只能换我来。”
“没良心。”苏清涵抬手就想要还回去，被岑晞一个翻身压到床上，双手按在两侧。
“小样的，想造反是不是？”苏清涵毫无准备，被岑晞反制住，依然嘴不饶人。
“都到这地步了还嘴硬。”岑晞头压下来，细吻在苏清涵的嘴边徘徊，她亲她嘴唇，鼻尖，缓缓上移，见苏清涵始终睁着葡萄一样水润的眼睛，命令道：“闭眼。”
苏清涵玩味地瞪她，眼睛又睁大了些，“就不。”
岑晞轻呵，对她的嘴硬早已习以为常。她低头，含住苏清涵的嘴唇，手伸过去盖住苏清涵的眼睛。
冬季的傍晚，深邃幽蓝的天空，雨夹雪斜织在窗前，纷纷扬扬地扑向这座不设防的城。
屋内的暖气温煦且融融，岑晞抱紧苏清涵，小舌偷溜进芬芳的口中，就像偷偷闯入人心的春天。
咚咚的敲门声给温馨的卧室平添了几分紧张感，房门被人推开，脚步声轻而柔。
“你们要不要吃点水······”岑宛端着果盘走到一半，见床上交叠的两人，愣在那儿，双颊飞起一抹红晕，“抱歉，我把水果放客厅吧。你们···想吃···的话出来吃。”
岑宛磕磕绊绊好容易讲完一句话，退出去时贴心地替她们将门掩好。
苏清涵胳膊肘撑在床上，看岑宛退出去的身影，不好意思地拍打岑晞的肩膀，“你真是的。”
“怎么了？还不是你先惹我的？”岑晞手指捏着苏清涵的下巴，微微抬起，“脸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薄了？”
“烦死了。”苏清涵拍开她的手，挪到床沿，临走前她叮嘱，“记得把你的手机也关机，我爸找不到我肯定会想办法联系你的。”
“我不想让他打扰我们。”
“好。”岑晞应了声，掏出手机调试。
苏清涵走出去，岑宛还在厨房忙碌，她端着炒好的油焖大虾转身时，撞见走进来的苏清涵，两人视线交汇，岑宛神色尴尬地冲她微笑，“去吃点水果jsg吧。”
“嗯，好。”苏清涵轻抿唇，又想起被岑宛撞见她与岑晞亲密时的场景，不自然地撩起颊边的碎发掖到耳后。
厨房里油烟大，热度也高，两人脸颊都有两抹绯红氤氲着。岑晞视线在她们之间跳跃，坏坏地笑。
晚饭准备的早，还剩两道菜的时候，岑宛接到一通陌生电话。
她握着手机看了半晌，终于在电话即将挂断的时候接听，“喂，你好。”
“岑宛是吧？我是苏清瑶的父亲，我们见过面。”苏诚立沉稳的嗓音从听筒里徐徐地传过来。
岑宛听闻下意识握紧手机。
从那次见面之后不欢而散，苏诚立就再没有找过她，今晚突然打来电话，岑宛呼吸紧了紧，轻应，“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苏清涵就站在她身旁，看岑宛神色忽然凝重起来，索性将抽烟机关掉，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没别的事，就想问问清涵有没有在你那儿？她和岑晞的电话都关机，我一时找不到人。”苏诚立一连给两个人打了多个电话，都处在关机状态。他结合今日发生的事情，猜想苏清涵该是在躲着他。
身旁的娇妻又一直缠着他让他向苏清涵讨个说法，苏诚立被扰得头疼，只能通过手段查到岑宛的电话。
岑宛看一眼目不转睛盯着她的苏清涵，轻咬唇，“她······”
苏清涵见岑宛望着自己，言语迟疑，干脆凑近她，掰开她的手，瞥了眼屏幕上的电话号码，示意岑宛将电话给她。
“爸，你想干什么？”
听到女儿的声音，苏诚立忙说：“回家，现在立刻回家，我有事要说。”
“电话里不能讲？”苏清涵皱眉，此刻她并不愿意回去面临一场纷争，近日的忙碌已经让她筋疲力尽。
