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我见诸君多有病【完结番外】>第96章 终是一日故人归

  这仨人就好像犯冲一样,谁跟谁都不对路子,谁看谁都跟乌眼鸡似的,而且他们仨之间还有一种堪称诡异的平衡。

  萧祁看黎楚川不顺眼,黎楚川看见温喻之就气不顺,温喻之更是逮着萧祁一顿说。

  起初看这几个人模狗样的东西因为我争得面红耳赤,还挺有意思的,可听多了,到底还是觉得聒噪。

  忍无可忍之下,我清了清嗓子,把他们仨归拢到一块骂了个狗血淋头,才叫他们安静下来。

  但没安静多久。

  不过吵嚷的不是他们,而是一队从南疆追来的人马。

  领头的是个身着红衣的美艳女子,胯下乘一匹高头大马,瞧着神气,只眉宇间含着股戾气,昭示着来者不善。

  我眯起眸子细瞧,忽嗤了声。

  萧祁问:“阿之可知来者是谁?”

  我点了点头:“不光知道,还十分相熟呢。”

  “那她怎么是这么副要吃人的模样?”温喻之从小窗往外瞟了两眼,问道。

  “想来是为了她的旧友而来。”黎楚川淡淡地答。

  温喻之又问:“不知是何方旧友?”

  这回黎楚川没再说话,只抬眸看我,示意我自己说。

  我心下明了,只是还未等我开口,外头的人便又叫起了阵。

  怕钦北遭不住激,在他们手上吃什么亏,我理好了衣袍便走出了车與。

  我朗声笑道:“许久不见,齐灵前辈风采依旧。”

  是了,最首的那个正是连曲轩的师尊,天下称医毒双绝的齐灵。

  齐灵冷哼:“少恭维我。”

  她瞪着我,冷冷地问:“我问你,方止行可是你杀的?”

  果然是为了那个老匹夫来的。

  我挑了挑眉,面上笑意更盛:“前辈这是哪里的话,他于晚辈有恩,晚辈敬他还来不及,怎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举。”

  话落,齐灵还未说话,钦北就先憋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将他踹到一边,仍是气定神闲地扯谎。

  在我嘴里,方止行是天上有地上无的顶顶好的人,给他修座庙都够格。

  当初的谢镇山都没让我这般倾尽赞美至此,只是齐灵不买账,冷嗤一声,将我剿了玄天殿的事点了出来。

  本来她若是不提,我还能安安生生的做个晚辈,可她不想留体面,我便也没给她留面子。

  “前辈既知我清剿玄天殿,想来是也该明白其中缘由,怎么还来兴师问罪呢。”

  闻言,齐灵皱了皱眉:“不知是什么天大的缘由,能叫你下如此狠手。”

  我捻着指节,慢条斯理道:“玄天殿私劫我的胞弟,磋磨了他十数载,不知这理由可够格?”

  话落,齐灵的面色有些缓和,这在我的意料之中。

  无他,只是因为她也是个受过与骨肉兄弟分离之苦的,自是能明白个中滋味。

  只是她终究不是我,不能将我当时的气恼仇怨体会个十足十,虽是有所松动,但还是咄咄逼人,逼问我为何要杀方止行,一定要我给个说法。

  说法我给不出来,毕竟人不是我亲手杀的,但是还是得将我自己摘干净了才好。

  我展开血扇摇了摇,悄悄回头去看钦北。

  见钦北不着痕迹地朝我摇了摇头,我便放了心,脸不红心不跳地同齐灵玩起了死不认账。

  毕竟方止行已经死了,我如何说,都是个死无对证的局面。

  “前辈有所不知,玄之当时虽是肝火大动,但仍惦念着方爷爷的大恩大德,所以并未对他下手,只将人迷晕了放在了客栈之中。”

  “果真?”齐灵狐疑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信誓旦旦道:“正是。前辈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查探。”

  许是我太过气定神闲,倒叫齐灵一愣,思忖着自个儿是不是真错怪了我。

  我垂头暗笑,扬起脸时又换了副真挚的模样,不动声色的给齐灵提了个醒。

  “从前方爷爷在世时,身边有两个外姓的小辈跟着,受尽了恩惠,后来清剿玄天殿时,也未见他们的踪影。”

  “此番方爷爷遇害,不知会不会跟他们有关系?”

