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我见诸君多有病【完结番外】>第91章 什么将军什么兵

  旧事已了,一身轻松。

  谢镇山死了,锦衣阁这幌子也不必大了,苏烟却舍不得这地界,不愿随我回幻胥宫去。

  我也不强求,只带了言月几个出了凤阳。

  只是才出城门,在官道上走了不久,钦北便来知会我,说是碰见了熟人。

  我跳下马车去看,便见一俊朗翩然的青衣少年。

  果然是熟人。

  我倚着车边,朗声笑道:“沈少侠别来无恙啊。”

  沈郁沉眉头轻蹙,眸色晦暗不明:“尊主安好,家父想与尊主说什么几句,还请尊主移步。”

  沈长风找我?

  我挑了挑眉,颔首道:“带路吧。”

  沈郁沉点头,翻身下马,领了我走到了队伍后头的马车边。

  “父亲,尊主到了。”

  “你且去吧,我同他说些话。”

  沈郁沉应下,转身便走了。

  我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懒散地说:“沈老头,叫本尊来此,你自个儿却坐在马车上头说话,只怕不太好吧。”

  马车里响起一声冷哼,下一刻,沈长风便出来了。

  他拂开我要去扶他的手,利落地从马车上跳下来,在我身前站直了,沉声问了我一句。

  “凤阳的火是不是你放的?”

  我回头瞥了一眼那尚能见到的浓烟,轻声哼笑:“是。”

  “你烧的是哪儿?”

  “谢府。”

  啪——

  沈长风抽了我一个耳光,打得我眼冒金星,嘴里都泛起了腥甜。

  老东西力气不小。

  我啐出一口带着血丝的唾沫,挑眉道:“这见面礼可真别致,你是好日子过够了,成心要找些不痛快?”

  沈长风没接我的话茬,只沉着脸,声色俱厉地骂我:“你!你怎么敢!谢镇山对你如何,你心中也是有数,怎么下的去手!”

  说到气急处,沈长风又抬起手来要抽我。

  我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敛了笑,讥诮出声:“本尊还未说什么呢,你怎么就知道本尊将谢镇山杀了?”

  “难不成他做的那些腌臜事,你也尽数知晓?”

  话音落下,沈长风变了脸色。

  嗯,又被我说准了一桩。

  不过我眼下心情尚可,并不想治他个连坐之罪,便也没多追究。

  我想将那一耳光还回去,只是手扬到半空便顿住了。

  罢了,这老头子身子不大好,若是一掌拍死了,岂不平白惹祸。

  所以我将这笔账算在了沈郁沉头上。

  “沈老头,这一巴掌本尊就还到你儿子头上去了。”我指着不远处的沈郁沉,轻轻地笑,“若是今日的事传出去了,本尊还的可就不只是一记耳光了。”

  我朝他挑了挑眉,笑意更甚:“谢镇山服毒自尽,去下头陪修竹了。”

  “你可明白?”

  可能是为了维持最后的一点脸面,沈长风没说话,却也没出言反驳。

  我并不意外。

  毕竟没有谁会为了一个死人,让自己的妻儿和宗门中的弟子冒险。

  人性,一贯如此。

  我嗤笑着拍了拍沈长风的肩,转身走到沈郁沉身边,抡圆了甩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

  他没防备,直接被我扇倒了,脸颊高高肿起,半边眼睛都睁不开,看着瞧着十分滑稽。

  我笑出声,又回过头挑衅地看了沈长风一眼之后,走到了我的黑金马车旁。

  钦北立刻迎过来,问道:“主子,不知这沈长风来此为何?”

  “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给谢镇山抱不平来了。”我轻嗤,冷声吩咐,“派些人看好了青云山,要是他们不老实,就格杀勿论。”

  “什么格杀勿论?”马车里的言月不知何时坐起来了,扒着小窗迷迷糊糊地出声。

  我一把将他按回去,往里又看一眼,却没看见九阙,“九阙呢?”

  话落,还没等他答,就看见了一头栽进了钦北怀里的九阙。

  他被钦北搂着,颤巍巍抬起手朝我挥:“主…主子,属下在这儿。”

  “本尊瞧见了。”

  瞥了眼俩人暧昧的姿势,我轻咳,展平唇角,抬步登上了马车。

  我在里头坐好了,却发现九阙没跟上来。

  撩起帘子一看,便见那厮被雪蛟和泠鸢扶着,与钦北上了同一匹马。

  见此情景,我不由得轻叹了一声。

  听见了我的叹息,言月也凑过来瞧,瞧完了又问:“叹什么气,难不成你对钦北有意思?”

