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惜眼睛一亮,简直求之不得,立马往方嘉禾怀里一钻,方嘉禾便也顺势将她揽住,两个人顿时贴在了一起。

  “你不会笑话我吧?”一阵安静之后,闻惜忽然问道。

  方嘉禾说:“不会,没什么好笑话的。”

  “那就好。”闻惜说,“别的朋友们知道我这么大了还要抱着玩偶睡觉以后,没有一个不笑话我的。”

  “也许她们只是在逗你。”方嘉禾说,“我看过很多心理学方面的书,喜欢把玩具当朋友的人,并非单单是天性童真的表现,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内心孤独,需要精神支柱和安慰,如果身边亲近的人忽略了自己,就会从玩具身上寻求关注度。”

  闻惜“啊”了一声,困惑道:“是这样吗?我自己倒是没想那么多,就是习惯了。”

  “人类的很多情感都是潜藏在内心深处的。”方嘉禾说,“也许你自己没有察觉,但不代表那不存在。不过大部分事情都因人而异,可能你也只是真的很喜欢那个玩偶而已。”

  闻惜思索道:“原来是这样……算了算了,不聊这个了,我们还是快点睡觉吧。”

  两个人便就互道了晚安,同时安静下来,双双闭上眼睛开始进入睡眠。

  虽然提前关闭了闹钟,但闻惜的生物钟却非短短一天就能改变,方嘉禾亦是如此,两人在次日清晨很早就醒来,都没选择赖床。相继洗漱过后,便去了外面的小店吃早餐,又在小区周围散了会儿步,等时间差不多了,她们才开着车去了商场购物。

  买了几套衣服,又各自买了双鞋,之后又去超市新买了些牙刷和毛巾一类的生活用品,于是回到江州的前几天,闻惜和方嘉禾都只是十分悠闲地窝在家里,没有刻意地出门游玩。

  毕竟这几日雪势不小,是不太适合出行的天气,加之考试周过于劳累,两个人都想先好好休息一下,将身心放松放松,不必急于外出走动。

  和在宿舍时一样,两人相处的氛围绝大多数时候仍是非常清净的,不下楼的时间里,闻惜会戴着耳机和赵晓楠开黑打游戏,方嘉禾对游戏不感兴趣,便喜欢靠在摇椅上对着落地窗外的雪景看书。

  闻惜的书架除了和西语有关的书籍以外,其余的几乎都是各种悬疑小说和推理小说,还有不少灵异类的作品。

  方嘉禾对此产生疑问时,闻惜回答道:“你别看我胆子小,但我其实特别喜欢看吓人的东西,虽然看完之后我会各种脑补,也会更加害怕,但我就是喜欢,控制不住。”

  “所以你夜里睡觉才会疑神疑鬼的。”方嘉禾说,“这是恶性循环。”

  “没办法啊,又怂又爱看嘛。”闻惜感叹道,“我就是这种人没错了。”

  连续吃了几天餐馆后,两人都有些食欲不振,遇到雪天又不想每逢饭点就出门,闻惜便在网上订了些菜,迟些时候开了火,准备给方嘉禾亲手做顿饭吃。

  那天傍晚时分,屋子里的光线已经十分暗淡,闻惜开了几盏灯,把家里弄得很亮堂,随后便站去厨房开始洗米备菜,方嘉禾则立在门口看着她,一副想帮忙却又不知该从何帮起的样子。

  “你别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儿了。”闻惜说,“去客厅接着看书吧,饭好了我会叫你的。”

  方嘉禾“哦”了一声,却是迟迟未曾动身,始终站在原地观望着闻惜的一举一动。

  闻惜也就问道:“要是心里过意不去的话,过来帮我削土豆?”

  方嘉禾点点头,终于迈步走进厨房,在垃圾桶前蹲下,从闻惜手里将土豆和削皮刀接了过来。

  “看你这样子,是不是从没做过饭?”瞧见方嘉禾笨手笨脚的,闻惜不禁笑了起来。

  “嗯,没做过。”方嘉禾答道,“我在家里吃饭的时间不多,一般情况下都是在外面吃。”

  方父是个从不做家务的人,连平时喝的茶都得使唤助理给他泡,指望他给方嘉禾做顿饭,还不如指望太阳从从西边升起来。

  而方母又忙于工作,总是频繁地加班和出差,她自己的一日三餐基本都是在公司里解决,更不提抽空给方嘉禾做饭了,压根就没那空闲。

  所以方嘉禾的日常饮食就只能是自己在外面吃,或者去俱乐部报到时和方父一起吃,这家人哪怕难得聚在一起,方父也从不会有下厨的时候,方母也因工作疲累,会直接选择花钱买现成的。

