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的那个圣诞是周三，闻惜与方嘉禾都有课要上，不能玩得很尽兴。但四年后的这个圣诞却是在周六，不用上班，自然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好好过个节。
尽管沛阳市没有下雪，但天气仍旧十分寒冷，即便已经穿了厚实的棉服，闻惜还是把自己全副武装地裹了起来，围巾手套和帽子一样也没落下。方嘉禾不像她那么怕冷，临出门时只随便挑了件长风衣穿上就要走，闻惜一看那料子轻飘飘的，明显是春秋时节才会穿的衣裳，只得堵在门口不让方嘉禾出去。
“知不知道今天多少度啊？你穿得这么少，是去走T台还是拍画报？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穿太多勒得慌，不舒服。”方嘉禾说，“我打小就这样，也没觉得冷，别担心。”
“你现在是不冷，可出了门就一定会冷的。”闻惜推着她，不肯让步，“而且你围巾也不戴，不觉得脖子漏风吗？快去给我换件高领毛衣，不然我是不会让你出门的。”
方嘉禾拿她没办法，只能乖乖回到卧室，取了件高领毛衣换上。闻惜绕着她看了一圈，还是不太满意，怕方嘉禾冻着，便又硬给她加了条围巾上去，起码视觉上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单薄了，闻惜才勉勉强强地点了头，挽着方嘉禾的手出了门。
两人照常乘坐电梯去了地下停车场，依旧是方嘉禾负责开车，闻惜则舒舒服服地半躺在副驾驶座。半个小时后，约定好的地点到达，方嘉禾找了个车位把车停好，闻惜还没来得及开门，就见一只手忽然从侧旁伸来，敲了敲她的车窗。
她转头一看，外面站着位面熟的年轻女孩，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头漂染过的浅金卷发，再是一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们俩迟到了啊，这都几点了？”方慧主动替闻惜开了车门，又越过她冲方嘉禾打了个招呼，“我和晓楠姐都等了老半天了，你们在家里磨蹭什么呢，这么晚才出门。”
自从国庆假期接了她的陪玩订单后，这还是闻惜第一次与方慧见面。前阵子她与方嘉禾出发去宁州探望方母之前，赵晓楠曾说过要和她们好好聚一次，看过日历后便选在了圣诞节这天。
方慧长期蹲在赵晓楠的直播间和微信群，与赵晓楠来往频繁，已经算是好朋友，对于闻惜和方嘉禾已经重归旧好的事，她自然早就从赵晓楠口中有所得知。听说今天她们三个老同学要来一场圣诞聚会，方慧本着祝福闻惜与自家堂姐和好以及蹭饭的念头，也就一道跟着来了。
时隔几个月再见，方慧还是老样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立在街边格外瞩目。闻惜见了她很高兴，又发现方慧在这么冷的天居然还穿着丝袜配短裙，不由失笑道：“你们还真是亲姐妹，一个比一个抗寒，穿成这样真不冷吗？”
两个人站在一处，方慧衣着讲究，从头到脚都有精心打扮过的痕迹，反倒比闻惜瞧着更成熟，怎么看也不像个才十九岁的大学生。
那边方嘉禾已经摘了围巾，看表情显然是被勒得不大舒坦，但听到闻惜这话，她又很快把围巾挂了回去。
“不冷啊，穿得好看最重要嘛，再说我背上贴了两个暖宝宝，一点也不冷。”方慧笑了笑，给了闻惜一个热情的拥抱，颇为感慨道，“不容易，真是不容易，总算看见你们俩同框了。闻惜，恭喜你啊，知道你和我堂姐和好以后，我高兴得饭都多吃了两碗呢！”
闻惜由衷道：“说起来还得谢谢你，我们能重逢，都是多亏了你。”
方慧得意道：“那是，我可是最大的功臣，没有我，你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上一面呢。”她说着，冲方嘉禾挑了挑眉，“是不是啊姐？”
方嘉禾两手揣兜，身高优势让她看着方慧的眼神有那么点居高临下的意味，她没有第一时间就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说：“算是吧。”
方慧一听就不乐意了：“什么叫算是啊？再说这段时间我也没少给你出谋划策吧。能把闻惜追回来，可少不了我的助力，你不想承认也得承认。”
“出谋划策。”方嘉禾面无表情地说，“你是指那些毫无用处又烂到家的鬼点子吗？”
方慧噎了噎，又道：“那我还让你给晓楠姐刷礼物呢！要不是我好心提醒，你这种人怎么可能想得到？就因为你把晓楠姐笼络好了，她之前才愿意单独见你，跟你说了那么多闻惜的事，帮助你了解闻惜，这总是我的功劳没跑了吧？”
