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是这样。

  瞿炎从认识他开始,对他的指令都很擅长,譬如最开始说别碰他,他即便是黄金瞳仁紧盯着他莹莹泛粉的手臂,也都像是条狗似地定在原地,真的没有对他做出任何过分的事情。

  即便是后来也是这样,说涂润肤油就是润肤油,且涂得比谢云泽自己还好,不但匀净得没有任何地方留下,甚至还附赠按摩。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真的就乖乖就范。

  只要是有欲望的时候,都会恶劣地在他身上留下气息,知道他敏感还会不断地撩拨着他,直到谢云泽实在是受不了的时候……

  他便会暴露出自己贪婪的本性,带着谢云泽坠进欲望的深渊,甚至连主动权都从谢云泽的手中接过来,掌控着他的沉浮。

  “我会保护你的。”

  瞿炎带着低笑的声音还在耳后,指腹将他的发丝勾起来,倏然瞳仁就凝聚在他雪白的皮肤上,兴奋般缓缓地扩大。

  阴影危险又贪婪地覆盖下来,是瞿炎距离他的背更近了些,似乎连滚烫的体温都贴着,令他止不住浑身都泛起细密的鸡皮疙瘩。

  “瞿炎——”谢云泽将唇瓣都咬得通红。

  “你好像很早就知道,你也会是我的伴侣。”

  “也没有很早。”瞿炎丝毫没有注意到他话中的深意,甚至还痴迷地嗅着他的气息,“就是在昨天而已,但你也不要怪我没告诉你。”

  “倘若昨天你就知道,你是肯定不会承认我的。”

  “但是现在有了白昼流的对比,是不是觉得我处处都更好?”

  “只有我才能够永远独占你!”

  阴森森又滚烫的字眼燎过神经。

  谢云泽只觉得耳边嗡鸣了声。

  就像是有雪花噪点疯狂席卷而来,充斥着他所有的意识,明明此时最强烈的感情应当是愤怒才对,可偏偏先是失智般的空茫。

  旋即愤怒与耻辱才滚烫地席卷而上,气得他浑身发颤,即便竭力克制却也握得骨节发白,连神经都忍不住轻微地抽搐着。

  不但是因为这些天所有的殚精竭虑,都像是跳梁小丑般,只不过是从这个怪物掌心跳到那个怪物怀里,甚至还要被他们愉悦地注视着和戏耍……

  还因为他们从头到尾都是这样,冠冕堂皇,耍进花招都只是想要占有他。甚至身为至高天何其骄傲,仿佛从来都不知道低头为何物,只知道无止境地索取……

  所以果然成为他的伴侣才是最好的选择。

  这样谢云泽反倒是没有了任何顾虑。

  他红着眼眶轻轻地呼吸,就连睫羽都在剧烈的颤抖,但是却不知道为何,却静静地回过头去注视他。

  眸底带着些无声的幽凉,“好啊。”

  瞿炎的气息陡然灼热,就像是陷进近乎疯狂的兴奋,甚至忍不住俯身要去舔舐他的耳背,却倏然被谢云泽给挡住。

  “泽泽……”瞿炎的眼底闪过贪婪。

  在谢云泽还没有防备的时候,他滚烫的舌头迅速卷过他的手背,激动得都快要颤栗起来,“真的吗?你真的愿意接受我成为伴侣吗?”

  “但是我伴侣的准则你应该知道。”

  “我需要你听话,任何事情都按照我的来。”

  说话间他已经轻轻推开瞿炎,朝着卧室走去,然而瞿炎就像是被他身上的气息疯狂引诱,痴迷着魔般地缀在后面,“知道……”

  就在快要跟着谢云泽进屋的时候,谢云泽却突然嘭地将门往后砸去,险些直接砸到他的脑袋,让瞿炎豁然倒退两步。

  再抬起头时眼底没有丝毫恼怒,依旧只有贪婪与颤栗,仿佛在等待着他接着讲话,甚至目光炙热,都希望他真的能砸在自己脑袋上。

  骂也骂不得,打也会让他更加兴奋,谢云泽早就领教过他的恶劣,但是现在却还是气得胸膛剧烈起伏,盯着他道,“现在我只想休息。”

  “知道……”瞿炎就像是条已经失去理智的狗,嘴巴上答应着,但是炙热痴迷的视线却依旧盯着他不放,仿佛是在看着垂涎已久的肉。

  “但是你真的不需要我吗?”