  一个懒,一个忙,剩下一个不会做饭,日子也就那么得过且过了。

  “这么说起来,你家跟我家还挺像的。”闻惜说,“我爸也是那种宁愿饿死都不会亲自下厨的人,我妈妈之所以跟他离婚,很大原因也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管,眼睁睁看着酱油瓶倒了他都不会扶一下。听我妈妈说,我小时候纸尿裤脏了,他明明知道,但就是懒得给我换,让我在家里哭了一个多小时,后来我自己哭睡着了,等我妈妈回来一看,气得跟我爸大吵一架,我爸还说我又没少块肉,还反过来怪我妈妈没早点回家。”

  方嘉禾一下一下地给土豆削着皮,听完闻惜这番话后看了她一眼,说:“好巧,我爸也这么干过。”

  闻惜叹了口气,撇了撇嘴:“然后你猜怎么着?他们俩离婚以后,我爸就和肖阿姨在一起了,简直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家里所有家务全他一手包揽,生怕肖阿姨累着。我那年从古巴回来,看见我爸忙前忙后地洗衣服、做饭、拖地,一度以为我爸中邪了,我长这么大,从没见他那么勤快过。”

  方嘉禾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道:“人总是会变的。”

  “是啊,人都是会变的……”闻惜又是一声叹息,神色黯然道,“因为他是真的很爱肖阿姨,所以愿意为她改变自己。我回国以后,肖阿姨和我爸闹了好些天的别扭,我爸甚至还因为这个新买了套房子,就为了哄她高兴,然后就把我扔在一边不闻不问了。”

  看出闻惜提到这些事后有些抑制不住的伤感,方嘉禾把削好的土豆洗干净,安慰她道:“换个层面来想,这也是一件好事。你在古巴的时候就曾经觉得自己是寄人篱下,如果回来后和你继母也相处得不愉快,那你的生活一定会充满烦恼。所以他们两人搬出去住,对你来说反而更轻松,也更自在,至少不用看人眼色行事,也就少了很多负担和压力。”

  “这倒是。”闻惜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

  有了方嘉禾的帮忙,备菜的过程自然节省了一些时间,但方嘉禾所能做的也仅限于此,她对掌勺炒菜一事一窍不通,只能继续站在门口守着闻惜。

  闻惜数次劝说之下,方嘉禾都只是嘴上答应着,却从不依言告退,闻惜也就由着她去,便在方嘉禾的注视下将几个菜炒好,然后两人齐心协力将饭菜端去饭桌,面对面坐了下来。

  三菜一汤,都是十分家常的菜式,摆在桌上映着上空投来的灯光时,竟也显得卖相不错,颇有食欲。

  “好香呀。”忙活了两个多小时,闻惜却一点不觉得累,甚而很开心,催促方嘉禾道,“快尝尝?”

  方嘉禾立马端起饭碗,把每个菜都尝了一遍,然后看着闻惜说:“好吃,我很喜欢。”

  简简单单的夸奖,没有花里胡哨的奉承,却饱含着真心。闻惜听后顿时乐开了花,喜上眉梢道:“真的假的?你可别骗我。”

  方嘉禾说:“真的,我不骗你。”她指了指面前那碟糖醋排骨,“这个最好吃,味道很特别,我第一次吃这种口味的。”

  闻惜说:“那你挺有品位,这可是我的拿手好菜,连我妈妈都说我做的比她好呢。”

  “比我以前吃过的都要好。”方嘉禾说,“你别看我了,辛苦了这么久,你也快吃吧。”

  闻惜说:“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你只是在外面吃太多了,很少吃到家常菜,所以觉得新鲜而已。这样吧,以后我们每天都自己做饭吃,既干净又卫生,还省钱,你觉得呢?”

  “我是没意见。”方嘉禾说,“但做饭很累,我不想你天天都这么累。”

  听她这么说,闻惜心里暖暖的,觉得方嘉禾真是典型的外冷内热,表面看起来不好接近,实际内心又善良又体贴,只是外人没机会了解。

  “不累啊,我其实很喜欢做饭的。”闻惜欣然道,“做饭的过程让我很享受,也很解压,而且看到你这么喜欢吃我做的菜,我也会有一种成就感,我现在很开心的。”

  “我也很开心。”方嘉禾看了闻惜一下,缓声说,“除了我妈,你是第一个做饭给我吃的人。”

  相识以来,方嘉禾每每表达自己高兴或是开心时,闻惜其实都很难从她脸上看出她是不是真的高兴和开心。但这一次却不同,不论是方嘉禾的表情,还是她说话时的语气,包括她望着闻惜的眼神,都很清楚地显示出了她心中的愉悦。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情流露,由不得她本人做主。

