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第二节 课下课时,并没有下雨。 你松了口气,用纸巾擦了擦共享单车的座椅,便骑车赶回了家。

  温迪和弗朗茨已经去上课了,家里一片安静,你在蒸箱里发现了一个大碗盛装的冰糖雪梨汤,看起来还能顺便给你垫下肚子。

  不过你这会儿还不饿。

  你倒了杯热水,一边喝水暖暖身子,一边借此捂了捂自己冷得不像话的手指,只可惜温暖的温度并没有永久地停留在你的手上,当你的手离开 水杯的时候,冷意再一次地塑成你的十指。

  没办法,你体寒,冬天难捂热。

  于是你干脆去用温水泡了一会儿手指,缓和了冰冷的同时,还将冰冷带来的僵硬也一并柔化了。

  这样就行了。

  你轻手轻脚地打开艾尔海森的房门,走进去观察他的情况,他这会儿还在睡,只是状态似乎比之前要好一些,看上去没有那么严重了。 你用指背贴了贴他的脸颊,确认温度已经降了下来,才放心许多。

  担心减轻之后,你才有机会仔细瞅瞅他这会儿的样子。 头发有些乱,很正常,他醒了也照样乱,拿梳子都梳不平;平常总是没什么情绪、偶尔还会显得很冷淡的眼睛也闭上了,只能看见合眼的曲线和浓密的睫毛, 让你嫉妒了一下他头发多也就算了,睫毛还多,还长,还翘,看得你手痒痒,想拽下来一根泄泄气。

  他下半张脸都埋在被子里,你迟疑了一下,怕他闷到自己,还是伸手过去把被子往下压了压,让他呼吸点新鲜空气。

  这样一看,睡着的他比平常状态下的他要柔和不少,陷在被子里时看起来更是乖得可爱。

  特别是他额头上还贴了一张退烧贴,颇有一种脆弱的美感。

  你越看越觉得好看,没忍住拿出手机给他拍了张照,打算等他醒来之后就发给他看看,让他见见自己有多可爱。 虽然有很大概率艾尔海森不认同你的观点,但这并不妨碍你坚持这个观点。

  你收起手机,拿走了床头柜上那张已经没用了的纸条,出门之后就将它扔进了垃圾桶里,走进厨房。

  不过有点儿可惜啊。 你打开冰箱,一边从里面拿出等会儿需要的食材,一边想,你还以为能看到软绵绵版会撒娇的艾尔海森呢。 结果……你觉得艾尔海森烧傻了比较容易做到这种程度,或者换你给他撒娇还差不多。

  哎呀……实在太可惜了。

  002.

  中饭做好时艾尔海森还没醒,你让温迪去把他喊起来吃点东西,温迪领了命,便进艾尔海森的房间。

  他先是查看了一下艾尔海森的状态,确定他这会儿比早晨他来看时要好多了,才打开手机,找了一首十分响亮的唢呐神曲,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然后 笑眯眯地按下了播放键。

  一瞬间唢呐的嘹亮声响吓得还在厨房的你手一抖,差点没把盘子摔到地上,而上下左右的邻居们也好奇地往你们家的方向看了看,琢磨起来这唢呐到底是谁的主意。

  反正不是你就是温迪,大家更偏向于是温迪,因为你不会把声音开得那么大,容易扰民。

  ……所以温迪在干什么?

  近距离受害者艾尔海森是最想知道的,神奇的巴巴托斯是又想到了什么奇妙的骚操作,这声音震得他耳朵都要聋了。

  温迪见他醒了,立马关掉音乐,无辜地道:“风笛让我来喊你吃饭。你既然已经醒了,就快点过来吧,吃点饭再睡觉。”

  艾尔海森揉着眉头:“知道的人清楚你是在喊我起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要送走整栋楼的人。”

  温迪“嘿嘿”笑了一下,又咳嗽一声,转身往门外走:“快点起来哦,不要赖床。”

  被硬生生用唢呐从睡梦中惊醒的书记官先生难得的有了不想起床的想法,他已经能和放假时的你共情了,床就是他深爱的伴侣,至于吃饭? 一顿不吃饿不死。

  他从床上坐起来,思考了两秒钟到底是吃还是不吃,视线偶然掠过床头的保温杯,疑惑了一会儿,才想明白这大概是你放在这儿的。 他不用保温杯,但是你给他买了,正好就是面前的这个。

