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军营,以服从命令为先,如果这里的人都像你们这般,事事都要问个为什么,那是不是等以后上了战场,本将军下令让你们去攻打敌人,你们也要问个为什么?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秦子瑜说话的声音虽然很沉,但是却掷地有声。

  那些人便再也不敢有任何反驳,便全都照着秦子瑜之前的话去做,垂头丧气的走出了京郊大营。

  见那些人是真的离开了,石头却有些着急了。

  “将军,那些人您难道打算真的不要了?”

  秦子瑜看了他一眼,“这样的人留在军营也是祸害,眼下既然已经发现了自然是要清理掉的。”

  “可……可那些人……他……哎呀,我的将军啊,我实话和你都说了吧,那些人有一半都是这京都里世家大族的子弟,我们现在将人给赶走了,万一那些人在朝堂之上给将军你穿小鞋要怎么办?”

  听石头这么说,秦子瑜反倒是嘴角上扬笑了起来,“哼,这不是刚刚好,这些人以为来军营里待几日就能建功立业,想的还真是简单了,这营里有多少人终其一生也不见得有机会,现在机会给了他们,可他们自己却不珍惜,这也就怪不得别人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石头却觉得他家将军这么做势必会惹怒那些门阀大族,到时候那些人定是会去皇帝面前狠狠的参他们将军一本的。

  石头果然没有想错。

  秦子瑜在新年的第一天还没过完,人就被宣进了宫里。

  石头很着急,可对此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所谓病急乱投医,石头居然想着回去找林晋帮忙。

  可等他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却被府里的管家告知林晋一整天都没有回来。

  这下石头真的是两头开始着急了。

  议政殿里跪满了朝臣,秦子瑜刚走进去,那些人便纷纷抬头朝着他看了过去,眼神里恨不得要将他扒皮抽筋一般。

  “逆子,还不赶紧跪下。”

  皇帝率先发了话。

  秦子瑜什么都没有说,只是老老实实的跪了下去。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朕不过是想过个安稳年,可你倒好,新年第一天跑去军营里发什么疯,居然一下子赶走那么多的士兵,那下次如果再有敌人来犯,你打算拿什么打仗?难不成就凭借你一个人吗?”

  皇帝虽然很气愤,但是脸上却一点恼怒之色都没有,话里虽然听上去是在斥责秦子瑜今日的所作所为,可都是雷声大雨点小,不痛不痒。

  “回陛下,臣只怕即便是有敌人来犯,那些形同长舌妇一般的士兵也不足以抵挡来犯的敌人,反倒是极有可能会在被俘虏后成为大康的叛徒,所以,臣未雨绸缪先将他们赶出去并未有错。”

  皇帝很想点头赞同义子的做法,那些个世家大族在之前的建国中都有功勋的,现在为了巩固各自的势力,便想着将自己门下的弟子塞进军营里,名为锻炼,实则是想要将自己的人安插进各处,好为自己的家族谋利。

  皇帝不是不知道这些人的打算,可在面对那些曾经和他为了大康出生入死的老伙计时,皇帝的嘴根本就张不开,所以,拒绝的话也就无从讲出,但是秦子瑜不一样,他的铁面无私刚好可以帮皇帝很好的解决掉这些麻烦。

  “陛下,那京郊大营是何等重要的地方啊,这小子居然随意将个外人给带了进去,这万一那人要是敌国的奸细,那我们的军防岂不是全都被人窥探去了?”

  说这话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看着年纪应该是很大了,可刚刚说的那番话却中气十足。

  “这位大人,您这话说的是不是太违心了?这里是天子脚下,如果敌人的奸细都能插到这儿来了,各位是不是首先应该想想自己的问题?食君之禄替君分忧,怎么?各位大人现在就只是想要坐车等死,还是觉得之前的开国功勋能庇佑你们子子孙孙?”

  秦子瑜这话无异于在平静的湖面扔下一枚燃弹。

  议政殿里跪着的大臣瞬间仿佛被炸了锅。

  “你这小子,在说什么?”

  “哼,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仗着自己有几年功绩就开始目无尊长了,想当初我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用尿和泥巴玩呢。”

  “就是、就是……”

  议政殿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声音,皇帝看着下面老群老伙计现在为了自己的子孙为难义子的模样,不知怎地忽然心生厌恶了起来。

  “好了,”皇帝使劲儿的拍响了面前的书案,用力过猛,手都发抖了,可下面有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他看,岂能表现出来,不得已只能将自己正在颤抖的那只手藏在了宽大的衣袖之中。

  “不要再吵了,朕知道你们心里都是怎么想的,朕也知道你们是怎么做的,可朕说过什么吗?没有对不对?但是你们能不能替朕想一想,想一想你们家里的那些个子弟究竟是不是做将军的料子?朕还指望着京郊大营里的那些勇士们替朕守护这天下的黎民百姓,之前战火纷飞的日子难道你们还没有过够吗?”

  低下的人低着都不言语。

  “皇帝叹了口气,“现在还不容易国泰民安,为此我们付出了多么惨痛的代价,朕的义兄甚至为了能赢得这场战争的胜利,把全族人的性命都赌上了,为的是什么?难道他是为了飞黄腾达,出人头地?”

