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扶晚呆呆地睁大双眼,难以置信道:“……你知道?怎么会?”

  夏之遥笑了笑,只道:“你与小师妹完全不一样。”

  苏扶晚表情倏然紧绷,惴惴不安地问道:“哪里不一样?我明明模仿得很认真,其他人都没发现的。”

  “刚开始性格虽然并没有太大变化,但日子久了便能发现,许多习惯和细节都不甚相同。”

  夏之遥安抚般地摩挲她的后颈,不急不缓道,“好比小师妹爱穿白衣,而你喜欢蓝色。小师妹不吃甜食,你却尤其偏爱零嘴糕点……”

  夏之遥每说一句,苏扶晚的神色便黯淡几分。

  她急着完成任务,一时不觉自己竟露出了那么多破绽……

  也对,夏之遥与原女主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应当对彼此十分了解,更容易发现其中的细微变化。

  想到这里,苏扶晚的神色中多了一丝委屈,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她的衣角,问道:“那、那你会怪我吗?”

  夏之遥眸中闪过一丝讶异:“我为何会怪你?”

  苏扶晚垂下头,声如蚊吟:“怪我……害她消失不见。”

  是她抢走了原女主的一切。

  如若她没有穿书改变了走向,苏扶晚如今应该还是书中那个意气风发、万人追捧的正道之光吧?反看自己,不过是个面目全非的阶下囚,连最曾骄傲的容貌和天资都一并失去……

  她颇有些神经质地攥紧五指,连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之中都不曾觉痛。

  也是,夏之遥与苏扶晚出现一起长大,自然会更喜欢像原主那样的人。

  汹涌思绪回荡在她空荡的脑海中,一想到夏之遥曾深爱着原女主,苏扶晚便又嫉妒又害怕,眼底一片充血,焦躁不安的模样如同发了狂。

  手指忽然被轻轻拍了一下,一股柔和而不失强硬的力道将她手掌一点一点掰开。

  女人温和地看着她:“晚晚,放松。”

  苏扶晚下意识地松开掌心,恍惚地低头一看,苍白的皮肤被锐利的指甲扎破,一片刺目血红。

  夏之遥轻叹一声,三指扣紧她细瘦的手腕,语气却并无责怪之意:“怎么又把自己伤成这样。”

  她

  抽出一管伤药,手指沾了沾冰凉的膏体,送到嘴边呵气吹热,最后细细地涂抹在坑坑洼洼的伤口处。

  夏之遥垂眼注视着她掌心,一缕乌黑发丝从颊边泻下,眉眼疏懒而柔和。

  她轻声问道:“痛不痛?”

  她越是温柔,苏扶晚越想哭,手指轻颤,惶惶地攥紧她衣袖:“阿遥,不要再丢下我……”

  夏之遥抬头看她,用指腹慢慢揩去她眼角泪光:“我怎么会离开晚晚。”

  苏扶晚用另一只手死死按住她,又红着眼问:“你会一直在吗?”

  夏之遥:“我会陪着你,一直到死去为止。”

  苏扶晚:“阿遥之前说喜欢我,是真的吗?”

  夏之遥望着她,笑道:“我当然最喜欢晚晚了。”

  苏扶晚心口顿时被欣喜充盈,又更加忐忑地追问:“那你对另一个苏扶晚……”

  夏之遥:“我对小师妹早已死心,不过是普通的同门好友情谊。”

  苏扶晚缓缓眨了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似的看着她道:“喔……”

  所以,夏之遥心里确实是有她的?

  夏之遥见状,莞尔道:“看来是我还不够用心,害得晚晚总是这般怀疑我。”

  脸颊因为羞愧而缓缓涨红,苏扶晚垂下头,低声道:“不、不对,是我不好,我不该怀疑你的。”

  细细回忆,阿遥明明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情。

  夏之遥为她杀人,为她疗伤,每次都给她带最爱吃的甜食,还在她一无所有的时候敞开怀抱……这些事情,夏之遥对原女主都不曾做过。

  反观自己总是任性地推开阿遥,让对方一次次伤心难过。是她不好,如果早点发现自己的真心,或许她们就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夏之遥温润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那晚晚喜欢我么?”