方嘉禾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道：“赵晓楠的微信我早就加了，她直播间我也早就去过，给她刷礼物这事，更不是你提醒之后才刷的。”
“喂喂，你有点过分了啊！”方慧绷不住了，被她气得直磨牙，“闻惜，你看女人的眼光真差，怎么就喜欢上了她？这种一点都不懂得感恩图报的人，你还是赶紧把她甩了吧，反正她以前也甩过你，现在轮到你甩她了。你放心，我会尽快给你介绍一个优质对象，保证比她好！”
这两人斗起嘴来倒是有趣，闻惜还从未见过方嘉禾与谁相处时会是这样的样子。她笑了笑，顺着方慧的话应道：“行啊，我觉得没问题。”
方慧立即开怀大笑，指着方嘉禾说：“让你欺负我吧，现在我有靠山了，你再像以前那样欺负我试试看？”
方嘉禾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种看似平淡却又极具威压的眼神，对方慧来说简直不要太熟悉，她几乎是瞬间就笑不出来了，赶紧拖着闻惜与方嘉禾拉开距离，低声说：“生气了生气了，快跑！”
这般玩闹一阵，三人便相继进了餐厅里去，赵晓楠已经在雅间里等得百无聊赖，刚开了把游戏。见闻惜等人现身，她十分恼火地道：“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我开游戏的时候来，你们真够可以的。”
闻惜推了她一把，把赵晓楠推得一歪：“游戏重要还是朋友重要？约好的八点见面，我们三个在外面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到八点的，压根就没迟到好不好，是你跟方慧来早了。”
“你们两个是主角嘛，必须要比我们来得更早才行啊。”赵晓楠一本正经地说，“再说了，朋友跟游戏比起来，那当然是游戏重要啊。没了游戏，我的人生就不完整了！”
方慧是她的忠实小粉丝，闻言立马在旁边附和起来：“就是就是！”
闻惜懒得理会这两人，自去跟方嘉禾找服务员点了菜。等到一把游戏结束，赵晓楠才问道：“不是说还有两个人吗？快点问问到了没，可别一会儿菜都上了她们还没来。”
闻惜看了眼时间，正要摸出手机打电话，身后的门却恰巧在此时被人推开了——杨天晴穿着棕色大衣，照旧是一头标志性的大波浪长卷发，肤白红唇，气质温婉。她身后还跟了个梳着低马尾的成熟女性，穿一身职业西装，外搭黑色大衣，踩着高跟短靴，相当干练利索的模样，是成韵。
“师姐和成老师可算来了。”闻惜立即起身迎了上去，“刚才还提到你们呢，菜都点好了，就等你们来了之后开席，快坐吧。”
既是好友相聚，闻惜这边邀请了赵晓楠，再加一个主动凑热闹的方慧，方嘉禾那边自然也得将杨天晴叫上。顾虑到吃饭的这些人好些个还是年轻妹妹，杨天晴担心自己到场以后没个伴，想着成韵左右单身，又没什么事做，便也把她叫了过来，反正方嘉禾与闻惜也都认识她。
几个人互相介绍着寒暄一番，终于落了座。杨天晴脱了外衣，笑笑说：“为了来跟你们吃顿饭，我可是把家里那位都扔下不管了，今天好歹是过节，虽然是个洋节，但大家都难得休息一次，可要玩得开心才行。”
闻惜说：“满大街都是过节的情侣，师姐其实可以把姐夫带来的，正好也让我们认识认识。”
“他一个男人，来了也是煞风景。”杨天晴说，“我们女人聚会，就不要他掺和了，我带你成老师来也是一样的，反正她又没个对象，窝在家里怪可怜的，作为老同学，我可不得照顾照顾她？”
成韵听了这话哼笑一声，丢给她一个白眼：“没对象怎么，没对象犯法？你最好是结婚以后过得幸福美满，和你们家那位长长久久，不然我可是要看笑话。”
杨天晴张嘴便要怼回去，却听方慧在边上喊道：“是啊，我和晓楠姐也没对象呢，才没有很可怜，单身万岁！”
岂料她话音才落，赵晓楠就笑了起来：“那对不住，我可能要脱单了，就这两天的事，你和这位成老师抱团取暖吧，就别指望我跟你一个阵营了。”
闻惜与方慧同时诧异道：“啊？你要脱单了？”
赵晓楠耸耸肩，悠然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有对象，我都单了多久了？估计是天气冷了容易让人觉得孤单，我最近很是春心萌动了一把，想谈恋爱了。正好之前在游戏里认识了一个男孩子，都一年多了，上个月约出来见一过面，感觉还不错，跟我挺合拍的。男的嘛，这玩意儿又不稀缺，遇见一个合适的就谈谈看喽，要是不满意我就一脚踹了，脱单又有什么难？”
