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棋感觉浑身变得轻飘飘的,好像浮在了一片柔软云端上。

  四肢百骸已经不听使唤,不受控制地化作一片透明光点,温柔地围绕在盛西烛身边,就如同闪烁的群星簇拥着独属于她的月亮。

  意识在逐渐离她远去,视线也开始黯淡,曲棋从未如此清楚地体会到生命正在加速流逝的感觉。

  这种感觉并不可怕,甚至可以说是一丝痛楚也没有。更加令曲棋感到痛苦的,反而是从内心深处涌现出的许许多多种情绪,每一种都足以令她心碎万分。

  担忧、悲伤、遗憾、不舍……

  明明她说过会永远陪着老婆的,可她食言了。

  明明她还有好多好多事情,没有和盛西烛一起做过。

  明明她还没有亲眼见证盛西烛完成她的梦想。

  明明……明明未来还有那么多种可能性,她却都看不到了。

  ……

  她的思考慢了下来,情绪被逐渐抽空,像是沉进了一层粘稠污浊的泥沼里,再难醒来。

  纵使有千万种不舍,曲棋仍然不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

  视线开始扭曲。

  只记得眼前的最后一幕,是盛西烛的眼睛。那双素来心如止水的金色眸子,忽的滚下两行清泪来。

  曲棋下意识地伸出已经变得透明的手指,徒劳地为她抹泪,却一次又一次地穿过了盛西烛的脸颊。

  耳边响起一声歇斯底里的悲鸣,伴随着冷冰冰的机械音,一切戛然而止。

  “滴。”

  “恭喜宿主,任务已完成——”

  -

  烟城。

  季岭提着一盒糕点,快步穿过车水马龙的街头,在一栋气派的大宅前停步。他先是仔细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着,又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泄气。

  片刻,季岭惴惴不安地敲响了远门。

  “咚咚!”

  与此同时,大宅庭院中一只正在晒太阳的金眸小白猫敏锐地竖起耳尖,倏然看向门口。

  “喵?”

  它跳出海棠花丛,极其轻盈地穿过了长长的走廊。在途经转角时,小白猫化作一个黑衣小姑娘,来到门前。

  小姑娘耳朵贴着门,脆生生地喊:“谁呀?”

  季岭听见她的声音,心里有些庆幸,又有些遗憾,开口道:“阿兰,是我。”

  阿兰隔着门翻了个白眼:“又是你呀,你来干什么?”

  季岭倚在门上,温声道:“我给师姐带了些她喜欢的糕点……”

  话还没说完,阿兰便直接拉开门闩,外头风尘仆仆的小修士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顺着惯性在门槛上一绊,跌了个趔趄。

  阿兰歪头靠在墙边,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

  季岭勉强站稳脚跟,倒也不恼,笑容依旧温和:“多谢阿兰姑娘。”

  “看在你给姐姐带了东西的份上,这次勉强让你进来。”阿兰一手叉腰,一手掌心向上向他摊开,“糕点交给我吧,你人可以走了。”

  季岭却紧握布包,执着道:“阿兰姑娘,能否让我亲自把糕点交给师姐?”

  阿兰睁大双眼,一双金色的猫眼恶狠狠地瞪着他:“当然不能!姐姐说了,她根本不想见到你们。你还是识相一点,快点回去吧!”

  季岭笑容一滞,黑眸中隐隐流露出几分失落情绪:“……师姐当真是这样说的?”

  阿兰斩钉截铁道:“那当然啦,我骗你干什么?这些话都是姐姐亲口告诉我的。除了我以外,她现在谁也不愿意见,尤其是问剑宗的人。”

  季岭心头一震,眼中的希望一点一点熄灭,他呆呆地立在院门口,如同一樽毫无生机的傀儡。

  阿兰见状,直接伸手抢过他怀中布包,下了逐客令:“请回吧。”

  季岭看了她一眼,勉强笑道:“……我知道了,那我下次再来。”

  他转过身,又听阿兰在身后喊道:“不论你来几次,姐姐都不会想见你的。”