  方止行就是傅珩和顾良舟杀的,我说这话是让那老东西死了个明白,怎么着也得算是功德一桩。

  只可惜齐灵似乎没理解我这份好心,仍是狐疑地瞧着我。

  我不躲不闪,抬眸同她对望。

  良久后,她皱了皱眉,“那两个小辈叫什么名字?”

  “晚辈也不清楚。”

  从旁人嘴里听出来的,哪里有自己查出来的可信。

  “罢了,你且去吧。”齐灵叹了口气。

  我点点头,转身迈开步子,却又被她叫住。

  她道:“若是被我发现你扯谎,便是连曲轩也难给你求份情。”

  “晚辈明白。”

  说罢,我便登上了马车。

  马车外的齐灵不爽地哼了一声,却未再为难我,一声令下,叫她带来的那些药人让开了路。

  马车悠悠行进,车辙声响了良久,坐我身边这几个人才出了声。

  最先开口的是温喻之。

  他挑帘往外看了一眼,确定了没有尾巴跟着,才问道:“小叔叔,那方止行当真是你杀的?”

  “不是。”

  “那为何在齐灵面前那般做小伏低,有什么说什么不就得了。”

  闻言,我哼笑着往他头上拍了一记,“她是个脾气古怪的,我虽未动手,方止行却到底是因我而死,若是我照实说了,她朝我发难怎么办?”

  “她手上可有的是能叫人生不如死的怪蛊奇毒,本尊可不想尝尝那个。”

  温喻之缩了缩脖子,将头枕在我肩上蹭了蹭,发丝搔在我的两侧,有些痒,逗得我笑了起来。

  见我笑,温喻之也跟着笑,那双亮晶晶的漂亮眼睛弯弯的,映着我小小的影子。

  我俩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了一会,惹得旁边那俩人嗓子都要咳破了。

  “咳个屁啊,嗓子眼里卡了槐树毛子了么。”

  温喻之瞪了他们一眼,仰头在我脸上响亮的亲了一口,又朝他们耀武扬威,“我不光抱了,我还亲了,怎么着吧,有能耐你们打我啊。”

  “……”

  “……”

  黎楚川和萧祁对视了一眼,齐齐伸出手将温喻之拽了过去。

  温喻之惊叫了声,回眸看向我。

  我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希冀。

  所以我移开眼,不再看他。

  不过本着最后一点善心,我还是出言叮嘱了一番:“轻点,别太过分了。”

  俩人皆是应下,可偶尔响起的温喻之的惨叫,和布帛撕裂的声音似乎昭示着这俩人没拿我的话当回事。

  惨。

  太惨了。

  所以我闭上了眼小憩。

  不知车辙撵到了什么东西,马车狠狠的颠了一下,险些让我歪倒下去。

  稳住身形之后,我懒洋洋地撩起眼皮去瞧,便见温喻之跟让狗啃过了似的,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坏了好几条口子,发冠也不知道甩到哪儿去了,头发披散,打眼一瞧跟让人糟蹋完的大姑娘似的。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大发慈悲的朝他伸手,将他拽了过来。

  我头枕在他膝上,将手伸进他破了条口子的袍子里,结结实实揉了几把他腹间的肌肉,揩够了油,才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安静些,本尊乏了。”

  好像有人气得磨牙,好像有人气得气喘如牛。

  可那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睡觉。

  ……

  说实在的,温喻之有些瘦,腿上也没多少肉,膝骨硌得我后颈生疼,可胜在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还是许了我一场好眠。

  一连睡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入夜我才堪堪醒来。

  马车外是一片漆黑,只远处有几点火光,我看了几眼,便撂下了帘子,又歪回温喻之身上困顿地打哈欠。

  “到哪儿了?”