  苏扶晚十分赧然,小声说:“……喜欢。”

  夏之遥眼眸弯了弯,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愉悦:“嗯,我也喜欢小师妹。”

  苏扶晚忍不住将脸埋在她肩窝,露出染上淡粉色的耳尖。

  她闷声说:“阿遥以后不要叫我小师妹了。”

  夏之遥轻轻抚摸着她手臂上外露的伤痕

  ,问:“为何?”

  苏扶晚露出一双失魂落魄的眼睛,低声说:“每次你用这个叫我,我总觉得你在叫原来的苏扶晚。”

  夏之遥凑近她,轻声细语:“好,那你想让我怎么叫你?”

  一丝幽淡的气息掠过耳侧,如同被质地细腻的丝帛轻柔抚过,十分舒服。那声音似乎贴得极近,隐约能察觉到温热柔软贴在耳尖上的触感。

  苏扶晚浑身一颤:“叫、叫我的名字就好。“

  她在现实中的名字与书中女主一样,父母也总爱叫她晚晚,听着尤其亲切。

  夏之遥便温温柔柔地喊了一声:“晚晚。”

  苏扶晚半咬着唇,唤她:“阿遥,你会不会嫌我太麻烦?”

  她如今变得患得患失,总是没有安全感。一身公主般的锋锐与傲气渐渐被接踵而至的苦痛磨平了,露出里头柔软敏感的芯子来,看上去不堪又可笑。

  夏之遥却道:“晚晚若是喜欢听,我再说多少遍也没有关系。”

  苏扶晚迟疑道:“真的吗?”

  夏之遥便抱着她,说了一整夜的最喜欢晚晚。

  ……

  近来夏之遥总陪着她,天天换着花样带她补身子的东西。

  苏扶晚不爱喝苦兮兮的汤药,夏之遥便一次次哄着她,许诺喝完给她几枚蜜饯吃。

  苏扶晚整个人缩成一团,不情愿地摇头道:“但我就是不想喝。”

  天天被人宠着,骨子里又有几分大小姐似的骄纵脾气冒出头来,非要人哄着才行。

  夏之遥耐心问道:“不吃药,伤口不会好的。”

  苏扶晚淡淡道:“本来就好不了啦。”

  不论涂上多名贵的药膏,只要有灵脉本源在,伤口新增的速度远远比愈合得快。

  夏之遥眼底沉沉,万千思绪化作一声叹息:“我去向掌门求求情,让她早日放你出来。”

  苏扶晚嗤笑:“金楼宴不可能答应你。”

  像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恐怕会利用她直到榨干最后一口气为止吧?

  她反倒有些期待盛西烛能赢过金楼宴,自己或许还有一丝脱出的可能。

  夏之遥嗔道:“那晚晚要怎么做才会乖乖吃药?”

  苏扶晚眨了眨眼,问:“如果我喝完了,阿遥能不能抱我一下?”

  苏扶晚喜欢吃糖,但更喜欢向她索要一些更亲密的接触,仿佛这样就能切身感受到夏之遥对她的爱意。

  夏之遥闻言,伸手抱住她,又伸手在她发间门揉了揉。

  苏扶晚一愣:“我还没喝呢。”

  夏之遥:“就当是提前送给晚晚的。”

  苏扶晚于是苦着脸喝药,又被夏之遥勾过肩膀,轻轻搂在怀里。

  她侧身贴在夏之遥的胸口,静静听着一声声心跳,清晰而有力。

  苏扶晚小声说:“……阿遥真狡猾。”

  夏之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浅笑。

  一来二去,苏扶晚身上的伤口愈合了七七八八,只余下浅浅的疤痕。尖瘦的身子骨瞧着也圆润了许多,恢复了些许精气神。

  夏之遥每日都来见她,直到很晚才会离开。有时迟到了一次两次,被苏扶晚察觉到,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询问。