  季岭脚步一顿,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脚步犹疑蹒跚,背影很是失魂落魄。

  阿兰等他一走便立刻拉起门闩,双手抱紧了怀中的碎花小布包,往宅子里奔去。

  “姐姐——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她哼着歌一路走,一路随手拨弄鹅卵石小径旁的海棠花,又对着池水里活蹦乱跳的锦鲤呲牙。穿过花园后,阿兰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她紧张地梳理了一下额发,换上一副乖巧活泼的神情,这才轻轻推开了一间房门。

  “姐姐。”

  坐在软塌上的女孩听到声音回过头,墨黑长发披在肩上,一双清亮的狐狸眼带着几分惺忪倦意,俨然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阿兰,你一大早这么闹腾做什么。”

  阿兰走上前,神神秘秘地举起了手中的糕点:“姐姐,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曲棋收回目光,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嗯,放那儿吧。”

  阿兰坐到她身边,眸光有些忧虑:“姐姐是不是又做梦了?”

  曲棋颔首:“是呀,我这回睡了多久?”

  “睡了一天了。”阿兰心直口快地说,“这样睡下去,我真担心你有哪天醒不过来了。”

  曲棋却并未生气,反倒轻快地笑起来:“那也不错。”

  阿兰见状,闷闷不乐地问:“姐姐是不是还在惦记梦里那个陌生女人?”

  太阳穴隐隐作痛,曲棋伸手按了按,摇头道,“我总觉得我应该是认识她的。”

  自三年前辗转来到烟城,曲棋便愈加嗜睡,常常从黎明睡到黄昏,且越睡越久。兴许是因为太过嗜睡,她的身子愈发孱弱,每天都必须呆在屋子里,要喝很苦的药汤才能维持清醒。

  她总觉得,自己可能有一天会彻底醒不过来了。

  在梦里,曲棋总会见到一个乌发金眸的女人,那女人长着一副她最喜欢的模样。她们在梦里很是相爱,一起做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可惜每次当她醒来,都会完全忘记梦里的事情,忘记女人的名字和长相,忘记她们曾经有过的那些回忆。

  那女人就像一场梦,消失得干干净净,徒留曲棋一人躺在空荡的房间里惊醒。

  现实有多苦闷,梦境里的温存就显得越甜蜜。

  她甚至开始觉得,长睡不醒也未必是一件坏事,至少在梦里,她能见到想见的人。

  阿兰把小布包放在她的腿上,不是很赞同地说道:“怎么可能会认识呢,梦里的东西都是假的。”

  曲棋瞥了她一眼,低头把布包拆开,一阵浓郁的桂花香味飘了出来。

  阿兰凑过来看,惊喜道:“哇,是桂花糕,看起

  来挺好吃呢!”

  曲棋却莫名抵触,伸手将盒子推开,淡淡道:“你吃吧,我没胃口。”

  阿兰的嘴角耷拉下来:“好吧……”

  曲棋:“这不是你带来的吧,是季岭对不对?”

  阿兰莫名心虚:“呃,姐姐怎么猜到的?”

  曲棋翻了个身,望向窗外的鸟语花香:“你撒谎的样子太明显了。”

  她纤瘦而单薄的背影在软塌上缩成小小一团,无端令人感到落寞。

  阿兰微微抿起唇,忽然情绪有些低落。

  几年前她还只是一只小白猫,在西淮城里四处流浪,忍饥挨饿,某天幸得曲棋出手搭救,此后便一直念念不忘,希望能常伴其左右。

  可恨的是,当时曲棋的身边还有一个坏女人,不仅和她百般争宠,而且想要把她从桥上丢到水里!

  阿兰明白自己斗不过那个茶里茶气的坏女人,只能忍痛离开。她知道曲棋是个修仙者,从此便开始刻苦修炼,兴许是老天爷眷顾,机缘巧合下她居然得到了修炼成人的机会。

  一晃三年过去,阿兰途径烟城,在人海中又看到了那抹熟悉的影子。她心中一阵狂喜,莫非是老天爷又一次眷顾了她?