  就在谢云泽再次关门前,他的手突然死死钳制住门板,滚烫危险的气息逼近,“你应该很需要我陪着你吧……”

  “我不需要!”谢云泽气得眼眶通红。

  大抵是怕真的惹怒谢云泽,瞿炎最终还是被他嘭地关在门外,而谢云泽从头到尾被他的气息所裹挟覆盖,双腿都软得有些发颤。

  他躺在床上难耐地闭眼,越是这样竟观感触觉变得更加敏锐,甚至都能够察觉到瞿炎还站在门口没走。

  对方的气息无声地弥漫过来,甚至似乎连耳朵都贪婪地立起来,贴着门板去感受自己的低喘与呼吸,就好像这样都能与他相连。

  当自己去忍耐敏感与热意的时候,会有人这样听着观察着你,即便经历再多次都会让人觉得格外地羞愤难堪,尤其是刚才——

  谢云泽才刚答应可以成为他的伴侣,他兴奋得有些过头。

  上头时的怪物,总是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恶劣本能。

  所以谢云泽压根就没有把他说的知道和答应放在心里,但是也没有关系,野性难驯的东西总是要多吃点教训,才会真正的长记性。

  拼命地咬着唇,他竭力让自己混乱的脑子留下一丝清明,但身体却忍不住蜷缩起来,就连苍白脆弱的脸颊都泛起潮红……

  手指轻颤着抚摸着凌乱的位置,可谁知道才轻轻触碰到,倏然耳边像是传来沉重灼热的呼吸,激得他的心跳都猛然颤抖了下。

  旋即他便停在半空中没动,而那些呼吸也都静止仿佛错觉。

  但是谢云泽知道这不是错觉,瞿炎就算是被他关在门外也不会安分,就像是从前到了深夜的时候,他总是会在漆黑中睁开眼,兴奋地用滚烫的舌头卷走他的汗液和泪珠,只留下他独自狼藉……

  隐忍不知道多久,谢云泽还是将手垂落,抚摸到的刹那整个人都得忍不住剧烈颤抖,而身边的气息也骤然汹涌,像是要将他淹没!

  谢云泽骤然身处狂烈的焰浪中,甚至背脊还贴上滚烫的胸膛,被关在门外的怪物终于彻底失去自我,兴奋地想要凑过来……

  可即便是内心疯狂地想要他的接触,就连神经都在颤栗,无法想象倘若真的是被碰到究竟有多么舒适,谢云泽却依旧用强大的意志力,豁然抓住了对方想要作乱的手。

  瞿炎的手掌劲道有力,覆盖着几片金鳞。

  而谢云泽的受纤细脆弱,骨节泛着薄粉。

  雪白却又孱弱易折,却真的硬生生压住恐怖的力量,甚至因为薄弱的指尖带着点黏液与汗珠,激得下面的手颤栗发抖。

  谢云泽灼热沙哑得不成样子,

  “谁允许你进来的……”

  “但是你需要我啊……”

  瞿炎贪婪地重复着说辞,从开始到现在几乎都克制不住本能,黄金瞳狂乱地闪动着,仿佛是在崩溃边缘。

  心脏狂烈地跳动着,不管是谢云泽血液里的幽香,刺激眼球的脆弱的美感,还有他的灼热和颤栗,雪白皮肤上泛着的薄粉……

  要疯了。

  瞿炎几乎是要发疯。

  理智的弦最终绷断的时候,是在谢云泽将他推开时,即便他此时压根就没什么力气,但是瞿炎却任由他被推倒在床边。

  然后看到谢云泽已经颤颤巍巍站起来,即便双眼通红,却依旧紧紧盯着他,“瞿炎,从这里滚出去。”

  怎么可能!