  虽是确定了心意,但苏扶晚心中仍然惶恐不安。她完全不知道夏之遥在外面发生了什么,和谁在一起,便会本能地去猜忌和怀疑。

  不能亲眼见证的东西,总是不容易让人相信。

  夏之遥却不怪她,每次都极有耐心地向她解释,今天去了哪里,和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情,因为什么事才晚到等等。

  一来二去,苏扶晚也觉得自己无理取闹,闷闷道:“阿遥是不是觉得我烦了。”

  这么多问题,她自己都快受不了了。

  夏之遥摇头道:“没有。晚晚现在已经过得很辛苦了,我想让你更好受些。”

  苏扶晚眸光一颤,沉默地缩进她怀中,像抓住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那般死死抱住她。

  夏之遥轻抚她的后背,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晚晚,再给我讲讲你从前的事情吧。”

  在意识清醒时,苏扶晚总喜欢跟她讲自己在现代世界的事情,讲天上飞来飞去的铁鸟和四个轮子跑得飞快的车,讲她通过一个小盒子就能联系到所有熟识的人。

  有时夏之遥默默听着,时不时点头莞尔:“那个世界好有趣啊。”

  苏扶晚骄傲道:“有机会的话,一定要

  带你去看看这些东西。对了,还要让你见见我的父母,他们都是很厉害的人。”

  夏之遥眸光闪了闪,说:“好。”

  回忆至此,苏扶晚知道她想安慰自己,便抬起头小声问:“今天想听什么呢?”

  夏之遥极为专注地凝视着她:“都好,你的事情我都想听。”

  苏扶晚思来想去,说:“那再跟你讲讲我上学时候的故事吧。”

  夏之遥:“好。”

  初中时代太久远,大学又已经讲过了,苏扶晚于是徐徐讲起她高中那年的事情。

  父母虽然宠爱她,但在学习上对她要求还是比较严格,隔三差五往家里请名牌家教,练习卷都要堆成山了。

  苏扶晚倒也算争气,在那年考进了一所重点高中。

  听到这里,夏之遥轻笑道:“晚晚一定很受欢迎了。”

  苏扶晚得意道:“还行吧。”

  有些学生们不敢接近她,而另一些听说她是赫赫有名的苏氏集团大小姐,纷纷好奇地围了上来,偷偷打量着她崭新的文具和书包,眼里满是艳羡。

  这种事情苏扶晚早就习惯了,围在她身边的人,要么是冲着钱来,要么是冲着她的身份来,又有多少是真心实意想和她做朋友的?

  但一个人是例外,这人是她的同桌,是一个存在感不高的女生。

  她们一开始交集不多,苏扶晚也就没有很在意她,随意讲了一句便略过了。

  夏之遥颔首道:“晚晚在学校有交到什么好朋友吗?”

  苏扶晚露出一个很奇怪的表情:“……没有吧。”

  她身边那群人,与其说是朋友,不如说是小跟班,稍微给一点小恩小惠就能让他们死心塌地了。

  “一个都没有?”

  苏扶晚顿了一下,说:“或许……有一个。”

  之所以列为“朋友”,是因为苏扶晚知道对方并不是冲着钱来的。

  那个所谓的朋友就是她的同桌。

  同桌总是留着厚厚的蘑菇头和沉甸甸的黑框眼镜,让人看不清楚她的长相,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她不爱讲话,成绩又中等偏下,在班上存在感不高。

  苏扶晚一开始也没拿她当回事。

  一次放学时,苏扶晚看到她好像被班里的人欺负了。

  同桌被一大群人围在中间门,看上去格外瘦弱矮小,正低着头,用通红的手指抠着自己的校服。

  有人找茬似的推了一下她的肩膀,问:“喂,昨天叫你来后门,你怎么不来?”