  然而等她接近了曲棋才发现,曲棋对于从前的事情竟毫无记忆。

  她不仅忘记了西淮城里发生的一切,也忘记了那个一直跟在她身边的坏女人。

  这对于阿兰来说,是喜也是忧。

  从那一天起,她便大胆地埋下了一个谎言:“姐姐,我是你养的小猫呀,你不记得我了吗?”

  提起猫,曲棋眸光闪了闪,似乎在回忆着什么事情。她喃喃道:“我怎么记得……我以前养的是一只黑猫?”

  阿兰面不改色地说:“你记错了,我一直是白的。”

  曲棋凝视着她金色的眼睛,神色忽然变得有些柔软:“……是这样吗。”

  或许是因为某些原因,她把这只似曾相识的小白猫留在了身边。

  经过一段时间后,阿兰发现,曲棋这些年似乎变了许多。

  从前那个女孩总是活泼开朗的模样,漂亮的狐狸眼明媚又生动,就像一束灿烂阳光,一颦一笑皆让人心生暖意。

  而现在

  的曲棋却很少笑了,依然是漂亮的狐狸眼,眼底却悄然含了一抹哀思。她被嗜睡症蛀空了元气,日渐消瘦,似乎对世间的一切失去兴趣,表情和语气都变得淡淡的。

  她总是独自坐在窗边,眺望着外面的世界,似乎在等待着谁来将曾经的她唤醒。

  阿兰以为自己会是那个将她唤醒的人。

  可惜并不是。

  不过也好,曲棋现在天天关在屋里,只有自己才能如此近距离地与她接触。

  这样一来,姐姐就是她的了。

  曲棋忽然看向她,问:“最近有什么有趣的消息么?”

  阿兰犹豫片刻,回答道:“有一些关于修仙界的消息,姐姐想听么?”

  曲棋倚着靠背,神色平静:“可以。”

  “前些日子,魔族大肆入侵了许多宗门的领地,隐隐有掀起第二次仙魔大战的意思……据说,是盛西烛的命令。”

  曲棋一顿:“盛西烛……”

  这个盛西烛,三年前便在三界中声名大噪,乃是传说中闻风丧胆的大魔头。

  此女先是一声不吭地霸占了月岛,在岛上修建一座庞大宫殿,又仅凭一己之力摧毁了数百条灵脉,搞得许多宗门因此覆灭。因为实力太强,许多对修仙者们不满的种族都心甘情愿地追随于她,甚至连魔尊都自降身份与她联手。

  人间界如今民不聊生、人心惶惶,有大半的功劳都拜这位大魔王所赐。

  阿兰:“这盛西烛专和问剑宗的修士过不去!姐姐可要小心些,万一遇上可就难逃一劫了。”

  曲棋却道:“我听她的名字,像是一个很好的人啊。”

  阿兰不悦:“哎呀,你怎么每次都帮这个盛西烛说话!”你就这么爱那个坏女人吗!

  曲棋无辜眨眼:“直觉罢了。”

  她也没办法,每次听到盛西烛这个名字就走不动路,心跳疯狂加速。要不是她不认识这个盛西烛,真要怀疑自己和这位大魔头有一段不能说的秘密。

  阿兰抓住她手,恶狠狠道:“我都是为了姐姐好!她就是个坏女人,大坏蛋!杀人不眨眼的那种!你绝对不可以喜欢她。”

  这一回,她绝对不能让姐姐再遇见那个坏女人!

  姐姐是

  属于她一个人的!

  曲棋每次与她聊起这个便会争执起来,久而久之也懒得再争辩,索性敷衍道:“啊对对对。”

  她不动声色地避开阿兰的手,岔开话题:“阿兰,今儿天气不错啊。”

  “确实不错,姐姐想出去走走吗?”阿兰成功被转移注意力,积极道,“我陪你去看看吧!”

  曲棋失笑:“不用了,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自己去便好了。”

  阿兰:“那可不行!万一你又像上次那样,忽然睡倒在大街上怎么办?”

