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开着,垂落于两侧的窗帘在夜风中不断翻飞起伏,送来晚间的寒凉。万家灯火亮在远处的楼房里,如同铺就满空星辰,散发着灼热的光。

  闻惜交握的双手已经浸出了一层热汗,胸腔里的那颗心也狠狠揪起,在方嘉禾低沉而又缓慢的叙说下,闻惜心中蔓延开了无法剥离的抽痛,一次又一次,久久不曾消失。

  墙壁上的挂钟犹在走动,秒针绕着时间的圆圈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就如方嘉禾待在酒店与母亲相对无言时,是一般的漫长。

  两个人各坐一方,未曾离得太近,只因这样才能更好地面对着彼此。方嘉禾说到这里,抬手捏了捏眉心,还是不敢看闻惜,低声说:“那天的经过……大致就是这样,我不是故意要把你扔下不管,而是我没有办法。”

  闻惜静了静,“嗯”了一声表示理解,倒也没有多余的话可说,也未表露出什么不好的情绪,只是接着问她道:“然后你就和阿姨去了越南,在那边待了两个多月?”

  “是。”

  “到了越南以后,阿姨还是没有把手机还给你?”

  “没有。”

  “那你们最终的目的地既然是美国,又为什么不直接过去,而是要先飞一趟越南呢?”

  方嘉禾说:“起先我也不清楚,后来才知道我妈之所以要先去越南,是因为越南的签证很好办,不用面试,加急情况下随便找个机构花点钱就办了。但去美国的话必须要本人去领事馆面签,会很麻烦。”

  这话叫闻惜听得皱起眉来:“也就是说,阿姨是花钱找别人办了加急签证,就是想先出了国再做打算……那她去美国又是为了什么?而且你之前提到过自己去了好几个国家,但那几个国家里却并没有美国,这就表示你们最后是没去成的,对么?”

  方嘉禾沉重道:“是的,没去成,在越南待了两个月以后,我就劝她回国了……”

  坐在飞机上的那七个小时里,别的乘客多数都睡了,只有方嘉禾与母亲没有睡。方母还和待在酒店时一样,一会儿愣愣地发着呆,一会儿又压抑着声音默默流泪,途中方嘉禾问询过她好几次,但方母都默然不语,依旧什么也不肯说。

  方嘉禾就那么干坐着,在各种复杂难平的思绪里飞越夜空到达了越南。

  下了飞机后,方母联系好的车就在机场外等候,越南与国内有一个小时的时差,方嘉禾站在出口外的看台仰头往上看时,被建筑物切割得四分五裂的天空仍旧是黑的,除了一片密不可分的阴霾,那片遥远的天际几乎找不到和曙光有关的任何痕迹。

  上了车,司机载着她们再次奔向了未知的旅途,考虑到国内还没天亮,闻惜大概率正在睡觉,加上方母的状况仍然不太好,方嘉禾也就没有急着问她要回手机,只安安静静地坐在座椅上,把那份想要打破的沉默尽力维持到底。

  那是方嘉禾第一次去越南,陌生的国度本该是新鲜而有趣的,可她却毫无欣赏沿途风景的兴致,心情可以说是跌到了谷底。五月的越南已处在雨季之中,炎热而潮湿,没走多久便有暴雨来袭,迅猛而粗暴地冲刷着大地,把车窗外的一切都砸成一团模糊的暗影。车里无人言语,只听得见暴雨在周遭侵袭的动静,那是一种极为沉闷又压抑的氛围,直教方嘉禾头疼欲裂,几度喘不上气。

  也不知过了多久,心事重重的方嘉禾终于在震耳欲聋的雨声当中昏睡过去,等到再次醒来时已是早上七点,雨还没停,天色依然阴沉灰暗,乌云压得极低。

  方母和司机交谈几句,互相交换了些许物品,多为钱财和钥匙一类的东西,随后方母示意方嘉禾下车,母女俩站在路边,那司机便开着车马不停蹄地离去。

  没有伞,两个人就那么站在密集的雨里,方嘉禾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看见一座座古老而华丽的寺庙与宏伟壮丽的宫殿伫立在远方,而她和母亲则站在半山腰的小路上,偶有车辆迅疾驰过,溅起一地泥泞,浇在方嘉禾的后背上。她回过头,身后是一片依附山体而建的村庄,间间农房没有秩序地扎根在其中,莫名显得荒凉。

  顺着山道上行,费了不少力气,大雨淋在身上又重又急,叫人睁不开眼,也透不过气。母女俩互相搀扶着走到一栋二层农房前,方母摸出钥匙开了门,极为疲惫地推着方嘉禾走进去。

  那房子显然有段时日没住过人了,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里头格外潮湿,坏掉的地板上积着水,从墙壁渗透进来的雨水形成斑驳的印记。灯光亮起,屋子里摆设不多,却还挺整齐,基本的家电一类也都有,客厅的茶几上还放着几套像是新买的衣物。这房子虽然整体看去不太干净,但也没脏到哪里去,勉强算个能够住人的地方。

