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我见诸君多有病【完结番外】>第40章 三狗聚首来讨打

  阿清虽是不通拳脚,可手上有力气,鞭子甩得又重又狠,几鞭下去就叫萧何皮开肉绽,将那水蓝色的衣衫染得血迹斑斑。

  我坐在一边看戏,“莫将脸打坏了。”

  萧何也就这张脸还能入目,若是打坏了,可就更无可取之处了。

  阿清抹了一把汗,气喘吁吁地应声,鞭子甩得虎虎生风,直往人身上招呼。

  他那边抽得热火朝天,一边的那个也没闲着,一桶接一桶的水泼上去,将那厮泼成了落汤鸡。

  清水混着血在廊下汇成条溪,烛光在其中摇晃。

  我看得舒服了,对着天边清月哼起了小曲。

  哼着哼着,我便听见了一阵糅在夜风里的脚步声,杂乱急躁,匆匆而来。

  鱼上钩了。

  我轻笑,朝两人吩咐道:“下去吧。”

  阿清没动,目光灼灼地瞧着我。

  我知他在想什么,从腰间解了荷包,取了两锭沉甸甸的银子丢给他们。

  二人连声道谢,喜笑颜开地收了银子,才快步出了院子。

  他们才走,便有一人落到了院中。

  那人白衣胜雪,红唇勾人若桃李,雪发光耀如月华,极美的长相,偏生那双黑黝黝的眼睛冷得骇人。

  正是萧祁。

  我翘起腿,挑眉轻笑:“哟,他们都说你身子骨弱,如今看来也不尽然,这不是还没死。”

  萧祁声音里像淬着冰,凉得叫人心颤,“你还是这般下作,真令我失望。”

  “失望?”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连笑了好几声,“本尊什么时候不叫你萧二公子失望啊,是为你试毒,为你挡剑,还是——”

  我略顿了顿,讥讽地看着他,恶意满满地几个字咬得又轻又缓,“为你杀尽白家人的时候?”

  闻言,萧祁紧抿了唇瓣,那明明惊慌,却还不得不做出副波澜不惊的蠢样子与温喻之如出一辙。

  他道:“你皆记起来了?”

  我眉梢轻挑,“你猜猜看。”

  萧祁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变换个不停。

  他僵立着,半晌才涩然开口,“你怨我,那只冲我一人来就好,何必再去为难我兄长。”

  “那怎么行。皇帝降罪还讲究一个连坐呢,更何况他萧何也不是无辜之人。”

  我慢悠悠站起身,拿了阿清放在一边的烛灯,走到了萧何面前,捏起萧何湿淋淋的下巴晃了晃,给萧祁看他面上的几道鞭痕。

  “不过本尊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只要你乖乖听话,他这条贱命也并非不能留。”

  “你想做什么?”

  我在萧何的衣服上蹭干净了指尖的水,“本尊想问你几个问题。”

  萧祁薄唇紧抿,眸色微沉:“你问。”

  “本尊体内的蛊,是不是你下的?”

  “原来是要问这个。”萧祁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声音无波无澜,“你来问我,还不如去问温喻之,这些劳什子的东西都是他给我的,他比我清楚多了。”

  “哦——”我拉长了声音应下,又问,“那可有什么办法解蛊?”

  萧祁摇了摇头,攥着袖口的手指纤白修长,“我不知道。”

  “果真?”

  “自然。”

  他说的信誓旦旦,我却觉着这话不真。

  既打定了主意不开口,那我便先给他两份好颜色瞧瞧。

  我轻笑,伸手点了萧何的穴道。

  萧何悠悠转醒,胡乱地晃着头,瘫坐在廊柱下又哭又笑,仿佛失了五感,成了傻子,任萧祁如何唤都不作回应。

  在兄长嘶哑疯癫的笑声里,萧祁云淡风轻的面具终于开裂。

  他的脸更白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对他做了什么?”

  “好歹在幻胥宗待了那么久,怎么连百日散都不知道。”我的视线自萧何身上划过,唇边笑意渐凉,“百日散虽不是什么要命的毒,可若是解药吃得晚了,身上可是会添些毛病的。”

  我扔了烛灯,自廊下踱步而出,走到萧祁面前,伸手掐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微低下头来看我,“如此,萧二公子可知道些什么了?”

  萧祁一把挥开我的手,风度尽失地朝我低吼,“我说了你该去问温喻之!”