  艾尔海森伸手把保温杯拿了过来,从里头倒出一杯温水。 温度不是很烫口,刚好能顺一顺嗓子,而且热意明显地下肚后,刚才从被子里钻出来接触到空气的那点冷都被这股热意融化了些许。

  他慢慢地喝着水,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某一瞬间他眸光微动,似乎不声不响地做下了什么决定,眼睫抬起时,宛如锁定猎物后蓄势待发的猎豹。

  但也只是一瞬间。 下一次呼吸的间隙,他喝完了一杯水,将杯盖盖回保温杯,保温杯放回床头柜上,然后扯过被子上的外套披在肩上、穿好,一边下了床,将额头 上的退烧贴撕下来扔进垃圾桶里,走出卧室去洗漱。

  客厅里你端着两碗饭从厨房走出来,瞥了他一眼,叮嘱病患:“衣服拉链拉好。”

  头发炸毛的病患停下脚步,弯腰将拉链从衣服底下拉到下巴处,再次迈开步子的时候,活像一只移动速度很快的企鹅,还会虚弱地咳嗽。

  你:“……”

  这么听话,他这是还烧着? 还是后遗症? 虽然看着很可爱,但是这么乖你都怀疑他被魂穿了。

  很快你就知道了,好消息:没被魂穿。 坏消息:他还有精力和逻辑去怼人,把刚才放唢呐神曲的温迪怼得跑过来和你告状,让你管管病患,别再盯着他了,他不就是放了一 首歌吗? 不管手段如何,目的是好的啊!

  你哭笑不得,说实话,如果温迪用这首歌来喊你起床,你起床以后也会怨气满满地找他算账的。

  但是病患大过天,更别说这个牙尖嘴利的病患现在没有把矛头指向你,你是傻了才会去转移嘲讽。

  于是你说:“已经十二点了,温迪,你不去睡个午觉吗?下午有物理课吧?”

  温迪震惊地看着艾尔海森:“物理课你还来上课吗?”

  艾尔海森坐在单人沙发上,一手握着水杯,抬眼懒洋洋地看着他:“我是发烧了,不是住在ICU里差点没命了,给你们上一节课又费不了什么力气 。更何况,我已经退烧了,你可以把这句话当成'我和平常别无二致'。”

  “总结下来就是,安息吧,他会去上课的。”你笑吟吟地说。

  温迪怅惘地抱住了你的胳膊:“我们要照顾一下病人,下午的物理课换成生物课吧。”

  “达咩。”你同情地道,“我下午要上课。”

  “你下午怎么还要上课啊,不是说课程差不多都已经上完了吗?怎么今天上午上了下午还要去上啊。”

  你有什么办法呢:“这是课表安排的啊。不过我明天和后天都没课,可以给你上生物课。多好呀。”

  温迪松开你的手,转头去找弗朗茨:“没救了。弗朗茨……世界末日快来了,我们去睡觉吧,这是我们的最后一觉了。”

  弗朗茨失笑,顺着他的力道被他推着往房间走,顺便安慰道:“不会的,不就是被点个名嘛,还有助于你掌握当堂课的知识点呢。”

  “我一点也不想掌握。”

  艾尔海森看过去,温迪身子一僵,两步拽着弗朗茨冲进了卧室里,哐地一下关上了门。

  你叹气:“……门都要砸坏了。”

  艾尔海森默默喝水。

  你盘起腿,看着他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艾尔海森言简意赅地回答:“还行。”

  “还行?”你重复了一遍,“还行是什么程度,有点不舒服但是并不影响正常活动?”

  他没说话,但你觉得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于是问:“要喝点雪梨汤吗?帝君做了雪梨汤,止咳的。”

  艾尔海森点了点头。

  你去厨房里倒了两碗雪梨汤出来,一碗给病患,一碗给自己,两个人排排坐在一起,安静地啃梨子喝汤。

  003.