  我摇了摇头:“非也。”

  言月将下巴搭在我肩上,半眯着眼道:“那你叹个劳什子的气。”

  “我只是觉得情这个东西真是奇妙,九阙这样的汉子都成了绕指柔,你这么个扎人的刺猬都成了温顺的绵羊。”

  听到后面那半句话后,言月急了,恼羞成怒地伸手来掐我的脖子。

  然后被我推出去,一头撞在马车壁上,头一歪,睡了过去,啊不,昏了过去。

  我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他还有气之后,给他盖好了被子。

  年轻真好,睡得真香。

  言月醒了之后,我夸了他一下,但是他很生气,窝在软垫上骂了我小半个时辰。

  我没什么反应,坐在外面赶车的泠鸢和雪蛟却探头进来,对着他亮起了白旗。

  “言月公子别骂了,属下的耳朵都要坏了。”泠鸢面露难色。

  “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没听过这么多的粗话,太脏了。”雪蛟热泪盈眶。

  言月面色微窘,偏头瞪我:“还不是怪你们的好主子!”

  我点点头,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怪我,怪我没给你找个好先生,管住你这张稀碎的嘴。”

  闻言,言月翻了个白眼。

  “少找那些酸儒了,连我一拳都经不住。”

  他说的是我之前找的那个刘太傅。

  才到幻胥宫来给他们上了三日的课,就被言月一拳打断了肋骨,我赔了许多金子才了事,他却是再不敢来了。

  许是他跟同僚们都通了气,说了我身边又添了个顶顶桀骜的,自那之后,我再去请哪个太傅先生都请不来了。

  后来我烦了,夜探太师府,将那老太师抓下榻来,拿刀架在他脖子上,要他上邝山去教学问。

  那厮老泪纵横,拿了一大箱金子来,说要花钱买命,不上邝山去跟那起子混不吝的碰头。

  能将年逾半百的人吓到这种程度,言月几个也是有本事的。

  不过就算再有本事,也逃我的五指山。

  “本尊已有人选。”我扯起了个不怀好意的笑。

  “哪个不怕死的?”

  “等到了北凉你就知道了。”

  再一扭头,泠鸢和雪蛟都没了影子。

  然后不远处就响起了九阙的哀嚎。

  我撩起帘子往外瞧,发现九阙那厮正窝在钦北怀里痛不欲生地哀嚎。

  察觉到我的视线,钦北朝我点了点头,无奈地笑笑。

  我也朝他笑笑,撂下帘子后又是一声叹。

  “你们几个要是都有钦北那么沉稳,我得省多少心啊。”

  言月轻啧:“你觉着他乖,你只给他一人找先生去就好了,在我们几个身上费什么心啊。”

  我挑了挑眉:“你有没有闻到一股味儿?”

  “什么味儿?”

  “酸味。”我装模作样地嗅了嗅,“谁人吃醋的酸味。”

  “滚!”

  言月一拳杵在我肚子上,叫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咳死在当场。

  好不容易顺过了这口气,我伸手将言月抓过来,捏着他的脸颊蹂躏,“你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他翻了个白眼,一口咬在我手腕上,啃了一嘴红艳艳的流苏穗子。

  他呸呸几声,吐干净了穗子,问我:“这些事儿是不是都了了,能安安心心去找后沙藏金了?”

  我垂眸瞧他:“你想听真话假话?”

  “假话。”

  “去不了。”

  “真话呢?”

  “真去不了。”

  “……”

  言月撇了撇嘴,挑了个舒服的姿势枕在我膝上,“为什么去不了?”

  我说:“因为还有些事未了。”

  他啧了一声,问:“什么事?”

  他瞪圆了眼睛,伸手指着我:“你要是再问我听真话还是假话,我就抽死你。”

  我理着鬓发,笑得懒散:“无他,只是给江湖上这帮日子过的安逸的老东西们,看看我幻胥宗的快刀。”

  话落,言月的眼睛亮了。

  他扯了扯我的衣襟:“细说一说!”

  我垂下头,凑近他,低声地将我棋局里的诸多人许多家都讲了一遍。

  听完了我的话,言月眼睛更亮了,闪烁着满满的恶意。

  他道:“不如再有趣些,将他们都杀了吧!”