  方嘉禾对气味十分敏感,第一时间开了窗,给这屋子通通气。方母在她身后虚弱不堪地找了个凳子坐下,已经没有了换衣裳的精力,母女俩都是彻夜未眠,又累又倦,比起方嘉禾,方母更显疲态,加之哭了这一夜,两只眼睛又红又肿,谁见了都得猜测她是不是受了什么打击。

  方嘉禾百感交集,杵在窗前站了许久,尔后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方母开口时声音已然十分嘶哑,她两手捂着脸,闷声说:“顺化。”

  方嘉禾对越南虽不了解,但也知道顺化乃是越南古都,难怪一路行来见了不少宫殿和寺庙那样的古建筑。而看她们落脚这地方如此偏远,想必定是什么郊区,多半人烟稀少,远离城镇。

  “您来这儿做什么?”方嘉禾又问,“这房子又是谁的?”

  方母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息道:“别问这么多了,去洗个澡,把衣裳换了,小心感冒。”

  方嘉禾憋了这一路,到此时已是快到极限,但面对母亲,她还是只能压抑着自己,尽量好声好气道:“我已经听了您的话,配合您来了这里,那到底出了什么事,现在总能说了?”

  方母摇头:“不知道怎么说,过几天吧,我已经托人帮我们去办美国签证了,只是过程肯定很繁琐也很麻烦,要费上一些日子,等去了美国,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

  “您不能这么言而无信,也不能就这么把我蒙在鼓里!”方嘉禾忍无可忍,“刚开始说好的到机场就把手机还我,后来又说到越南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结果现在又说要等到了美国以后才能把事情告诉我,我要是个三岁小孩子也就算了,您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方母面露挣扎,半晌才道:“我是说话不算话,可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你只要老实待着就行了,妈妈跟你保证,去了美国以后,你想知道的我都跟你说,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方嘉禾耐心丧失,来回踱着步子:“可我都没跟小游告别,也没和辅导员请假,您突然这么安排,我还上不上学了?”

  “不上了。”方母说,“有人会替你办好退学手续,等去了美国,我再给你找个学校,你从大一念起。”

  方嘉禾如同听到什么极其骇人听闻的事件一般,难以置信道:“退学……您给我办了退学?!”

  方母看着她,目光中满是悲哀与苦痛:“妈妈有钱,在美国还有熟人和朋友,只要是花钱能进的学校,你随便挑,不愁没书念。”

  方嘉禾难掩震惊,险些说不出话来:“您怎么问都不问我一句就给我办了退学?您到底在做什么!您明明知道我和小游的关系,也知道爸之前铁了心要送我去体校,我是好不容易才考上淮大的,您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最起码也得跟我商量一下才是,我……我不明白!”

  “你不用明白,你只需要知道今后只剩我们娘俩儿相依为命就行了!”方母也忍不住发起火来,“实话告诉你吧,我跟你爸已经离婚了,回宁州这几天就是在做财产分割,从今天开始你就跟着我生活,去国外过日子,永远都不回国了!”

  轰隆一声,一道惊雷响在高空,方嘉禾被那雷声惊得汗毛直竖,也被方母接连道出的话语震得心海翻腾。

  “……永远都不回国了?”她攥着手心,气冲冲地走到母亲跟前,“你们离婚就离婚,这没什么大不了,我其实早就盼着你们离婚,可为什么你们离了婚,我们就得去国外,还永远都不能回国?”

  “因为妈妈的公司破产了,欠了一大笔债!”方母咬牙道,“你爸就是因为这个跟我离的婚,他不想和我一起承担债务,而要偿还那笔债,我就是拿出所有的积蓄都不够,以后只能去路边讨饭,这是逼不得已才要出国,你以为我想走吗?”

  不断爆出的信息如同道道闷棍,狠狠地敲在方嘉禾的心上。她骤然间大脑一片空白,良久才道:“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就破产?可欠钱不还,出国逃债,这是违法的!您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别说了!”方母痛苦不已,情绪再度爆发,“我当然知道这是违法的,可我没有任何办法!嘉禾,你跟妈妈去了美国以后,还是可以像以前一样,不愁吃不愁穿,也不用再忍受你爸那个混账,我们会生活得很好。你别再问了,妈妈什么都没有了,妈妈只有你了……”

  她忽然就撕心裂肺地痛哭起来,十分狼狈,从小到大,方嘉禾从未见过母亲这般模样,此时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没想到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家里的公司破了产,父母也离了婚,方母不仅给她办了退学,还要带着她久居国外,往后都不会再回去。