  你的课程是下午三四节,艾尔海森是下午第一节 课,横竖没事干,你便打算带着教材过去听课。 但是艾尔海森似乎并不打算讲课,中午温迪睡觉的时候他拿着电脑出了一份题量不多的试卷,然后去小区外的打印店打印了出来,下午上课时,他就让 所有人考试。

  考场上大家奋笔疾书、抓耳挠腮,你很感兴趣,自告奋勇地帮他监督起考场纪律,背着手悄咪咪地在学生身边晃来晃去,感受当监考老师的感觉。

  大概因为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你绕了整个教室两圈,那点兴奋劲都还没有下去,打算绕第三圈的时候,经过艾尔海森身边,他低头看着书,却 伸手精准地抓住了你的手腕。

  你被他吓了一跳,听见他道:“别打扰他们。”

  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走来走去的有些吵,虽然没有发出太大的动静,但是光是从学生身边走过去时就已经干扰了他们的思路。

  毕竟你考试的时候也不喜欢身边有人动来动去的。

  于是你乖乖地回到了座位上,拿起了自己的书,在这种考试的氛围里跟着画起了思维导图。 因为专注于整理自己的思路,下课时还被突如其来的叠声唏嘘抱怨给打断了状态。

  你捏着笔,思维处于一种专注与分心的间隙里,待了好一会儿才切换过来状态,抬头看了一眼学生。

  艾尔海森揣着收上来的试卷走了,行秋和温迪冲到你面前,一脸严肃地说:“风笛!帮个忙!”

  你:“嗯?”

  “这个试卷太难了!”他们哭天抢地地道,“艾尔海森出出来就是用来折磨我们的!我一道都不会!绝对要不及格了!”

  你:“不就是不及格吗?又不会挂科重修。”

  艾尔海森也不骂人啊,最多看着试卷真诚地说“建议上个高专”而已。

  “这不就相当于挂科重修了吗?”行秋拍着桌子愤怒地说,“我要是艾尔海森我就会让没及格的人重新把学过的东西再学一遍,然后再考一遍 !直到他们会为止。”

  你道:“你做老师一定比艾尔海森还不讨人喜欢。”

  “这不是重点!”行秋平静下来,又变成平常那个有礼有貌的二少爷了,“主要是我们想和你做个交易。”

  你洗耳恭听。 温迪和他一唱一和地说:“我们那么多人,那么多张试卷,艾尔海森一个人改肯定改不过来,所以他应该会请其他人分着改。我们猜胡桃和其他几位老师会 是他的选择对象,就算艾尔海森不分给别人,也一定会因为懒得改那么多而把卷子分给你!”

  你隐约知道了什么:“所以?”

  “所以!”温迪捧起你的手,“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拜托了风笛,捞一捞我们吧!不要很多,只要及格就好了!”

  “我连及格都不需要,我只要五十分。”行秋推开温迪,看着你说,“为表我的诚心,我请你喝奶茶!”

  “我也是我也是。”香菱推开行秋,对你说,“我请你吃甜点!一个星期的甜点!”

  “还有我。”安柏大声说,“柯莱也是!”

  学生:“老师,菜菜,捞捞~呜呜呜~”

  你:“……”

  你和突然杀回教室、这会儿正站在门口的艾尔海森对视了一眼,对这群孩子们的未来投以一万倍的同情。

  “不是我不想帮你们啊。”你悠悠地说,“只是……你们回头看一下吧。”

  一群人嘎吱嘎吱地机械一般地扭头看了看背后,正对上了艾尔海森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

  温迪捂住了胸口:“啊……救命。”

  艾尔海森问:“怕不及格?”

  整个班点头点的像弹簧,整齐划一,莫名搞笑。

  艾尔海森也点头:“怕就好,所有围在林风笛桌前的人,考试成绩扣十分。”

  所有人:“……”

  所有人立即散开。

  你:“哇哦。”

  你收回前言,行秋没有这么狠,他狠不过艾尔海森。

  在一片整齐的哀嚎之中,艾尔海森不为所动,视线扫过那群萎靡的学生,然后看向了你:“来改试卷。”

  温迪立即扭头冲你挤眉弄眼,你面不改色地瞟了他一眼,再看看视线一直放在你身上的艾尔海森,一点小动作也不敢做,只能默默地想,我尽量。

  尽量捞一把这群学生吧,就当是在捞曾经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