“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你如果现在不回来，我就找过去。你自己看着办。”苏诚立嗓门提高，一副不容拒绝的语气。
苏清涵深吸了口气，头捂着额头，不得不答应他，“你在家等着吧，我现在赶回去。”
“怎么了？你要回去？”岑晞走到苏清涵跟前，看她神色严肃，担忧地问：“我陪你一起吧？”
“不用，今天是思琪的生日，你留下来陪她吧。”苏清涵走出去拿外套，岑宛跟着她们走到玄关，眼含歉意，“也怪我，不该接那通电话的。”
衣服搭在胳膊上，苏清涵换好鞋，笑着安慰她，“不是你的错，他如果想找我，有的是办法。”
苏清涵走出门，等电梯的时候回头嘱咐，“我爸联系我回家的事你们别告诉清瑶，我担心她回家闹，场面更不好控制了。”
“嗯，你放心就是。”岑晞点头，目光始终追随着苏清涵。今日苏清涵在会议室与蒋燕美闹得那一场，再联系上苏诚立催命般的电话，岑晞黛眉紧蹙，电梯即将阖上时，她抬手做了个电话的姿势，“有事联系我。”
笑容温煦地送出来，苏清涵眸光潋滟，温柔地冲她点头。
电梯门彻底关上时，岑宛偏头看岑晞垂下来的眼睫，低声问：“不放心她？”
岑晞轻抿唇，心口惶惶不安，但想到苏清涵不认识她时，也是一个人应对一切的。她轻轻摇头，说：“没事，她应该应付得来。”
姐妹俩走回房，岑宛看被温暖的灯光笼罩着的妹妹，唇角噙着温柔的微笑，“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你会和苏小姐在一起。”
岑晞顺着她的话思考了会儿，傻笑着摇头，“我也没想到。”
“这次，是认真的吗？”岑宛忽然拽住岑晞的胳膊，审视的目光盯着她。
“这次？”岑晞抓住那两个字，仔细咂摸，“这是我的第一次好不好？”
“我是想与她认真地交往的，可惜，她的身份太复杂。她这个人，也太深奥。”岑晞眼里的光忽明忽暗，有些颓丧地说：“真搞不懂怎么会喜欢上她。”
“或许这就是缘分吧。”岑宛替她总结了句，回厨房继续忙碌。
苏清涵走了，岑晞的心思也被带走了一半。
苏清涵那边刚回到家，苏诚立就用命令的口吻告诉她，凡事都可以关起门来处理。
苏清涵立在楼梯处，没有要过去与他促膝长谈的意思，“我不同意，今天在办公室你亲口答应我的，会一视同仁，绝不姑息。”苏清涵眼底现出一抹嘲讽，“怎么？你当天说的话，晚上就想要反悔？”
“她到底是你继母和弟弟，就不能通融一下？”苏诚立语气缓和下来，他深看了眼陌生的女儿，他才发现苏清涵的叛逆比苏清瑶更胜一筹，让他完全没有反应的准备。
“通融？怎么通融？”苏清涵往前走了两步，依旧离苏诚立遥远的距离，“说白了就是包庇，今天会议室那么多人，你如何能掩人耳目？总之，我会坚持公事公办。”
“如果我把你从那个职位上撤下来呢？”苏诚立知道苏清涵很在乎掌握公司的大权，他以为这样就能够动摇苏清涵的打算。
可惜，苏清涵只是微怔片刻，便道：“公司是你的，你想怎么做那是你的权利。不过···”
她略一停顿，往木质屏风的隔断处望了眼，那儿有一抹身影微动，她唇角轻扯，继续道：“即便我不在其位，也会去举报，将我所掌握的一切向警方供述清楚。”
“你！”苏诚立气得咬牙切齿，额际的青筋暴起，“你就一点亲情都不顾及？”