  瞿炎紧盯着他没有动。

  谢云泽也知道不可能,甚至还发现他展露出笑意,那是种怪物的欲望冲顶上头时的危险感,已经是在丧失理智的边缘。

  往常的他绝对不会这样,他已经是所有怪物里面最能听懂人话的了,但是今天谢云泽才刚答应他伴侣的事情,松动了他的底线,让他觉得好像从现在开始,不论对谢云泽做任何的事情都是理所当然。

  而且难道谢云泽就真的不需要吗?明明都已经嗅到他的热意汹涌到了无法克制的地步,甚至连他自己都无法掌控想要取悦自己。

  所以他缓慢地站起来,朝着谢云泽逼近。

  谢云泽本就腿软得厉害,感受到他的气息更是忍不住紧紧闭眼,就连眼前的视线都模糊很多,但是却竭力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就在瞿炎的阴影即将覆盖下来的时候,谢云泽却忽然轻轻仰起脸来,“瞿炎。”

  旋即纤细的手掌覆盖在他的面部,有那么刹那都让瞿炎激动得颤栗,以为谢云泽终于知道自己避无可避,改变主意接受自己。

  可谁知道覆盖下来的刹那,却突然有剧烈的疼痛弥漫开来,就像是被剧毒的液体侵染。

  可明明鼻息翕动间,只有血液的幽幽香气。

  短暂的死寂,瞿炎突然发出痛苦的嘶吼,刹那间仿佛整个空间都被焰浪疯狂席卷,朝着四边八方扑卷而去。

  谢云泽猛然收手,模糊间好似重新将瞿炎推倒在床上,急促喘息着朝着门口奔去。

  灼热的气息让他呼吸困难,甚至几步路都跑得踉踉跄跄,艰难吃力地扶住门框时,这才察觉到背后好像有谁爬起来的动静,忍不住回头看了眼,瞳仁却轻微地收缩起来。

  只见面前的场景早就被烈焰席卷,自己就仿佛置身火海,而床上的人型早就消失,逐渐坐起来的却是个遮云蔽日的巨龙形态,甚至连整个屋子都没有办法容纳下他,仿佛振翅就能够掀翻屋顶,将整栋楼都会摧毁掉。

  但是即便痛苦愤怒,他也并没有做些什么,只是顺着床单、地板缓慢地朝着谢云泽看去,终于看清刚才伤害到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是谢云泽的血液,一滴滴地滚落,蔓延到他的脚底下,目前所站着的门框的位置。

  他不知道何时竟是割破了掌心,甚至像是担心对于瞿炎的杀伤力还不够,就连此时也都紧握着老旧的门锁贴片,血液便又顺着缓慢滑落下来。

  谢云泽的脸色苍白、摇摇欲坠,正竭力抿着唇看着他,但是瞳仁聚焦得格外艰难,仿佛在被这强烈的气息的撩拨下,也已经是困兽之斗。

  没有人知道他从头到尾到底有多难耐,早在进屋的时候就已经在呼吸发窒,过程中甚至几次险些意志崩溃,若非疼痛一直提醒着他,甚至他都很难保持住这仅剩的清醒。

  片刻后,他缓缓地垂落睫羽,在心底默数。

  三、二、一。

  巨龙突然裹挟着烈焰、狂怒咆哮着朝着他冲来,刹那间仿佛有灼热滚烫的焰浪就要席卷他的面部,铺天盖地将他彻底吞没!

  可流淌在地面的血液就像是形成保护屏障,幽香的味道陡然更加浓烈,被烈焰燃烧的刹那,反倒是往烈焰的内部侵蚀流涌。

  狂风汹涌,巨龙的阴影就在距离他眼前几分、连愤怒的黄金瞳都清晰可见的时候,却陡然狠狠地砸倒在地。

  然后便被席卷而来的焰海淹没。

  只能够听到扭曲痛苦的哀嚎。

  谢云泽在那瞬间心跳疯狂飙升。

  但是眼睁睁看到巨龙在自己眼前砸倒,他的血液也跟着疯狂沸腾起来,眉眼灼热得不成样子,说不清楚到底是因为极度的紧张还是什么。

  惊惧的生理反应还没有消散,他腿软地扶着墙,急促大口地喘息着,片刻后好似才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缓慢地下楼。