  皇帝的义兄姓秦,也就是秦子瑜的生父。

  “义兄生前就曾对朕说过,他之所以愿意跟着朕起事,为的就是能平定一方动乱,让百姓有个可以安居乐意的地方,为此,他愿意做任何事情,现在他的愿望实现了,你们难不成还想亲手毁掉不成?”

  “你们享受着别人拿全族人性命换来的太平,不思进取也算了,毕竟你们之前也曾与朕一起出生入死,现在年纪大了,朕都能理解,可你们看看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你、为了光耀自家的门楣,将原本想要从文的儿子硬生生的塞进军营里,逼的他一个文弱的书生要用拿笔杆子的手去提起十几甚至几十斤重的长枪,还有你,”皇帝开始一笔一笔的将这些人的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都给翻了出去。

  这一翻几乎议政殿了跪着的人没有一个能幸免的,轮到秦子瑜的时候,皇帝看了他两眼,觉得说吧,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不说吧,低下的这群老家伙估计心里会不乐意,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索性就随意找了个理由。

  “还有你,秦子瑜,朕知道你与那林家老三是朋友,可你也应该明白,这京郊大营是重地,怎可随意将人带进去?”

  秦子瑜叹了口气,“臣带他进去并非是为了好玩,而是那连发弩本就出自他之手,臣想着弩箭营已经组建了一段时间,或许是时候该验收成果了,便想着将人带去看看,看看是否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皇帝听后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没想到这林家老三还有这等本事,做出连发弩啊。”

  正笑着的皇帝,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只见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了身,“你刚刚说什么?那连发弩是出自谁之手?”

  低下的大臣们见皇帝居然在顷刻间便变了脸色,便知道这件事儿恐怕有了蹊跷。

  “是林家三公子林晋。”

  “朕没聋,你用不着如此大声!”

  刚刚秦子瑜在提及林晋的名字声音陡然间变得很大,直接将皇帝给激怒了。

  就见他在龙椅前愤怒的来回走动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一脸恼怒的对着秦子瑜道:“好啊,你现在都开始学会对朕有所隐瞒了啊。”

  “来人啊,将这逆子带下去,打五十大板。”

  这个转变有些出乎意料,低下的那帮子朝臣以为这次他们过来皇帝面前告秦子瑜的状,皇帝听后顶多就是训斥几句,怎么这会儿居然直接上板子了?

  这可不行,这万一要是被打坏了,京郊大营岂不是落入别人之手?到时候自己想要将族中子弟塞进去岂不是更难了?

  “陛下,还请三思啊,秦将军这些年为了大康抛头颅洒热血,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这五十大板打完岂不是直接要了他的命?”

  这样以后谁来平定叛乱啊。

  皇帝看着下面刚刚还视义子为断人财路的仇人,这一刻却又纷纷替他求情,说他们是墙头草也不为过。

  “怎么?你们刚刚不是对他恨的咬牙切齿吗?朕现在惩罚他不是正好随了你们的意愿,怎么现在倒是想起来替他求情了?”

  说完,皇帝便不再去管低下那帮子朝臣,眼下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确定。

  快走朝着低下跪着的秦子瑜走了过去,在他的旁边站定之后,慢慢蹲下身去,小声问道:“朕问你一件事儿,是不是像朕想的那样?”

  在皇帝忐忑的目光之中,秦子瑜坚定的点了点头。

  看着义子脸上坚定的神色,在那一瞬间皇帝感到一阵窒息,他再次猛地站起身,气的开始大口喘气,“来人,拖出去给我打!”

  说完便扭头朝着旁边跪着的臣子道:“谁敢求情,就滚去和他一起挨五十大板。”

  这话一出,议政殿内安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的见,而议政殿外很快便响起了棍棒打在肉体身上的声音。

  每每当这声音响起的时候,皇帝的心里何尝不心疼,可一想到他做的那事儿,皇帝恨不得将其打死的心都有了。

  这个死孩子居然该误导他,让自己以为义子喜欢的是个女子,谁能料到居然会是林家那老三。

  那人的名声皇帝也曾有所耳闻,根本就是不求上进的浪荡子,这怎么想两人也没有合适的地方啊,最关键的是那林家老三是个男子,男子啊,这些年来他为什么要催着义子成婚?

  不就是为了能让他快些成家好给秦家开枝散叶嘛,现在倒好,这个死孩子干脆直接喜欢上了一个一无是处的男人!

  皇帝觉得如果这他都不生气,那大概也是因为他已经进了棺材里去了。

  五十个板子,最后硬生生的挨到了二十五个,因为皇后不知道为何听闻此事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虽然说后宫不干政,但皇后的确是没有踏进议政殿,而是站在议政殿外说着皇帝忘恩负义,说着秦家满门如此惨烈,说着皇帝现在打秦子瑜五十大板就是想要秦家灭族。

  所以说这俩人是真的适合做夫妻,皇后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尖刀一样,转捡皇帝的痛楚戳。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滚!”

  皇帝心里的怒火没地儿发泄,干脆全都发泄在了眼皮子低下的那般朝臣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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