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筝听见卫若漓的话, 神色怔了下,脸上堆起一丝尴尬的笑容,她看向卫若漓,道:“陛下, 臣妾替您更衣吧, 天色不早了……”
不等慕容筝话说完, 卫若漓便不耐烦地扫向师泱, 声音里透着愠怒,不悦地说:“怎么,听不懂朕的话么?!”
一句话落音,慕容筝被吓得立时噤声, 一颗心瞬间凉了半截。
师泱垂着双眸, 没有言语,抬脚跟着卫若漓进了殿内。
襕窗大开着, 夜晚的风极大, 吹得帷幔四散开来。
慕容筝站在原地, 只觉得风吹得她浑身冰凉, 她望着这空荡寂静的大殿, 一颗心沉至谷底。有那么一瞬间,她忽然有一种错觉, 卫若漓其实从未对她上过心。
内殿, 师泱随着卫若漓走了进去。
卫若漓走至屏风后, 忽然停下了脚步,师泱知道她停了下来,没有再上前, 垂首站在她身后。
内殿寂静无声,彼此只这样静静站着, 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半晌,卫若漓慢慢转过身来,她望着眼前的人,见她依旧这样恭敬站着,一动不动,神色镇定自若。
与她往日那盛气凌人的嚣张跋扈模样,一点儿也不同。
一个从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人,忽然间就变的听话顺从起来,她没有一点反抗,收藏起所有的喜怒哀乐,默默与她隐忍周旋。
这样的转变,真是叫人意外呵。
只是可惜,这样的司马昭之心,她掩藏得实在太过拙劣。
卫若漓自上而下地明目张胆打量眼前这张俏丽的面容,比起往日丰腴掬态,她清瘦了许多,但那轮廓分明的下颌线,却更给她添了另一种风骨。
高挺的鼻尖,紧抿的唇瓣,纤丽如白鹤长颈下的,是瘦削的两肩,她舒张沉稳地挺着背,即便垂着头,依旧还是往日凌人傲骨的姿态。
这样与身俱来的高傲气质,是不论她如何折磨,都也磨灭不了的。
她与她不同,她曾能够隐忍所受的痛苦与屈辱。
是师泱不能承受的。
这一点,她清楚得很。
卫若漓慢勾起唇瓣,原本阴郁的情绪,忽然在一瞬间,换成了另一种松快的姿态。
她知晓她心中的每一个想法,却并不打算拆穿她。
她就像看着那笼中里的金丝雀一样,不论她如何折腾,都逃不了自己的掌心。这样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快感,忽然叫她觉得心情畅快起来。
卫若漓站在师泱身前,不动声色默默朝她张开双臂。
师泱余光瞥见,知晓她的意思,遂会意躬身上前。她今日穿了一件玄色燕服,和往日圆领长袍不同,更添一种贵族之气。
师泱停了片刻,提气做了万全准备,终于在她身前蹲下来,双手抬起,扣住她的腰身,纤细如葱玉的手指,慢慢爬上去,解开她腰间的白玉束带。
这是只有皇帝才能用的九龙玉带,每块玉间都有琥珀石相间为饰。
不知怎的,她忽然想起,曾几何时,卫若漓大概也是这样俯低姿态,跪倒在她的脚边,任她折辱。
瞧,报应来得这样快。
师泱从未如此姿态地伺候过任何人,卫若漓是第一个。
她用了好一会儿,才脱去卫若漓外面的罩衫长服,她里面只穿了一身白色中单,亮白得晃人眼。
师泱站起身,回身去找更换的衣服。
可寻了一圈,才发现,这里是慕容筝的寝室,哪里有她的衣服。
一时有些踌躇茫然,师泱站在那里,竟不知所措起来。
卫若漓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她负手背在身后,掌心微攒,忽然间伸手去抓师泱的手腕,师泱一怔,瞠大了双眸回头望向她。
谁知还未来得及反应,卫若漓一手将她拽了过去,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腰,探身就抱她飞出了窗外。
屋外的人听见动静,慕容筝忙冲了进去,可只看见桌边大开的窗户,房内空空如也,哪里还有她二人的踪影。
慕容筝立在那里,宽大的襕袖下,两只拳头捏得颤栗泛白。
什么册封,什么大婚,全都是假的,全都是一场空!