  惯常而言,瞿炎的温度都是无法灼烧他的。

  但是不知道为何,谢云泽觉得今天周遭的温度有点过于滚烫了,等他艰难地扶着楼梯走到空地时,再次回头去看,瞳仁轻微地收缩。

  他这才发现,屋内燃起冲天的烈焰。

  力量终于在痛苦中泄露几分,转换成了实质。

  也不知道为何,谢云泽的眉心忽然刺痛了下,像是感受到这股力量里真切的东西,又迅速闪过很多凌乱不堪的片段。

  他忍不住紧紧地闭着眼,想要消化这突如其来的情绪,可谁知道仰起的面庞上,突然感受到了有冰凉凉的水点,丝丝缕缕地落下来。

  旋即他缓慢地睁眼。

  看到天空中竟飘下了细雨。

  而炽热的火焰在细雨中熊熊燃烧。

  周边的消防队很快就赶到了。

  即便是这样老旧的楼区,也配备有齐全的安全检测装置,在烈焰冲天而起的刹那就注意到并且主动上报,将现场的情况照片传递到了消防队。

  跟着同来的还有附近的警察,他们需要保证附近没有人受到伤害,心急火燎到达时,看到只有谢云泽站在空地上,不免得松了口气。

  “谢先生。”警察心急却又情绪复杂,“自从上次清理过那些地痞流氓以后,这几栋楼也就只剩下您跟明先生还住着了……”

  其实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应当也只剩下谢云泽,都说不清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谢云泽的状态看起来也并不好,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头,漂亮的脸蛋苍白脆弱,甚至似乎还有点没有干涸的水痕,分不清楚到底是泪还是雨水。

  而他的双手正无力地垂下来,一眼看去还能发现居然全是血痕,惊得警察急忙招手示意医护人员过来,连忙问道,“您这是怎么回事?”

  谢云泽轻轻地抬眼,发现自己屋子里面的冲天烈焰已经灭了。

  屋子内的那条巨龙应该没有人发现,消防也都还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旋即他才低软疲惫地答道,“没关系。”

  “只是自己做饭的时候切到的。”

  单身孕夫、吃力的准备自己的晚餐,不小心割破手然后惊慌失措间引发了厨房失火……

  寥寥几语间,仿佛就已经能够勾勒出这场火灾的原由,警察欲言又止,却又不忍再多问。

  他对谢云泽早有了解,知道他独自生活到底有多么不容易,现在还出了这些事,还是尽量以安抚为主比较好。

  眼见着医护人员已经急忙上前来进行消毒包扎,他的声音也不由自主放轻,“您放心吧,这里本来就是危楼了,而且您又是大厅的重点关照对象……”

  “现在既然已经出事,大厅肯定会对您做出赔偿的,最起码要换个更加安全的居住场所。”