  黎楚川抓住我的手腕摩挲,轻道:“已到边城了,就快到邝山了。”

  我没制止他的动作,只是同萧祁接了个绵长的吻后,又阖上了眼。

  眼是闭上了,可再没有睡意,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们说起了话。

  说的尽是些趣闻琐事,谁都能说出来两件,只萧祁一言不发。

  我挑起眼皮瞧他,便见他手肘搭在小窗的木框上,定定地盯着外头走神。

  我在他小腿上轻踹一脚,“看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想起了行宫。”他转过头来,在幽暗的光里,那双眼格外的亮,“阿之,谢谢你当初抓住了我。”

  许是因为还有那俩人在,萧祁还剩半句没说,但只是半句谢语,也足矣叫我激动一番。

  仔细想想,我们也许久没有如此心平气和的说过话了。

  我轻笑着摇了摇头:“无妨,举手之劳罢了。”

  只是顺手让自个儿断几根肋骨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见我们提起行宫,黎楚川也是一声叹。

  “那夜的小玄可是吃了不少苦。”

  “是啊,不光有皮肉之苦,还有好一遭锥心之痛呢。”

  我语气微凉,引得黎楚川有些心虚地轻咳了声。

  毕竟当初他拿命吓唬我,让我现在想起来还气得牙根痒痒,若是追究到底,黎楚川早该被我打出去了。

  可不管好的还是坏的,他们都在这座小小的边城中留了些痕迹。

  只是苦了缺席的温喻之,连话都插不上,气得他箍在我腰间的手一收再收,撅起来的嘴拴两头驴都够了。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别闹。”

  “不成,我要闹。”他撇了撇嘴,委屈巴巴地说,“我不在的这阵子,他们在小叔叔身上讨了许多便宜,我要亏死了。”

  “本尊是什么玩意儿不成,给你们争来争去的。”

  “是稀世难得的珍宝。”

  他在我鼻尖落下一吻,又凑到我耳边喃出许多听得人牙酸的爱语。

  我有些遭不住他这一出,便叫他闭嘴。

  他狡黠一笑,将我拥得更紧,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话。

  谈吐间,热气全喷在我的耳廓上,让我心下悸动,面皮发烫。

  “回头再说。”为了不叫他得意忘形,我轻咳着放话,他却是吃准了我会答应,笑得更加开心。

  许是被我们说悄悄话的样子激着了,黎楚川勾着我的尾指晃了晃,问了个能要命的问题。

  “待回了邝山,小玄想先同谁过夜?”

  一旁的萧祁没说话,但从他那仿佛要吃人的目光来看,黎楚川这话算是问到他心里去了。

  被仨人目光灼灼的盯着,我不禁后心发凉,双腿也隐隐打起了颤。

  我丝毫不怀疑,若不是钦北还在外头,这仨人能就地将我生吃了。

  擦掉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我掩饰似的轻咳了声,气不太实地说:“回头,回头再看。”

  遭了搪塞,黎楚川也不恼,只朝温喻之抛了个志在必得的挑衅的眼神,便扭头瞧景色去了。

  战战兢兢之中,我们回到了幻胥宫。

  天将大亮,山道上的灯却都被点着,映得整条青石路都亮堂堂的。

  我们五人就着这点光亮,慢慢爬起了山道。

  踏过三百六十道阶,终是到了宫门前。

  我才要推门,便被黎楚川抓住了手腕。

  他朝我颈间一指,说:“且遮一遮,不然叫你哥哥瞧见了,又得闹你不可。”

  一语惊醒梦中人!

  我还记得下山时,连曲轩对我放的狠话,立刻就将衣领往上笼了笼,盖住了颈间的那块药布。

  再三向他们确认瞧不见药布之后,我才叫钦北去唤了门。

  不过两声,便有弟子前来开门。

  来人见着我一喜,立刻回头大叫道:“尊主回来啦!”

  此言便如冷水入油锅,噼里啪啦炸出许多响。

  我们五个站在门边跟门神似的,眼看着黑暗中的院落变得灯火通明。

  睡眼惺忪的连曲轩只披了件外袍,跟秦长欢手拉着手走出来,看见我身边站着的这仨人后,又拽着秦长欢折回去,换了身得体的袍子才又出来。

  瞎讲究。

  我笑着嘟囔一句,上前去跟秦长欢抱了个满怀。

  秦长欢往我脖子上扫了一眼,之后便不着痕迹地挡在了我和连曲轩之间。

  察觉到他这点小心思,我笑得更开心。

  就在我们七嘴八舌说得真开心时,一道清凌凌的女声在我背后响起。

  “玄之,我回来了。”

  我回头去看,便看见了站在廊下的许怡安。

  我隐约觉得奇怪,又上前几步,一抬头就对上了她含着些笑的眼神。

  只一眼,我就认出了这是谁。

  “阿年,你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