  曲棋:“哎呀,我才刚睡醒,犯不着马上又睡过去。”

  阿兰还想争辩:“可是……”

  曲棋打断道:“我自己去,就这么说定了。你待在家乖乖等我回来,听话。”

  阿兰被她这么一说,只能红着脸乖乖遵从。她又重新变成金眼小白猫,软绵绵地趴在曲棋的小腿上打滚儿。

  曲棋看着那双落日熔金似的眸子,心口莫名震动。她下意识伸手在它毛绒绒的脑袋上摸了一下,随后起身披上一件黑衫,离开了房间。

  小白猫失落地趴在床上,望着那抹纤细的背影独自远去。

  姐姐虽待她很好,却像是主人对待一只小动物那样的好,远不如对盛西烛那个坏女人亲昵。

  她知道姐姐一直喜欢那个坏女人,便总穿着和盛西烛一样的黑衣在曲棋眼前晃来晃去,还特意留长了头发。

  即使如此,曲棋也不曾正眼看过她。

  大街上,曲棋正四处遛弯儿。近些年她深居简出,体力已经大不如前,常年未接触阳光的肤色苍白如纸,看上去十分纤瘦脆弱。

  好在她有炼虚期修为傍身,只要不是忽然睡倒在地上,几乎能打得过世间大部分的修士了。

  走着走着,曲棋忽然嗅到一丝奇特的气息。

  那气息阴冷潮湿,似乎有邪祟萦绕其中,俨然是魔息。

  曲棋轻蹙眉头。

  像烟城这样偏远的山城,几乎与外界都隔绝了,又是哪里来的魔族人?

  她本无意管闲事,但若这魔搅得烟城天翻地覆,恐怕她的平静生活也不会好过。

  抱着息事宁人的心态,曲棋顺着那丝魔气走上前去,拐入了一

  条僻静的小巷中。

  一个身着蓝纱的女子蹲在墙角,睡得昏昏沉沉。

  曲棋走上前去,那女子便倏然睁开双眼,魔息如衔尾蛇一般紧紧缠上了曲棋的脖颈。

  “谁!”

  曲棋伸出两根指头,像弹蚊子一样把那缕魔息弹开,平静道:“别冲动,我没恶意。”

  女子看清她的模样,竟然花容失色地喊道:“——曲曲曲棋?!”

  曲棋好奇道:“你是谁,怎么会认得我?”

  女子:“我特娘怎么会不认得你!不对啊,你失忆了?”

  曲棋挠头道:“应该是吧……我有很多东西都想不起来了。”

  女子上前细细打量了她一番,忽然用力揽住曲棋的肩膀,眼含热泪,痛心疾首道:“三年了,你知道这三年我怎么过的吗?我为了找你几乎翻遍了整个四海九州!没想到你会在这个山窝窝里头!”

  曲棋:“找我?找我做什么?”

  女子激动得又哭又笑,慌忙道:“因为有人想见你……不行,我得赶紧回去告诉她一声,你站在此地不要走动,等我回来。”

  曲棋满脸问号:“慢着,你究竟是谁?!”

  她话音未落,便看见那女子拿出传送法器往墙上一打,一扇椭圆形的门便出现在墙上,门口隐隐散发着一圈橙色光晕。

  曲棋:“哇哦……”这法器莫非是光圈科技发明的?!

  “你,呆着别动,等我把人带过来!”女子一根手指着她,一边慢慢走进传送门,只丢下一句话便消失在门的那头,“记住了,我叫宁玥!”

  曲棋:“……”怎么感觉这人不太聪明的样子?直接把我带进去不就好了?

  不过她也没有贸然跟魔族人离开的意思,便也将这件事抛之脑后,转身返回大街。

  烟城虽小,但大城市里该有的玩乐去处一样不少。勾栏、茶馆、酒肆、戏楼……应有尽有,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曲棋路过长街,看到自己往日曾去过的戏楼竟是张灯结彩,热热闹闹,便停下来多看了几眼。

  戏楼里的一位侍从看见她,连忙凑上来,亲亲热热地喊:“曲姑娘,好久不见呀!”

  曲棋笑道:“好些日子没过

  来了,你还记得我?”