  谢云泽对于这些事情都不是很关心。

  他只是安静地听着,等到这边救援结束以后,大厅那边也来人了,都是听说他的屋子着火,急急忙忙来给他安顿新住所的。

  而且因为他的话不多,工作人员甚至担心他受到惊吓过度,还特地为他预约了医生,希望他明天早上能去做个全面的检查。

  这些事情谢云泽全都轻声应下,然后跟着他们去到新住所。

  新住所其实也很僻静,但是总算是没有老式楼区这么落后可怕,而更像是依山傍水的公寓,深夜里面亮着灯时,还有温暖的感觉。

  里面是早就已经收拾好的,考虑到谢云泽的体弱和特殊体质,甚至连打扫都是纤尘不染,冰箱里面也尽量塞满了食物。

  但是谢云泽已经没有精力去管这些,简单地道谢以后,便目送工作人员出门离开,留他自己好好休息。

  将脑袋埋进柔软但陌生的枕头里面,谢云泽只觉得身心俱疲。

  新房子没有任何残余的气息,反倒是不会像是从前那样随时随地,都能够勾起谢云泽的异样反应,他难得脑子没有那么混沌,开始复盘今晚发生的所有事情。

  在明皓月离开的时候,曾经咬过他注入过自己心脏的血液,那时候谢云泽便知道自己的血液能开始起效果了。

  这将是能够保护他的绝佳武器森*晚*整*理,杀伤力比明皓月自己身体里的还要强烈,因为还融合了谢云泽独特的气息。

  就像是怪物们无法抵挡谢云泽血液的幽香。

  他们也更加无法抵御血液带来的伤害。

  只是谢云泽之前还觉得匹配后的规则,能够限制住怪物们的觊觎,谁知道后来才发现原来自己匹配的从头到尾都是这些怪物。

  而普通的保护措施对他们而言,也都没有任何效果,就像是给白昼流的臂环,只会让他喜悦。

  甚至只要自己应允任何的承诺,怪物们在兴奋到极点的时候,都会克制不住自己的本能,否则在谢云泽反复强调要听话的情况下,瞿炎也不会还是选择忤逆他了。

  但是不论如何,瞿炎应当是受伤得够呛。

  也不知道他明天来的时候,到底是压抑着暴怒,还是会隐忍着、想其他的办法来发挥他的恶劣本性。

  反正不论如何,按照他那可怖的占有欲,是绝对不可能就这样轻易放弃自己的。

  思索到后面,谢云泽实在是太累,好几次都撑不住闭上眼皮子,最终昏昏沉沉睡过去。

  而就在睡之前他都还在想,不管瞿炎会有如何反应,自己在伴侣这件事上的底线跟准则,也都是绝对不可能更改的。

  随后不知道多久,睡得朦朦胧胧间,谢云泽感觉自己好似陷进到了个极其清晰的梦境中。

  “对不起……”有沙哑的声音跟他道歉。

  自己坐在床边,但是周遭的环境已经变化了,床很大很软,即便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谢云泽直觉这就是面前的人特地为他买的。

  而面前的人正蹲在他的身前,脸颊全然埋进他的掌心,就像是在抽泣般,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进他的手里面,烫得他指尖都轻轻蜷缩。

  “对不起宝宝。”男人心疼自责到哽咽,“我提醒过他们你会对这些过敏,但是主厨突然换了,所以在汤里面加了这些东西……”

  “我知道我知道。”谢云泽无奈地抚摸他的头发,大抵也是以为生病的缘故,嗓音竟然比他的还要低哑,开口都带着丝丝地生涩。

  “但是我不严重呀,而且你也没有陪我吃饭,所以没有办法那么细致的照顾到我,对不对。”

  但是这样的说法似乎并不具有说服力。

  因为他去抚摸男人头发的那只手,因为吊点滴连手背都是青紫的,在苍白脆弱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地触目惊心。

  似是察觉到这点,谢云泽将手收回来,却又被男人紧紧地捂住,低声道:“我会每顿饭都陪你的。”

  谢云泽并没有拒绝,只是轻轻地笑。

  明明眼前的男人从小到大都对他极好,仿佛是珍宝般地将他捧着、哄着又极尽温柔,但是却不知道为何,有时却又觉得他极端偏执。

  谢云泽并不排斥这样的偏执,甚至因为知道他的偏执从何而来,只觉得他跟着自己这样的病人,会无端地受很多不属于他的苦。

  轻颤着伸出指尖,心疼地描摹着男人的眉眼,即便知道他的体温很高,却依旧感觉到有滚烫的热意传递而来。

  直到指尖落到唇瓣的时候,谢云泽突然猛地被灼了下。

  烫得他猝然收手,还在发愣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已经从梦中清醒。

  只见天已经大亮,微风吹拂着纱帘,将外面的阳光照进来,竟然比自己之前的房间要明亮很多。

  恍惚很久,谢云泽才想起来昨晚自己已经搬家,这里是大厅新提供给自己的房子。

  而且工作人员还给他预约了今天的体检,按照时间,他现在就应当吃完早餐过去了。

  可下床的时候,谢云泽不免得还是有些眩晕,撑着自己的额头紧闭双眼,想要去回忆梦里面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却始终模糊不清。

  只记得有人跟他道歉……

  似乎跟他上次梦中的是同个男人。

  难道是他从前的伴侣吗?

  安静坐了片刻后,谢云泽不由得垂下睫羽。

  再想头就更疼了,还是先去做检查吧。

  这次工作人员为他预约的医生,跟上次遇到楚雾痕时截然不同。

  想想也是,楚雾痕自从给自己留下烙印然后被追杀以后,到现在都不知所踪,大厅没有办法派遣他,所以只能够派遣个同样靠谱的老医生。

  医生昨天收到他的资料就很震撼,今天见到他独自坐在这里,脸色苍白脆弱,就连受伤的手上包扎都很凌乱,脸色顿时就变了,

  “你不知道受伤的时候不能沾水吗?”