屋外大风狂乱,卫若漓抱着师泱,运起轻功带着她飞出了六宫。
外面一片漆黑,师泱如今没有内力与武功,整个人虚浮腾在半空中,因为速度太快,风吹得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只本能地牢牢攀住身旁的这具身体。
师泱不知道卫若漓要带她去哪儿,她闭着眼睛贴在卫若漓身前,耳边满是呼啸而来的风声,几乎震耳欲聋。可出奇的,她却依旧能够听得清,这具身体深处,那一声一声有力的咚咚心跳。
思绪被风吹得迷乱起来,师泱忽然想起从前,似乎也是这样一个风大的夜晚。漆黑的禁宫之中,卫若漓抱着她,飞了很久很久。
卫若漓的轻功比她高出许多,在练武的造诣上,她的天赋要比她好。
带着她这样一个大活人,飞了整整半个多时辰,竟然一点儿也不脸红心跳。
后来,她躲在她的怀里,仰起头吻她的下颌,湿吻一路往下,顺着长颈去啃她的喉间,可不管她对她怎么啃咬,卫若漓全都一副镇定自若的神态。
她那时以为她定力惊人,现在想想,大概是没有爱的缘故。
那时候,卫若漓心中一定对她恨之入骨,惟剩下厌恶一种情绪。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那时候,她很依赖身边的这个人。
她将她当做云荣的替身,当成那个在漆黑之夜里,救了她一命的人,闭上眼睛贴在她颈间的时候,她很心安,也很迷恋。
她对所有人强势,对所有人跋扈,不问缘由地厮杀绞虐。
却将唯一的弱点和那些不堪的情爱,都只给了她一个人。
温柔乡里叫人沉沦,沉沦到她连身边人何时行动,何时变化,都未曾察觉到。
或许是她太蠢,被情爱蒙蔽了头脑和心,才会被这个人狠狠欺骗。
风大太了,几欲迷乱了她的眼睛。
一阵天旋地转间,师泱背触及到一块柔软冰凉的地方,所有思绪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师泱腾地睁开眼睛,还为来得及看清此处是哪里,却被身上的人强势压住,欺身过来。
唇瓣啃噬上来,猛烈而又粗鲁。
所有挣扎一如既往,全都成了枉然。
今夜的卫若漓,比起往日的强硬欺凌,多了一点点的怜悯。
这是自白日她来给她渡内力后的,第一次心软。
就像从前她努力取悦她的姿态时那样,照顾着她的敏感,试图叫她也沉沦在这场情|事之中。
七年,彼此的身体太过熟悉,熟悉到即便在以折磨之名下,也依旧会不经意地沉沦进去。
卫若漓放不下师泱,恨也好,爱也罢,她都无法松开手。
而师泱,明知在不能沉沦的情况下,却依旧被这具发热情|动的身体而吓到。
这样超出理智之外的勾弄,婉转深入,每一下都叫她害怕。
她应该毫不犹豫地起身反抗的,将那尖锐的金簪刺入卫若漓的喉间,在致命的地方,一招毙命。
就如同杀范青那样。
可她知道,她不能这样做。
什么都还未达成,没有了这条命,她拿什么复国,又拿什么去救桦儿。
理智逐渐占据上方,身体忽然变得僵硬起来,卫若漓察觉了出来,她有些粗粝的指腹,往深处游摆,试图将她带进另一个世界。
师泱努力劝说自己放松,此时此刻,她不知道理智与情|欲究竟谁在上方,她闭上眼睛,任由着将身体软下来,卸下来的那一刻,卫若漓察觉了出来她的变化,顺势滑|入。草地上露水斑迹点点,师泱襦群被推。
至腰间。卫若漓撑在她上方,她怕压住她,遂微俯低身子下来伸舌。
微卷将她的身体一点点的打开,师泱猛然颤栗着,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在她怀里颤抖。
“师泱,你恨我么?”卫若漓忽然开口问她。
这是第一次,明知彼此心中所想的境况下,卫若漓这样心平气和地问她,像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师泱掐住她的肩头,她紧紧咬住下唇,旧伤未愈,鲜血再次染上了她的唇瓣。
“是!我恨你,我恨极了你!”压抑了太久,这一刻师泱再也没有伪装,毫不犹豫地告诉她心中所想。
明确的答案,明确的恨意。
卫若漓通通都知晓,可不死心的,她不满意她们之间这样的关系。可她也清楚地明白,即便天地颠倒,山川倒流,她们也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卫若漓吻上她的唇,将那血腥的咸味全部吞入腹中。
她细细描摹她的唇齿,与她交换着彼此的味道,手指从她后颈间穿过,托起她的脑袋,与地上的草地分离片刻,然后顺着肩背紧紧扣住她的腰肢,将她深深涌入怀中。
师泱与她交颈相拥,颤栗的身体渐渐恢复如常,她睁开眼睛,看见她身后的那片天空。
此处是青华山上,天空月色皎然,漫天都是星星点点的荧亮,耳边的山谷内传来鹧鸪的哀鸣声,一声一声,似乎要戳到天边儿去。
师泱感受着这具身体的温暖与不舍,她轻靠在卫若漓的耳畔,忽然淡声呢喃道:“我想做你的皇后,好么?”
与此同时,卫若漓紧闭的双眸蓦然睁开。
眼中温情渐渐褪去,只剩下些许的失落,她抱住她身体的手微松,今夜所有一切的迷思在这一刻全部清醒。
却原来,这就是她的目的。
卫若漓松开她,覆身凝望着这张如花容颜,并不打算拆穿她。
她玩味地笑着问她:“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
师泱盯着她,笃定地说:“你不会杀我。只要我成为大梁皇后,此生此世,我都只属于你一个人。”
卫若漓微愣了下,片刻恍惚之后,她翻身抽离出她的身体。坐在一旁草地上,她抽出怀里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掌中的水渍,然后随手扔在了地上。
她重新抬头看向她,隔着漆黑的夜色,声音冷得像冰:“师泱,你太高估了你自己。做我的皇后,你还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