  “蛊、药,还有旁的,都是他给我的,我虽然恨你,却也没到那个地步,真正想让你死的是温喻之!他——”

  啪。

  我扬手重重地甩了他一记耳光,将他剩余的话打散了。

  我冷笑,“本尊不喜欢狂吠的狗。”

  萧祁用舌头顶了顶红肿的脸颊,黑黢黢的眼睛冷冰冰的,似毒蛇吐信,“从前的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从前的你也没有这么无趣。”我将萧祁推开,伸手一甩,稳稳抓住了血扇。

  冷硬的铁扇展开,蛟龙似的墨色痕迹在血红的扇骨上蜿蜒盘旋,闪着幽暗的寒光。

  这光像落在干柴堆上的火星子,顷刻燃起了我满腹的火,也烧着了萧祁。

  我们对视了一眼,下一刻就动起了手来。

  他与我的动作都极快,衣摆翻飞,红似血,白如雪,撞在一块,在摇晃的烛光下看来像面战旗。

  这时候,瘫坐在廊下的萧何忽然厉声尖叫了起来。

  我一脚踢开萧祁,回眸看去,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温喻之。

  他还保持着朝萧何伸手的姿势,好看的眉毛烦躁地皱起,对萧何叫出来的这嗓子尖叫很不满。

  “围魏救赵啊,真是聪明。”

  我轻嗤,将血扇像飞镖一样掷了过去。

  血扇从温喻之眼前擦过,深深的插进窗框里。

  我往温喻之的方向跑,却被萧祁妨碍了脚步。

  他一手拉着我的肩膀,一手紧锁着我的手腕,用了很大的力气,铁了心要拦我,可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我反手将他拉到身前,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在他雪白的衣裳上留了一个泥脚印,将他整个人踹飞了出去。

  萧祁像一只雪白的风筝,飞出去好远,后背撞在另一根粗壮的廊柱上,哇的吐出一大口血,脸上血色尽失。

  这与那天在锦衣阁中的情况差不多,只是他的身子比上次好了许多,没一口气噎住晕过去,还有力气朝着温喻之大吼,让他叫萧何走。

  “走?本尊若是心事不顺,谁都别想站着出去。”我冷冷一笑,飞身跃起,钉子似的插在温喻之与萧何之间。

  夜更深了,那么一盏小小的烛灯不足以照亮这夜。

  温喻之就站在我身前三两步远的地方,却像站在雾里,叫我看不清神色。

  我拔下血扇掂了掂,随后将那锋利的刃对准了他,“死在自己亲手奉上的兵器下,喻之觉得如何?”

  温喻之轻笑,那样子倒是与在谢府初见时的模样有几分相似,“在下觉得极好。”

  他伸手握在扇刃上,利刃刺入肉里,鲜红的血霎时就从他的掌心滴落,他却恍若未觉,只执拗地盯着我。

  “我们不该如此剑拔弩张。”

  “不该如此,那该如何,是打落牙齿和血吞,还是该继续做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我也跟着笑,手上不紧不慢地转动着铁扇,不消去看,我也能猜出来他的掌心是如何的血肉模糊。

  听到温喻之的痛呼后,我心满意足地停了手,将血迹在萧何身上蹭干净了之后,才慢悠悠扇起了风。

  萧何骤然被我触碰到了,以为我是要与他玩,伸手便扯我的衣摆,被我踹了记窝心脚才消停。

  挨了踹之后,萧何自个儿都还没怎么样呢,萧祁和温喻之就先坐不住了。

  萧祁试着起身未果,温喻之想上前来,被我一眼瞪了回去。

  我低头扫了萧何一眼,凉凉一笑:“想带他走也容易,何必动粗,空给自己惹出一身伤来。”

  “将本尊体内的蛊解了,本尊就将百日散的解药双手奉上,如何?”

  我觉得这是很好抉择的交易,温喻之却闭口不言,连为兄长而来的萧祁都没了声音。

  看起来,萧何在他们心里也没那么重要。

  我心有不甘地又重复了一遍,二人他们面露挣扎,却还是不答。

  院中寂静,只有丝毫没察觉到自己成了弃子的萧何在发着怪声。

  废物。

  我扫了他一眼,不由得轻嗤出声:“既如此,那就没商量了。”

  说罢,我吹了一声嘹亮的哨子。

  下一刻,谢镇山的一众亲兵便爬上了墙头,拉紧弓弦,瞄准了温喻之和萧祁。

  我弯腰勾住萧何的衣领,踹开房门,将其拖进去。

  温喻之要过来拦我,都不消我下令,一众兵士便拉弓射箭,将其逼退了回去。

  关上门之前,我探出头来对他一笑。

  “好好享受。”