  “对不起医生。”谢云泽低声认错,“我没有注意。”

  确实是因为早上被梦境所困扰,他就连洗漱的时候都在出神,等察觉到疼痛的时候,手上的伤口已经被他又用热水冲洗过了。

  医生很显然看不得他们年轻人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面色严肃又焦虑,先迅速地给他做了应激处理,又让他进体检舱。

  看他躺进去以后,医生的语气反倒是轻柔安慰,“检查很快的,而且我给你设置的数值很低,不用害怕。”

  谢云泽安静地点头,习惯性将手搭在腹部。等到绿灯关闭又亮起,都没有几分钟的时间,舱门便重新打开了。

  医生看到他的检查结果,顿时间脸色再次变沉,

  “本来就体弱,平时还不好好照顾自己。你的伴侣呢,大厅不是已经为你匹配上新的伴侣了吗?”

  听到这里,谢云泽的神经便轻微颤动,正想要解释这些伴侣到最后都不会生效,突然就听到有人砸立在背后的身影。

  旋即有灼热的气息席卷而来,谢云泽循着动静看过去,便骤然发现瞿炎已经走到自己的身边,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

  他昨晚确实受了不轻的伤,看起来比之前跟其他怪物缠斗的时候还要狼狈。

  脸颊右侧眉尾的位置一道血痕,脖颈处其他的位置也有,令他看起来更添了些戾气,就连俊美的容颜都压不住凶悍。

  “这位就是你的伴侣吗?”唯独医生抬头看了眼。

  看到瞿炎点头以后,医生瞬间开始疯狂输出,“你知道你的伴侣昨晚都受了什么伤吗!他现在是孕夫!孕夫你知道吗!”

  “你不但没有照顾好他,居然还来得这么晚!让孕夫独自来医院看病,就是你们做伴侣的最大的失责!”

  大抵是从来都没有被人这么骂过,瞿炎实在猝不及防。

  他眼底倏然闪过暴怒,就像是强行在压抑着屈侮辱,但是却因为自己确实作为谢云泽的伴侣,没有尽责而强行隐忍着。

  谢云泽也不由得愣住,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

  至高天的怪物、尤其是里面脾气最暴戾恶劣的巨龙,居然会被普通的人类这么劈头盖脸的怒骂,甚至还不敢发作,可真的是头一遭。

  这种反差实在是太大,导致医生都骂完了,谢云泽还在看他,直到瞿炎压抑着眼眸里的阴沉,回过头来与他目光相接。

  昨晚的场面历历在目。

  被血液浸染的疼痛还隐隐地发作。

  可谁知道,谢云泽忽然轻轻笑了下。

  嗓音几不可闻,却被瞿炎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瞳仁陡然扩大,无法言说的颤栗从神经弥漫开来,令他忍不住着迷地闭了闭眼。

  这是谢云泽的笑声。

  是冲着他笑的。

  终于听医生说完检查结果,又开了些药回去治疗掌心的伤口,谢云泽跟瞿炎终于离开医院。

  谢云泽早知道瞿炎会回来,便只是朝着他看去。

  可谁知道突然间瞿炎高大身影覆盖下来,距离他很近很久,就像是压抑着什么浓重的情绪,嗓音低沉,“对不起。”

  有那么刹那,竟是恍惚跟梦里的声音重叠。

  但是转瞬即逝,甚至让谢云泽的睫羽都轻微抖动。

  他还以为按照瞿炎的性格,怎么都会不服输来着。

  瞿炎确实没有丝毫磨灭掉对他的觊觎,但是昨天的确是他没有控制好恶劣的本性,突然出现在床边应该把谢云泽给吓坏了。

  而且他竟然还让谢云泽把自己的手给割破了……

  他的血液到底是何时被明皓月给变化的,后面再去找明皓月算账都行,最重要的自己都能够足以让他这样不计代价的对付,那时候他该是有多么的惊惧害怕。

  割破手也肯定很疼很疼,谢云泽这样病弱的普通人类,也不知道在做这件事的时候得付出多大的勇气。

  只要想到这里,他身上的戾气陡然更加浓重。

  即便是知道这些坏脾气不是冲着他的,谢云泽还是不由得多看他几眼,却将瞿炎看得浑身都紧绷起来。

  “至高天的怪物不接受驯化。”很久后他低声解释,“就连大厅都无法约束,唯一能够听从的只有世界规则。”

  “所以我们保留着很原始的野性,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和本能,昨天是我太过得意忘形,但是以后我会控制住自己的。”

  不论如何,这话比起昨天要顺耳得多。

  谢云泽终于能够与他正常沟通,轻声道,“我说过的。”

  “想要成为我的伴侣,得听我的。”

  也不知道这句话到底哪里刺激到他,瞿炎的气息倏地浓烈起来。

  就好像是突然获得了赦免,方才那种被黑压压阴沉戾气笼罩的感觉,竟然是倏然消散,反倒是变得格外兴奋,连黄金眼瞳都眯起来。

  他跟在后面走着,浑身的热意肆无忌惮地扑洒,激得谢云泽的后颈都不由自主地泛起鸡皮疙瘩,忍无可忍地回头看他。

  却见瞿炎也乖巧立在原地,但是却冲着他笑。

  “……”倏然间,谢云泽好像明白过来。

  所以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愿意成为他伴侣了吗?