  接下来的两三天内,两人就更是足不出户,每天都待在家里看书或是看电影。闻惜负责煮饭,方嘉禾负责洗碗,收拾厨房,两个人把寒假过得悠闲又家常,仿佛她们才是真正的家人那般。

  而以这段期间的相处来看,闻惜发现方嘉禾身上的孤寂与沉默都减少了许多,和闻惜在一起,她明显变得越来越自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不再遮遮掩掩,也不再吞吞吐吐,闻惜由此相信,方嘉禾是真的在她面前打开了自己。

  于是很快,半个月过去了,这天闻惜下楼扔垃圾时,偶然碰见在江州的发小于淼,两人见面后便兴高采烈地聊了一场。

  “真不够意思,居然都回来这么久了,也不知道联系我一下!”

  “你还说呢,我发的朋友圈你没看见吗?这次回来带了个朋友,我是想等她走了以后再找你的。”

  “为什么要等她走了才能找我?大家一起玩儿啊,我有好几个大学同学也是江州人,咱们约着一块儿去滑雪怎么样?”

  闻惜想了想,斟酌道:“这个嘛,我得先问问我那个朋友,她不太喜欢和别人一起出去玩,人越多她越不自在,我好歹把人带回家了,总不能把她一个人扔家里,那多不合适啊。”

  于淼说:“原来是这样,那也能理解,有的人就是比较社恐,不喜欢人多的场合。要不你先回去问一问她?如果她实在不愿意的话,那咱们就等她走了再约也行。话说你今年在哪儿过春节啊,还去古巴不?”

  “说不准,但我自己不太想去古巴了。”闻惜说,“那就先这样吧,我去问问我那朋友,很快就给你答复。”

  到了家里,方嘉禾正在打扫客厅,忙着拖地,闻惜关了门,问她道:“咱俩也在家里闷了这么多天,而且这两日雪也停了,你想不想出去玩?”

  方嘉禾见她面带笑容,问这话时还在看手机,像是在和什么人聊天,便反问道:“下楼碰见朋友了?”

  闻惜震惊道:“你怎么知道?你千里眼啊?”

  “我猜的。”方嘉禾说,“是不是朋友约你了?”

  “嗯,是约我了。”闻惜说,“她是我发小,我俩感情还不错,其实回到江州就该及时联络她的,但是……你想跟我们一起去滑雪吗?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就推了,咱们接着二人世界。”

  方嘉禾没说话,仿佛是在思考要不要答应。

  她既然在犹豫,闻惜自然就认为她是不想出去,也就不想勉强方嘉禾。但没想到方嘉禾安静片刻后却是问道:“约的哪天?”

  闻惜抬起眼皮看着她,说:“哪天都行,全看你的意思了。”

  方嘉禾拿着拖把进了卫生间,回答说:“我没意见,你去我就去。”

  闻惜立马欢呼一声,惊喜道:“真的?”她赶紧给于淼发去消息,又冲方嘉禾道,“我还以为你会拒绝呢,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一起滑雪去!”

  方嘉禾把洗干净的拖把挂起来,听着闻惜的雀跃,不知为何默然了很久。

  然后她走出去,看着闻惜说:“你其实不用这么顾虑我,虽然你对我的特别关照,会让我很开心,但我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影响你和其他朋友的来往。”

  闻惜嗫嚅道:“我是想着在学校的时候……”

  “两码事。”方嘉禾说,“那时候我跟你还不算太熟,现在不一样了,而且我们眼下也不在学校。”

  闻惜说:“那你是真心想跟我们出去玩吗?你也不用顾虑我,说出你真实的想法就好,不必勉强自己。”

  方嘉禾说:“没有的事,你陪了我这些天,我过得很轻松,也很满足。朋友之间不能总是你来迁就我,我也该迁就你。”

  闻惜笑了笑:“你说得对,好朋友要互相迁就。”

  方嘉禾看了她一会儿,忽然将视线挪开,低声道:“只是我会有些担心,万一到时候我表现得不好,会让你的朋友们不高兴。”

  “这个你就别担心了。”闻惜说,“我发小到时也会带新的朋友来,我也不是每个都认识,大家彼此尊重就行了,不用刻意迎合和讨好,重在玩得开心。何况我能喜欢你,她们一定也会喜欢你的。”

  方嘉禾“嗯”了一声,说:“她们喜不喜欢我也不重要。”说着又看了闻惜一眼,微不可闻道,“你喜欢我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