  “不急。”我捏了捏他的脸,凉凉一笑,“不顺我的自是要杀,顺从我的,赏两天荣华富贵也未尝不可。”

  没错。

  我这回就要借着清剿修罗门和云峰的机会,洗一洗中原的牌。

  顺我者荣华富贵,逆我者格杀勿论。

  也许听起来有些残忍,但弱肉强食是自古来的规矩,没有能力反抗的蝼蚁,合该匍匐在我的脚底。

  许是我脸上的表情太过阴狠,言月伸手扯我的脸,也露了个与我如出一辙的恶劣的笑。

  他说:“我喜欢看你这个样子。”

  “什么样?”

  “又阴又邪,满眼都是阴谋诡计的样子。”

  “……”

  我还以为能从他嘴里听见什么好话呢,白期待了。

  不过——

  这话好像也是夸奖。

  能给我带来名利的就是好谋划,阴谋还是阳谋都没差。

  ……

  又是一夜。

  我们寻了个山林歇息。

  九阙和言月两个身子虚的在马车里睡着了,剩下我们几个康健的在外头野地里与月同眠。

  泠鸢和雪蛟是夜猫子,燃了篝火,坐在火堆旁说悄悄话,那你侬我侬的样子,看得我和钦北牙根泛酸。

  我看了他一眼,他便会意,与我走入了密林深处。

  “梁家那边如何了。”

  “秉南烛的计策进行得很顺利,那梁家嫡子死在了修罗门少主手上,现下两拨人正斗着呢。”

  说罢,钦北顺了口气,又给我描述,那梁家嫡子是如何被秉南烛下了毒,又在机缘巧合之下死在魏辰轩剑下的。

  他说得绘声绘色,我听得忍俊不禁。

  笑过后,我又想起了一事。

  “秉南烛的底细你可知晓?”

  闻言,钦北一愣,转瞬便道:“年头多了些,属下也不大清楚了,只隐约记得那厮是南疆人。”

  “至于其他的,还是得问问连公子才知道。”

  南疆。

  秉南烛血里带着古怪,跟南疆盛产的药人是有相似之处。

  可这血里带着媚药的药人,实在闻所未闻,我也不好妄下判断。

  麻烦。

  我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说:“派人盯着吧,眼下还有旁的事呢,别生了乱子,叫本尊手足无措才好。”

  钦北点头称是。

  “今儿是十几了。”

  “主子,十六了。”

  怪不得月亮那么圆。

  我收回视线,掐着指头算了下日子,又问:“从上回给林清艳送信到如今,好像也有一月了吧?”

  钦北想了想,说:“回主子,算上今儿个,正好是二十八天。”

  “二十八天啊,快了。”

  我指了指篝火堆边上的俩人,又朝着马车扬了扬下巴,“你去知会泠鸢他们一声,让他们回北凉去。”

  “那咱们呢?”钦北问。

  “奔云峰。”

  钦北点了点头,抬步往林外走。

  我叫住他:“给你一刻钟,同人说会儿话去。”

  钦北回头应了一声,走得大步流星,急匆匆的去会情郎。

  闲来无事,我便寻了棵树倚着,盯着钦北看。

  当看到他把九阙从马车上抱下来,搂在怀里亲的时候,我的脸色有些扭曲。

  当看到九阙烂泥似的软在钦北怀里,仰着脸同人吻得难舍难分的时候,我飞快地移开了视线。

  倒也不是难看。

  就是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九阙黑又壮,长得跟个悍匪似的。

  钦北白又俊,活脱脱一个俊公子。

  起初知道俩人凑到一块儿了的时候,我以为钦北是下头的那个。

  毕竟土匪头子压了俊公子,说出去怎么着也是出风流韵事,但可惜,九阙不争气,被人压了。

  但是以九阙的脾气来讲,我以为俩人在一块亲热,必定是你来我往,针锋相对的。

  结果九阙那厮被钦北逗弄了两下,就软得不成样子了,看得我心头火骤起。

  你咬他啊!

  咬啊!

  你傻大黑粗的,别娇得像个小媳妇似的啊!

  可能这就是偷窥的惩罚吧,我站在树下久久回不过神来。

  用许怡安的话来说,这叫世界观崩塌。

  一转头,看见泠鸢来了出倒反天罡,将雪蛟压在地上亲得喘不过气之后,我更崩了。

  大抵是真的什么将军带什么兵吧。

  我带出来的人都不怎么正常。

  罪过,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