  谢云泽倒是也没有这层意思。

  他就是已经决定选定伴侣,所以才会费劲功夫去教化怪物,最起码等到大厅的结果出来以后,他是真的能够的到个家,而非仅仅是跟着怪物沉沦进失去理智的深渊。

  回到家的时候,瞿炎严苛地打量着这栋新房子。

  “是昨晚你把我的屋子给烧掉了。”谢云泽对于面部识别的锁也还不是特别熟悉,摸索了会儿才打开,“是大厅给我暂住的。”

  说完他发现瞿炎的脸色并不好看,不由得睫羽轻颤,“你不喜欢?”

  “没有。”瞿炎的鼻翼翕动,只是感到浓重的不悦。

  房间里面的气味太干净了,没有丝毫他留下的味道。

  其实作为巨龙他有很多的珍宝,只要是谢云泽想要,任何样式、不管多宽敞的地方都能够让他住上,压根就不需要大厅的扶持。

  而届时屋子里面的每个角落,所有谢云泽会经过的地方,都会留下自己的气息,丝丝缕缕地将它填满,无时无刻包裹着谢云泽。

  现在也不例外,等到谢云泽将门打开以后,瞿炎立马走进去。

  谢云泽并没有阻止他圈地盘,反正也阻止不了。

  做趟检查他就已经有点疲惫,很想要休息会儿,谁知道这时,外面还有门铃响起来,说是给他送的东西到了。

  谢云泽折回身去拿,发现原来是工作人员去替他清理了旧屋子,把没有被烧毁的东西都带了出来,装了整整三个大皮箱。

  其中两个皮箱是谢云泽的日常用品,但是还有个箱子比较眼熟,是最近才从大厅申请的,里面装着的基本都是孕期用品。

  都没有等谢云泽说什么,瞿炎灼热的气息转瞬而至。

  他紧盯着最后的那个皮箱,像是察觉到有什么特殊存在,伸手便要把它给打开,谁知道却突然被谢云泽给拍打掉。

  好久都没有挨他打,瞿炎连肌肉都紧绷了一瞬,只觉得他的手掌轻轻软软的,就像是猫挠似地,反倒是激动得神经都颤栗起来。

  “我让你碰了吗?”谢云泽轻轻掀起睫羽。

  “我不碰。”瞿炎当场学乖。

  但是他知道这里面是什么,眼底好几次掠过暴怒却又被他压抑下来,焦躁不安地跟在谢云泽背后,“但是我为什么不能看?”

  “这些东西我都看到过!难道不是给伴侣准备的吗?就算现在大厅还没有彻底匹配我们的关系,可你连白昼流都送过——”

  谢云泽猝然停下来,即便那些用品都是他亲自申请,送给白昼流臂环的时候,也只是想要知道这到底对他有没有用而已。

  但是现在听到瞿炎如此焦躁的语气,便倏然明白他到底是将这些东西当成什么了,脑子里面无意识闪过很多画面,羞耻地咬住了唇。

  “那些东西不是拿给你这样用的。”

  这句话等同于变相承认瞿炎的想法。

  瞿炎愈发兴奋,连黄金眼瞳都陡然扩大几分。他就像是记吃不记打的顽劣野兽,明明踏进家门前都还在懊恼反悔,现在却只想拼命地去嗅谢云泽身上的气息。

  想要撩起他的发丝,去看他耳后雪白的皮肤,或者是亲吻他的后颈,即便是没有这么多触碰也没有关系,只要是紧紧贴着他……

  然而等谢云泽回到屋中,都没有说到底要怎样用,只是将皮箱放在客厅,便准备回卧室休息了。

  目光在他的背影跟皮箱中来回流转,瞿炎果断选择跟在他的背后,就在贪婪灼热的视线,与他就要越凑越近的时候……

  谢云泽却在门口站定,注视着他,“我现在想睡会儿。”