  同桌踉跄了一下,差点倒在地上。

  不论这群人怎么挑衅,她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

  苏扶晚没有那么善良,根本懒得管这种事情,但这群人刚好堵住了她下楼的必经之路。

  于是大小姐抬脚走下来,双手插在校服兜里,冷冷看着她周围的人,那漂亮骄矜的眉眼像一只骄傲的白孔雀:“喂,挡我路了。”

  那群人一看见她的脸,连忙点头哈腰,忙不迭地离开了。

  有人想去把她同桌拽走,但她同桌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挣脱出来,跑到苏扶晚的身后躲起来。

  这下子,欺负她的人不敢上前轻易动她了。

  苏扶晚回头看了一眼,没搭理她,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走下楼,把那群人甩在了后面。

  走出教学楼,苏扶晚听到同桌细声细气地喊道:“谢谢你,苏同学。”

  苏扶晚感觉莫名其妙,说:“我又没打算帮你。”她只是觉得他们挡路了而已。

  同桌又安静下来,两人沉默着同路了一段,快要走出校门时,她听到身后传来极轻的啜泣声。

  苏扶晚很不耐烦地回头看着她:“你哭什么,搞得我好像欺负了你一样。”

  同桌睁着一双哭红的眼睛望着她,看上去像只兔子,非常小声地说:“对不起,我刚刚很害怕。”

  “怕什么?你越怕他们越欺负你,你倒是硬气点啊。”

  苏扶晚上下打量着她,在兜里翻了翻,没找到纸巾,于是随手丢给她一张蓝色手帕:“拿去吧,不用还了。”

  同桌捏着手帕,呆呆地看着她走远。

  那天以后,她们的交集开始变多了,同桌会主动和她说话、送她小零食和水果,还会教她听不懂的题目,但苏扶晚看不上这种唯唯诺诺的人,所以总是对她爱理不理。

  夏之遥莞尔道:“原来是这样认识的。”

  苏扶晚:“后来一次考试

  ,把我们的座位调开了,于是我和同桌就很少有交集了。”

  夏之遥:“那后来怎么成为朋友的?”

  苏扶晚不耐烦道:“因为她总是来找我啊。”

  排队的时候挤过来和她站到一起,下课总是爱跟在她屁股后面,简直比那群跟班还要积极,她周围的人都戏称这位同桌是苏扶晚的头号跟班。

  但苏扶晚是真觉得她烦,又感觉这人挺无趣的,怎么赶也赶不走,干脆当个免费劳动力使唤一下好了。

  于是指使同桌去距离学校几条街外的奶茶店买饮料、买蛋糕,把自己的作业和值日全都堆给她做,末了笑眯眯地说一句:“谢啦同桌,就知道你最好了。”

  这时候同桌就会露出欣喜的神情,飞快地转身为她狂奔到公交车站,坐上一辆拥挤的巴士,满身汗臭跑来跑去,就为了排队买她想吃的东西。

  为了写两人份的作业,天天熬夜到两三点。

  某个午休,有人看到同桌为她忙前忙后地赶黑板报,忍不住偷偷问苏扶晚:“她也对你太好了吧?真的不是在暗恋你?”

  苏扶晚靠在椅背上,长腿交叠,漫不经心地说:“怎么可能啊。”

  那人附和道:“是吧,我也觉得她配不上你。”

  “她太老土,穿得东西总是破破烂烂的,说话又很无聊。”苏扶晚优雅地挖了一勺同桌为她买回来的小蛋糕,红唇微张,含进嘴里,“我才不会喜欢这种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从那一天开始,同桌好像变了。

  她换了发型,摘了眼镜,模样看起来清清爽爽,说话也比平常多。唯一不变的是,她依然围绕着苏扶晚转个不停,仿佛围在月亮旁边的一颗不起眼的小星星。

  她的成绩也越来越好,从中下游渐渐冲上了班级前十。

  但苏扶晚从来没把她放在眼里,依然指挥她为自己做事。

  夏之遥勾起苏扶晚的一缕发尾,细细地为她编发:“然后呢?”