  这样的变故是方嘉禾想都不敢想的,仅仅只是一个夜晚过去,平静的生活就被无情地打破,她昨天还在满心欢喜地期待着与闻惜的约会,她给闻惜买了生日礼物,想陪她逛街,看电影,吃饭,再陪她切蛋糕,吹蜡烛,可现在一切都无法实现了,意料之外的变化来得这样快,打的她措手不及,章法大乱。

  暴雨久久未停,异国的城市一连好些天都陷在急促的雨幕里。离开已成事实,无法更改,方嘉禾再是不愿接受,也只能逼着自己接受。而在顺化留下以后,方母也未像出国前承诺的那样把手机还给方嘉禾,她不准方嘉禾与任何人联络,担心会被人找上门来,她把方嘉禾关在屋子里,也不准她出去,期间还注销了方嘉禾的微信和手机号,断绝了她与外界来往的一切可能。

  方嘉禾想过要独自离开,但没有手机和身份证,也没有钱和护照,她在越南无疑是寸步难行。何况方母什么话也听不进去,任凭方嘉禾怎么劝说,她也始终不曾改口,亦不曾做出让步,而托人办理的美国签证又并不顺利,迟迟也没能拿到手,两个人便只能窝在屋子里苦苦等着,就那么待了整整两个月。

  那是方嘉禾人生中,最最煎熬的两个月。

  她哪里都不能去,也不能和旁人接触,更没有机会与闻惜联络。方母白天的时候会出门买些东西,顺便去村庄里的小卖店借电话询问签证的办理结果,她把方嘉禾反锁在农房里,回去后便做饭给她吃。到了晚上,母女俩各睡一间房,但方嘉禾总能听见母亲的哭声,那样哀怨,也那样悲痛。

  起初方嘉禾没有多想,毕竟因为生意失败而出国逃债的人并不少,美国与国内没有引渡条约,逃过去的人就意味着再难寻回,而越南与国内是有引渡条约的,所以方母十分担心,害怕追债人报了警,一查就能知道她们去了越南,跨国执法在这里并非难事。奈何签证久久下不来,方母只能胆战心惊地等着消息,方嘉禾见母亲日日惶恐不安,便从未想过事情的真相会否还有另一个版本。

  随着时间的递增,在顺化滞留的时日越来越长,方嘉禾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起来,因为她发现母亲总是夜不能寐,很难入睡,便是好不容易睡着了,也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在她所不知道的梦境中被猛然惊醒。

  那段日子,母亲每日以泪洗面,魂不守舍,且情绪起伏极度不稳定,每当方嘉禾劝她回国时,方母便会歇斯底里地叫她闭嘴,还要撞墙,拿刀,对方嘉禾以死相逼。

  一开始,方嘉禾只是觉得母亲难以走出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可时间一天天过去,她非但没有冷静一些,反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方嘉禾开始产生困惑:说到底欠债这种事可大可小,只要把钱还清,那就什么事都过去了,这似乎并不值得母亲这样担惊受怕,反应激烈,她到底在害怕什么?

  直到又是一个雨夜到来,方嘉禾睡到半夜忽然惊醒,觉得床边像是多了个黑影,她猛地起身坐起,窗外恰好闪过一道闪电,银白的光短暂地照亮了片刻房间,瞬间映出了方母那张苍白又浮肿的脸。

  母亲不知何时坐在了她身边,也不知在黑暗中看了她多久,不发一言。

  那一刹那,方嘉禾被吓得四肢僵硬,毛骨悚然,失声道:“妈,你怎么……”

  她话还没说完,方母忽然一把摁住她,泣不成声道:“嘉禾,如果妈妈做了不可饶恕的错事,你会不会怪妈妈?”

  方嘉禾心口咚咚直跳,窗外闪电连绵,撕扯出刺目的银光,方母的脸就在那光里明灭不定,时隐时现。

  “都这么久了,我都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您为什么还是这么恐惧?”方嘉禾呼吸粗重,吓得不轻,但也尽量平复着气息说,“我已经跟您讲过很多次了,只是欠债而已,这根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就算爸不愿意管我们,那也没关系,回国以后我可以去打商业比赛挣钱,我会努力帮您把债务还清,反正您已经给我退了学,我也读不成书了,那我就干脆跑去打拳赛,虽然危险了点,但是来钱快,我们很快就可以把钱还清的。”

  方母听了这话更是伤心欲绝,凄怆道:“你也是从小练着散打过来的,那些商业比赛有多凶险你比谁都清楚,被打成残废的,甚至当场被打死的,随便在网上搜搜都能搜出好些个例子出来,我怎么忍心让你去干那个?你万一出了事让我怎么办?”