  这话就像是昨天说过的。

  但是情况已经天翻地覆。

  他掌心的伤势时刻都在提醒着瞿炎,克制住自己的本能去听他的话,即便他再是用血液来对付自己,留下疤痕无妨,却会激怒他。

  然而若是那么轻易地便能纠正,便就不能称之为本能了,瞿炎迎上他的目光,黄金瞳轻微地闪动着,直至很久才慢慢地,退后两步。

  这两步就像是已经花掉他的所有意志力,甚至违背本性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焦躁,想要去触碰谢云泽的欲望愈地汹涌强烈。

  直到面前的门嘭地合上,然后是咔哒轻响。

  之前谢云泽说过的话又重新浮上脑海,说他锁门的意思就是不想被打扰,而他希望瞿炎能够听话,这是作为伴侣最底线的要求。

  瞿炎透过门板拼命嗅着他的气息,想要去捕捉他在室内的动静,甚至都能够察觉到谢云泽现在体内热意汹涌。

  是因为刚才皮箱里面的用品吗?

  自己在想的时候他的脑海中又掠过什么?

  某些凌乱不堪的画面浮现出来,令瞿炎的呼吸陡然粗重,他的瞳仁燃烧,就连脖颈都弥漫出几片硬质鳞片,忍不住慢慢地仰起仰头来。

  室内,谢云泽清晰察觉到瞿炎的动静。

  这样的情况,他站在门口当然不可能走,但是谢云泽这次并没有恼怒,毕竟这对于瞿炎来说,都已经算得上是莫大的进步。

  而瞿炎也完全没有猜错。

  从刚才拿到用品开始,他的脑海中便掠过很多凌乱狼藉的画面,甚至鼻息间不自觉地呼吸着瞿炎的气息,让他浑身都燥热难耐。

  经历这么长时间的煎熬,谢云泽早就知道如何应对,甚至都不需要多想,身体便已经不受控制地躺上床,双腿慢慢地颤抖着蜷缩起来。

  他实在是不想在瞿炎盯着他的时候……即便是隔着门板,表现出难以自持的难堪模样来,那样会让他觉得格外地羞耻,而羞耻刺激着神经,莫名地竟会加重他的敏感和热意。

  所以他只是紧闭着眼,强迫着自己硬生生挺过去,甚至无意识将自己的唇瓣都咬得通红,拼命地不要泄露出丝毫的呜咽或者喘息。

  可他的气息与瞿炎的气息本就完美交融。

  更别提现在谢云泽已经得到瞿炎的承诺,没有昨天那样强烈的戒备,幽香便不自觉地渗透出去,让紧贴着门板的瞿炎也颤栗起来。

  热意灼灼地烧着,就像是骤然沉溺进温水中。

  谢云泽神志不清地在里面沉沉浮浮,双眸颤抖地紧闭着,好似无意间张开饱满鲜艳的唇瓣,难耐地想要引诱着些什么……

  很快却又艰难地翻转身体,将自己的脸全都埋在枕头里面,背脊就像是漂亮的弓弦,肩胛骨如同振翅欲飞的蝴蝶,勾出脆弱却又惊心动魄的弧度……

  终于他是压抑不住,发出难耐地喘息。

  又像是在梦中压抑很久,终于彻底地释放出来。

  直到这股子燥热彻底平息,已经不知道多久。

  谢云泽整个人就像是从汗池里面捞出来,疲惫不堪地睁眼,额发和睫羽全都濡湿了,拧成结般湿哒哒地垂下来,显得愈发脆弱动人。

  门板外面也没有了动静,谢云泽都以为瞿炎应当已经离开,毕竟自己都经历了这么遭然后醒来,时间多半都已经花费很长很长。

  但是倏然间,谢云泽的呼吸微微屏住。

  他竟然又好似听到了灼热的喘息,压得很低很低,只有在安静的时候,才能够听到细微地从门板外面传来。

  ……所以其实瞿炎压根就没有走吗?这让谢云泽的心跳猛然加快,甚至都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的怪物怎么会能忍耐这么久的?

  不自觉地,谢云泽咬住唇瓣。

  然后起身朝着门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