  侍从嗔道:“瞧您说的,哪能不记得呢?您以前最喜欢到我们这儿听戏,尤其是爱听月仙姑娘的戏。”

  在嗜睡症不严重之前,曲棋曾到过这戏楼里来,本是带着无聊消遣之意,却被台上的青衣夺去了目光。

  那女子乌发如瀑,眉眼清冽似雪,眸光流转之间,让曲棋感觉似曾相识。

  此后,她便常常到戏楼里来,为这位月仙姑娘一掷千金。

  那时烟城四处传言,烟城首富曲大小姐看上了梨园的头牌,要把这位小月仙领回家去。

  曲棋听到这样的传闻简直啼笑皆非,她只是觉得那女子的眉眼,似乎与她梦里的故人有些相似。

  虽说她不记得对方的具体样貌,但冥冥之中总会对梦中女人身上的一些特征情有独钟。

  比如长至膝盖的乌发,比如漂亮的金眸,又比如冷若冰霜的眉眼。

  侍从热切道:“曲姑娘要不要进来看看?今儿也有小月仙的戏!”

  曲棋思忖片刻,欣然道:“那就听听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侍从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弯腰招呼道:“好嘞,您楼上请!您之前的雅间我们还给您留着呢!”

  曲棋扔给他一块碎银,大摇大摆地走上楼,轻车熟路地推开其中一间包厢,懒洋洋地往美人榻上一瘫,像极了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

  瓜子点心很快被送了进来,曲棋低头一看,全是她平时爱吃的口味。

  还真是有心了,这都记得一清二楚。

  曲棋并不知道,自她走进戏楼的那一刻,这个消息便传遍了整个戏班子。

  许多人凑到小月仙身边,笑容别有深意:“看,那曲大小姐果然对我们月仙姑娘念念不忘,今儿总算是又来了。”

  小月仙轻斥道:“别胡说八道。”

  她虽端着一副光风霁月的姿态,心跳却渐渐加快。

  小月仙身为梨园头牌,根本不缺众人追捧。她颇有些清高自傲,虽是懂得要逢场作戏,但心里对那些仗势欺人的富家子弟很是瞧不起。

  她原以为,这个曲棋也和那些富家子弟没什么不同,一掷千金就是为了把她领回去伏低做小、肆意折辱。

  那

  天曲棋来到后台时,小月仙心中一惊,没想到传闻中的烟城首富竟是如此明艳灼人的姿态。

  明白了她心中所想后,曲棋大笑道:“别误会,我只是觉得你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小月仙这才惊觉,这人竟和她想象中的纨绔子弟完全不同。从此以后,便愈加注意起了这位曲大小姐,谁知过了几天,曲棋就不再来戏楼了。

  小月仙嘴上不说,心中却很是失落。

  等到今天,曲棋终于又来了,她顿时心生欢喜,势必要唱好今天这一场戏。

  她甚至想过,若这位曲大小姐真想把她领回家去,她也是愿意的。

  曲棋倒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她只是想过来消磨一下时光,于是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等待戏台开唱,十分惬意。

  没过多久,青衣扮相的小月仙款款走上台来,一开口便惊艳四座,引来无数叫好。

  曲棋礼节性地跟着鼓掌:“真不戳啊!给你一键三连!”

  低头吐瓜子皮时,台上戏腔忽然一停。

  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在一瞬间席卷了高楼。

  曲棋一愣,缓缓抬起头,看到满目刺眼鲜红,顿时瞳孔骤缩。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到几乎不可察觉的脚步声停在了她的雅间前。

  曲棋下意识地滚了滚喉咙,喝道:“是谁?!”

  门外的人没有回答。

  随后,一只苍白到几乎不见血色的手推开了门。

  女人身形窈窕,黑衣无风自动,周身弥漫着一丝危险到极致的气息。

  她垂下眼,金色的双眸死死地盯在曲棋身上,阴鸷而偏执。

  曲棋看清了她的眉眼,一瞬间腿软得走不动路,心头的小鹿瞬间飙上了高速公路。

  妈呀,这不就是我梦中的老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