  “那也不能一辈子都躲躲藏藏下去,妈,这样是不对的。”方嘉禾不知第几次说这些话了,她苦口婆心地劝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您应该选择面对,而不是逃避。您要实在不放心我去打比赛,那我也可以做别的,您把我养到这么大,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有帮您分担债务的责任。何况多少欠钱的老赖都能厚着脸皮活着,您何必非要出国呢?我们不要学那些老赖欠钱不还,慢慢来就是了,情况总有好起来的一天,您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真的不能理解您为什么要这么做。”

  才不过一个多月,方母就像是突然老了二十岁,和从前简直判若两人。她把方嘉禾的手臂掐得很紧,沉默片刻后倏然坦白道:“嘉禾,你能说这些话,妈妈真的很欣慰,可我……可我跟你说实话吧,其实妈妈根本没有欠钱,我只是把公司股份卖掉了,之前跟你说破产,都是我骗你的……”

  方嘉禾一愣,万万没料到事情居然又出现了变化,乍然间听说根本就没有欠钱这件事,她不由得眼睛一亮:“真的?”可说完这两个字,她又想起了母亲刚才说的话,将将放下的心便又立即提了起来,“那您刚才说的,不可饶恕的错,又是指什么?”

  方母悲痛道:“嘉禾,嘉禾……”她哭得肝肠寸断,浑身颤抖,“这些天以来,我真的好些次都想跟你坦白,可我就是怎么也开不了口,只能用欠钱这个借口让你不再问那么多。相比起来,妈妈真正犯的错,其实比欠钱严重多了,否则我也不会选择要出国。但我一想到要真是出了国,你以后也就回不了国内了,我就觉得自己会害了你一辈子,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方嘉禾心中一沉,赶紧问道:“都这个时候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我求您了,您别再瞒着我,快告诉我!不管出了什么事,我都会陪您一起面对,我不会怪您的!”

  方母神情恍惚,似是回想起了什么,她一下松开了方嘉禾,狠狠地打了个激灵,又惊又怕地道:“你真的不怪我?”

  方嘉禾郑重道:“我绝对不怪您。”

  方母定定地看着她,嘴唇颤动,好半天才开口道:“其实我和你爸离婚这事,也是假的,我们没有离婚。那天他给我打电话,说是有事情想跟我商量,我就让他去了宁州的别墅等我。见面以后,他告诉我说想把俱乐部的股份转一些给你二叔,我当时就一口回绝,不肯答应。你也知道,我和你二叔一家不和很久了,何况你爸当年因伤退役后找不到事做,是我拿钱让他开了俱乐部,如果不是我,他根本就没有今天。可现在他却想把股份白白送给你二叔,还要把你陈叔叔踢出去,说什么好事就该落到家里人上头。陈叔叔是妈妈当年学柔道时的教练,他是我的贵人,我请他合伙帮你爸打理俱乐部,人家也是出了力的,我觉得你爸简直不可理喻,就跟他吵了起来。”

  “已经这么多年了,他怎么突然就要让陈叔叔出局,把股份给二叔呢?”方嘉禾说。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一直不待见他,觉得我跟你陈叔叔有什么。”方母说,“可人家有妻有女,又是我的师父,纯粹是你爸小心眼,忍了这么多年忍不下去了,就想把他赶走。”

  这事方嘉禾的确知道,过去方母和方父每次打架,也少不得是因为这个。

  “那然后呢,你们怎么谈的?”

  “然后……然后我们就打起来了。”方母说着,紧紧地抓住了方嘉禾的手,“是他先动手的,他还闹着要跟我离婚,让我收拾铺盖走人。我心里气不过,也就跟他还手了,可我发誓,我真的没想把他怎么样……”

  方嘉禾怔忪片刻,从母亲这话里品出了别样的意味,忽然感到周身血液都冷了下来:“什么意思?”

  方母发着抖,握着方嘉禾的手格外用力,她在黑暗里喘着粗气说:“他打我打得太狠了,抓着我的头发往墙上撞,我当时……我当时只是随手拿了个东西去打他,但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方嘉禾一下紧张起来,心跳的频率愈发剧烈,她愣愣地盯着母亲,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没了动弹的能力。

  “噼啪!”

  又是一道闪电迅速划过,屋子里骤然亮如白昼,又在下一刻重新归于黑暗。方母表情惊恐,脸色变得更加惨白,她垂头看着自己颤抖不休的手,声量微弱地说:“没想到我拿着花瓶砸了他,又推了他一把,他捂着头后退的时候没站稳,一下就摔了一跟头,后脑勺刚好磕在了桌子上……”

  方嘉禾瞳孔猛地一缩,像被人蒙头敲了一记闷棍似的,登时愣在了那里。

  “然后他就死了,就那么死了……”方母说到此处,回忆着当时的画面,控制不住尖叫起来,“你爸被我打死了,嘉禾,你爸不在了……”

  作者有话说:

  温馨提示:小说情节是为虚构,主角会劝母亲回国自首,现实生活触犯法律不能逃避,请勿上升作者定性,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