赵晓楠从小就是恋爱大师，但凡是被她看上的人，就没有一个不成功的，这一点从她撮合闻惜与方嘉禾的事就可见一斑。还在淮大的时候，她的追求者就不比闻惜少，只是自从她大二那年做起了直播后，就没怎么谈过恋爱了，一来是因为忙，没时间更没精力，二来也因为多数男的都小家子气，接受不了她和直播间的男粉丝天天一起打游戏。
所以这四年来，赵晓楠基本都是努力工作的状态，闻惜几乎就没见她提起过感情方面的事，这下听说她要脱单了，当然很替她感到高兴。反倒是方慧非常失望的样子：“不是吧，这么说起来，就剩我一个人没对象了。晓楠姐，你怎么突然就要脱离我们单身贵族？也太不够意思了吧！”
成韵听了这话，隔空朝她笑了一下，温声说：“这不还有我么？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是单身。再说单身也没什么不好，我都单了好多年了，找对象还不如养只猫猫狗狗，狗都比人忠心和长情。”
“那你就和你那只萨摩耶过一辈子吧。”杨天晴说，“方慧还这么小，大学校园里要想谈恋爱那是分分钟的事，以后有空再聚，就只剩你一个人形单影只，看看咱俩谁先笑话谁？”
“我看还是你先祈祷你家那位是个正人君子吧。”成韵不甘示弱，“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这是公认的事实。不过作为老同学，我肯定还是向着你的，要是哪天你婚姻破碎了，我和我那只萨摩耶随时欢迎你来家里做客，给你一张沙发睡觉还是可以的。”
杨天晴斜眼看着她：“那我提前谢谢你了。”
这两人谈话间有来有往，逗得其余几人开怀大笑，氛围很是欢乐。除了方嘉禾以外，这一桌子的人几乎全是话痨，虽然个别人在此之前从未有过交集，乃是初次相见，但也根本不会冷场，也完全不会有尴尬的时刻。有她们制造话题，说说笑笑，连闻惜也不大插得上嘴了，全程听得津津有味，笑个不停。有了对比之后，方嘉禾的话就显得更少了，只在桌子底下握着闻惜的手，微含着笑意看朋友们互相打趣。
于是这顿饭吃着吃着就成了“已婚人士”和“单身贵族”的辩论赛，闻惜和方嘉禾倒是不参与，方慧与成韵一个队，赵晓楠和杨天晴一个队，两边互相攻击，你一言我一语，打得相当火热。
吃到一半，大家又谈起了往昔的回忆，说了不少学生时代的趣事，赵晓楠作为闻惜与方嘉禾的恋情见证者，自是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把这两个人的恋爱过程扒得清清楚楚，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待吃完饭，除开年纪最小又还是学生的方慧，另外几个人都争着抢着要买单。最后赵晓楠力排众议，一个箭步杀出重围扫了码，付了钱，嬉笑着说：“好啦好啦，这顿饭其实是小芳姐姐请的，她给我打赏了好几万的礼物，为的就是今天嘛！走走走，找个KTV喝酒唱歌去，谁也别跟方嘉禾抢着付账啊，不然我头一个反对！”
听她这样说，方嘉禾神色微变，像是被那声“小芳姐姐”给刺激到了一般。
她下意识朝闻惜看去，闻惜赶紧澄清道：“我可没告诉她啊，不关我的事。”
一直默默观望姐姐们争抢着付钱的方慧忽然一脸心虚地走开了：“哎呀唱歌了唱歌了……转场接着玩儿喽！”
她干巴巴地吆喝了这一句，表情惊恐地回头看了方嘉禾一眼，甫一和方嘉禾对视，她便火速移开了目光，又脚底抹油般地跑出了门外。
方嘉禾冷酷地说：“这可能就是家贼难防。”
闻惜乐不可支，趴在她肩上笑得前俯后仰。
不知不觉间，圣诞夜已变得深沉，但街上的节日气氛却愈发浓烈。赵晓楠和方慧走在最前面讨论着游戏相关的话题，杨天晴与成韵则走在中间继续针锋相对，闻惜和方嘉禾落在了最后，两人十指相扣，紧挨着彼此，行走的步伐要比她们慢上一些。
“你今天开心吗？”闻惜对冷空气不耐受，拿围巾捂着口鼻，她歪着脑袋看了看方嘉禾。
“开心。”方嘉禾说，“能够结交这么多有趣的朋友，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闻惜笑了笑：“是啊，我也这么觉得，上一次和朋友们这么开心地相处，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方嘉禾侧眸瞧着她，倏地伸手将闻惜捂脸的围巾揭开，在她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
“小游。”她轻声说，“以后的每一天，你都要这么开心。”
闻惜弯了弯眼睛：“好啊。”
她凑过去，也在方嘉禾的唇上亲了一下。
“只要你开心，我也就开心。”
作者有话说：
掐指一算，快完结了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