  砰。

  房门紧闭,将羽箭飞掠的声音隔绝在外。

  我斜倚在门边,眸色沉沉地盯着抱着桌子腿大哭的萧何,思忖着接下来该如何做。

  从萧祁和温喻之的态度来看,用萧何来换蛊虫解药的路恐怕是走不通了,那这个萧大公子也就没什么用了。

  不,不对。

  他还有用。

  他对外用的还是萧祁的名头,与萧太后是血亲,从萧太后赐婚的态度来看,她还十分看重萧何。

  如此,他倒是能做一把扳倒萧太后的刀。

  倒是……也算有些用……

  我轻笑了声,朝萧何勾了勾手指,等他像狗似的爬到近前后,一记手刀打晕了他。

  我将萧何重新捆起来,塞牢了嘴,确定他不再能发出声音来后,才将他丢到了一边。

  就在我抓了湿帕子擦手的时候,院子里的声音骤然嘈杂了起来。

  我觉得疑惑,打开门去看,没看见两个狼崽子的尸体,只在满地箭矢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黎楚川。

  我知道温喻之午时才在擂台上受了伤,今夜必定不会只身前来,可我没想到,他叫来救场的是黎楚川。

  毕竟俩人之前还在我眼前打得难舍难分,却不知为何如今又好到能令他舍命相救。

  真是稀奇。

  我踩在门槛上,用血扇敲了敲门框,引得他侧目。

  与我对上视线的那一刹那,黎楚川面上浮现了肉眼可见的心虚,显然他也明白自己做的事情会令我不悦。

  “你们三个何时成了一根绳上蚂蚱,本尊怎么不知道。”

  我扫了一眼靠在黎楚川身上的萧祁,和站在他身侧的温喻之,忍不住出言讥讽。

  黎楚川站在暗处,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叫我看不真切。

  他道:“玄之,日后你会明白的。”

  “说的什么谜语。”我冷笑连连,扬手将血扇掷过去,他侧身闪了,堪堪斩下了他一片月牙白的衣料。

  黎楚川皱了皱眉,像是不想再与我多纠缠,他扶了行动不便的萧祁就要走。

  温喻之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也转身而去。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我跑到墙根下,捡了尸体手里的弓,又从地上捞了三支羽箭,搭在弓弦上,瞄准了已飞身上房的三人后松手。

  咻。

  咻。

  咻。

  三箭齐发,三箭全中。

  一箭扎在了温喻之的大腿上,一箭射中了黎楚川的手臂,都是些不痛不痒的小伤,唯有萧祁伤的最重。

  那一支羽箭正正好插在他的后心,饶是离得远,也能看清楚他衣衫上炸开的血花。

  准头还不错。

  烟雨楼的医官不错,想来也能为他续上口气。

  他若是就这么死了,我与那小郎君唱的大戏还去给谁看。

  ……

  艳色的响箭在漆黑的天空中炸开,只短暂地亮了一瞬,却也足够有心人看见。

  我坐在屋脊上喝酒,不过三巡,便等到了人。

  那人身形挺拔如青竹,一身紫袍潋滟,南商裴家的家纹在月光下闪烁着华光。

  “裴邺,你来了。”

  我拿了一壶酒给他。

  裴邺摇头婉拒了,在我身边坐下,与我一同仰头赏月,说出来的话带着不符合他年纪的成熟。

  “尊主发话,在下不敢不来。”

  我闷声地笑,也不想再绕弯子,开门见山道:“本尊在演武场时说的话,你可明白了?”

  裴邺抿了抿唇,疑道:“明白,却又不明白。”

  我含着酒“嗯”了一声,等待着他的下文。

  “白家大爷和五爷都被尊主杀了,尊主既有心思要抬举萧祁,为何还……”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我挑了挑眉,偏头瞥他一眼,笑道,“从前本尊有心抬举他,是因为他可心,如今人变了,本尊就变不得了么。”

  裴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突然红了,眼神有些飘忽,却还强撑着镇定,说必定以我马首是瞻。

  我哼笑一声,忽起了些逗小孩的心思。

  我凑近了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说:“果真什么事都听本尊的?”

  裴邺迟疑着点头。

  “那若是……”后面的话我没说,可我的态度已足够暧昧,以裴邺的脑子,必定能想明白我的意思。

  本以为裴邺会拒绝,或者发怒,却没想到这厮抿唇想了想,还是点了头。

  ?

  倒也不至于委曲求全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