  “有一天我随口和她说,晚自习好无聊,要是能偷偷溜出去就好了。她和我说,她去竞选班长,这样我就可以随时溜出晚自习,她不会记下我的名字。”

  夏之遥:“选上了吗?”

  苏扶晚轻笑道:

  “选上了,我和我的跟班们为她拉票,谁敢不投她。”

  原本内向怯懦的同桌就这样成为了班长。

  她利用职权的优势为苏扶晚开了无数次小灶。

  其他人看在她和苏扶晚走得近的面子上,也不敢多说什么。

  日子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进行下去,转眼来到高三。

  有一天,同桌的老爸忽然找到学校班级里,当着众人的面指着她就是一顿臭骂:“不要脸的东西,你把钱藏哪了?我去找你妈要,她说不在她那里!”

  他挺着中年男人常有的啤酒肚,双脚虚浮,眼眶肿胀,一幅喝多了酒后无精打采的样子,穿的衣服也很是廉价。

  苏扶晚这才知道,同桌家境不好,他爹是个酒鬼,不管家里事,想做生意赔了钱又去借高利贷。妈妈这几年又生了很严重的病,放学以后她就一直在外面兼职赚生活费。

  同桌的爸爸指着女儿骂了很久,一直在向她要钱,最后甚至要动手打人,被赶来的班主任拦了下来。

  同桌只是冷冷地注视着他,浑身微微颤抖,只有视线在掠过苏扶晚身边时,会稍稍停顿下来,露出那种微不可察的希冀表情。

  她当时一定是在许愿,希望有人能站出来把她带走吧?

  可惜苏扶晚情愿坐在位子上看戏。

  为了这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出面,她嫌掉价。

  后来终于来了几个保安,把她爸爸撵了出去。

  那天同桌在全班同学面前丢尽了脸,有几个平时看不惯她管人的同学笑嘻嘻地调侃她:“班长,你那个酒鬼老爹呢?他今天怎么没来打你啊?”

  “他说话的口音好奇怪啊,土土的。班长,这是你们的家乡话吗?你不会也说这种话吗?”

  “班长,都说上梁不正下梁歪,你不会也变成他那样吧?”

  同桌默默地忍受了下来,一如往常跟在苏扶晚身后。

  见苏扶晚没有帮她说一句话,那群人便开始变本加厉,把她爸爸的事情添油加醋地传遍了学校。

  课业繁重之余,吃瓜就是最好的解压手段。没有谁不爱听八卦,同桌很快就因这件事“出名”,整个年级都开始认识她。

  她走到哪里,都会被指指点点:“听说

  她爸是个乡巴佬酒鬼诶,闯进学校骂女儿。”

  “哇哦,那她好惨啊。听说她成绩挺好的?”

  “有这样的亲爹,教出来的孩子又能好到哪去啊?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啦,我看这人也不无辜。

  “那她怎么办啊,长大去当陪酒女?哈哈哈哈!”

  “你说她每次都跟在苏扶晚后面干嘛,想巴结有钱人啊?”

  “……”

  苏扶晚渐渐开始觉得这样的声音很烦,连同看身后的人也不爽了起来。

  她忽然转过身,对着身后垂着脑袋的同桌说:“你能别老跟着我吗?烦死了,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啊!”

  同桌忽然抬起头,眼眶红红地看着她,就和那天傍晚被人欺负的时候一模一样。

  苏扶晚不耐烦地挑眉:“你没听懂我说话?”