“亲情？”苏清涵与他彻底撕破脸，“能有什么亲情可讲？当初她夺走闺蜜老公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与我妈的闺蜜情？她派人对我的车子动手脚时有没有考虑过亲情？试图买通我身边的人险些陷我于官司之中，有没有考虑过我们也算是一家人？还有那个不学无术的弟弟，买通媒体人在外乱曝我的私事，大肆渲染，有没有考虑过这会影响到我们苏家的声誉？”
苏诚立被她问得哑口无言，他身子在空气中晃动，一手扶住桌子才稳住，“你说什么？谁派人对你的车子动手脚？”
苏清涵红唇翕动，却觉得没必要多费口舌。苏诚立什么都不知道，自从他把公司的大权交出来以后，就变得越来越糊涂。那双锐利的眼睛就好像是被人刻意蒙了一条布，不识庐山真面目，如今恐怕连耳朵也因为常年受枕边风的叨扰变得迟钝了。
“你去问她吧。老账新账，我会一并与她算清楚。”苏清涵视线停在那抹剧烈颤栗的黑影上，又望向木桩一样一动不动的父亲，问：“还有事吗？没有的话我回房休息了。”
苏诚立垂在腿侧的双手攥成拳头，没有血色的嘴唇紧抿成一条线。
没有任何回应，窗外冰冷的月光泻进来，空气稀薄得紧，仿佛连呼吸都被冻住了。
苏清涵没再理会他们，她知道蒋燕美一直躲在屏风后面，观看着他们父女俩的争论，最好能像蒋燕美渴望的那样，有一场压迫式的训斥，最后苏清涵被骂得哑口无言，对她蒋燕美也只能乖乖认怂。
可惜，苏清涵早已不是那个愿意一直忍气吞声的人了。她心里的怨气不比妹妹浅，她只是想等到羽翼渐丰的时候再与他们对抗罢了。
脚踩在台阶上，苏清涵感觉仿佛踩在棉花上一样虚浮无力。
这个家让她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度，她怀抱着自己，回到卧室便脱掉外衣躺到地毯上。
妹妹为了躲避与他们的纷争搬出去住了。可她，能去哪儿呢？
岑晞的身影浮现在眼前，苏清涵伸手去抓，嘴里喃喃，“如果我想和你一起住，你愿意吗？”
岑晞从没有提过，但苏清涵有这样的心思已经不是一两天了。不过碍于没有完全处理好她与尹知夏的关系，她没有勇气向岑晞提。
接下来的一周，公司里看似相安无事，蒋燕美似乎看透了苏清涵的决绝，也没有再借助苏诚立的力量来逼迫她。
周一下午，难得的阳光明媚。橘红的天际，将薄而透的纤云也染上了橘色的边，绸带一样一片连着一片。
苏清涵埋头翻阅着文件，桌旁的手机震动了下。她拿起来看，屏幕上赫然出现尹知夏向她求救的信息：
【清涵，我在XX酒店708号房间，你能来接我去医院吗？我哮喘病犯了。】
苏清涵忽然站起身，拿着手机给尹知夏打电话，但对面一直处于未接通状态。
刚给她发过消息就无人接听？
苏清涵呼吸紧了紧，拿起包就往外跑。
不管是不是有人在搞鬼，手机号码的确是尹知夏发给她的，她迟疑片刻，人已经跑进电梯。jsg上车的时候，她又给相熟的朋友打去电话，让对方帮忙查一下尹知夏号码所在的归属地以及详细地址。
挂断电话，苏清涵启动车子，扬起一片灰尘。驶出停车场，刚下过雨的路面还湿漉漉的，有破损的叶子黏在柏油路面上，孤零且寂寥。
等红绿灯的时候，苏清涵又给尹知夏打了几通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她焦急地敲打方向盘。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岑晞也在赶往同一家酒店，两人一前一后地跑进酒店，谁都没有注意到彼此焦急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