  同桌看着她,眼里的光一点一点熄灭,哽咽地说:“……我知道了。”

  自此以后,她再也没有主动找过苏扶晚,只是远远地看着她。

  “后来我过生辰那天,她还给我送了生日礼物的。”苏扶晚仔细想了一会儿,恍然道,“是什么来着,哦,好像是一条蓝色围巾。”

  那天是冬至,同桌好像特地化了妆,看上去比平常顺眼很多。她满怀期待地把手里的礼物盒递给了苏扶晚,小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苏扶晚很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发现同桌手上有很多细小的伤口,眼圈周围浓浓的乌青,像是熬了好几夜。

  她低头好奇地把礼物拆开,往里一看。

  不是什么稀罕货,一条普普通通的手织围巾而已。

  她有些失望地接了过去,一圈圈围在脖子上:“谢啦。”

  同桌看着她,双眸亮晶晶的:“你喜欢就好。”

  苏扶晚敷衍似的笑了笑:“嗯,喜欢。”

  然后转身便在对方看不到的角落里,把礼物丢进了垃圾桶。

  自己家里一条围巾都要上万块钱,这种廉价的礼物她怎么可能戴啊,参加聚会都要被笑死。

  说到这里时,夏之遥编发的动作忽然顿了一下。

  苏扶晚转头看她,问:“怎么啦,阿遥?”

  片刻后,夏之遥挽起她的发丝

  ,垂眸平静道:“没什么,你继续说。”

  “后来她那酒鬼亲爹好像出了什么事情,经常有人在校门口堵她,问她还钱。”苏扶晚说,“这我就不太清楚了,反正后来我很少和她走在一起。”

  夏之遥沉沉凝视着她的侧脸,问:“为什么?”

  “烦。”苏扶晚说,“跟她一起总是有接连不断的麻烦。”

  “但她也为你做了很多,不是吗。”

  苏扶晚:“那都是她一厢情愿的付出啊,我也没有逼她,是她自己像个舔狗似的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她对我好我就必须喜欢她、帮她吗?哪有这种道理啊。”

  说罢,她又抱紧夏之遥的肩膀,闷声说:“但是阿遥是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呢?”

  苏扶晚歪头想了想,说:“反正你就是比她好。”

  夏之遥忽然轻轻一笑:“原来如此。”

  苏扶晚抱着她的肩膀摇来摇去,轻哼:“总之,我才看不上她那种人。”

  夏之遥:“你既然知道她喜欢你,为何不明确拒绝呢?”

  苏扶晚思忖片刻,说:“因为我直接拒绝之后,她就不会对我那么好了吧?”有便宜不占白不占啊。

  夏之遥沉默了一会儿,问:“后来呢。”

  苏扶晚:“后来……后来好像是有一天我出校门的时候,看到一群自称是她亲戚的人,要拉她上一辆面包车。当时她有叫我的名字,好像让我过去帮她来着?”

  当时已经很晚,学校里没多少人了。她站在校门口看热闹时,看见有人拉着同桌的手,要强行拖她上一辆面包车。

  同桌一眼便看见了她的身影,用一种满是哀求的眼光望着她,喊道:“晚晚,救……”

  夏之遥:“你没过去么。”

  苏扶晚理所当然地说:“没有啊,谁知道又是什么麻烦,我才不去凑热闹。”

  她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地看着同桌被那群人带走,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眸子慢慢变得暗淡无光。

  而苏扶晚坐上司机开来的车,回到家美美地泡了个澡,吃完自己买来的小甜品,香喷喷地入睡了。

  从那一天起,同桌没有来学校,后来甚至缺席了高考,自此音信全无。

  而苏扶晚顺利地考入了名校表演系,自此平步青云,过着要什么有什么的得意人生。

  夏之遥轻抚着她白细的后颈,缓缓问:“她失踪了吗?”

  苏扶晚:“不知道。后来参加同学会,才听到了一些关于她的传言。”

  “听说她母亲在医院抢救无效去世了,酒鬼父亲进了监狱,她最后没有参加高考,可能在某个小县城里打工吧。”

  当时同学会上,班主任提起同桌总是十分惋惜地感叹,可惜了,那么好一个姑娘,成绩也很好,天天勤工俭学帮妈妈挣医药费,好好的前途就这么被毁了。

  夏之遥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是么。”

  “说起来,我都快忘了她叫什么来着?哦,好像叫盛……”苏扶晚冥思苦想,片刻后恍然道,“她叫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