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使神差,乱步的话打动了白濑。
他和乱步来到了超市门口,门口挂着超大音量的大喇叭,告知今日的特价商品。于是,今日的人特别多。
他们首先到了零食区,只要是货架上的东西,乱步都拿了一份,喜欢的拿两份。此刻,他们停留在甜品区,乱步为难的在千层榴莲蛋糕和奶油芒果蛋糕之间摇摆不定。
白濑低头看了看购物车,不禁有些扶额。购物车已经被花花绿绿的零食装满了,他习惯性地打量四周的妇女和上班族,他望向左边的摄像头,那边是一个完美无缺的死角。只要神不知鬼不觉,就可以顺走一大包巧克力。
他不喜欢巧克力。在一把火烧了伯尔维治庄园后,他和柚杏便踏上了异乡之途。他们是小孩子,没有钱,更没有户口证明,是来历不明的“野孩子”。
一路上,他们吃尽了苦头。
在白濑发现一位拾荒老人,颤颤巍巍在街边的小超市“光明正大”顺走了巧克力之后,他便打开了世界之门。
巧克力这种东西,小巧、热量高、不易被发现。
直到现在白濑还记得那块巧克力,他紧紧地握着那块金黄色包装的巧克力,忐忑的往外走。心跳如雷,手脚僵硬。大脑高度的集中,让他视觉晕眩,胃里翻滚,想呕吐。
庆幸的是他挑了人多的时候,在小卖部老布忙不过来的时候,强装冷静离开了。
从慢慢走出店门,变成快走。在远离小卖部一米远,便飞奔了起来。远远的将周围的人群甩在后面,害怕老板发现后,追着跑过来。
直到跑到安全地后,仍会有种老板已经追随而来的幻觉。
柚杏紧张地跑了过来,对他上下打量,害怕他出事。白濑笑了笑,拿出了巧克力。漂亮的圆形金色铝皮纸邹巴巴,边角被他的用力磨破了。
他和柚杏小心翼翼一起掰碎了吃。一点点含在嘴里,缓解了饿到胃痛的头晕。
这一点完全不够,完全不够他们活不下去!年幼的白濑舔着指尖融化的巧克力,缓解的饥饿令他茅塞顿开,要想活下去,就不得不牺牲某些东西。
四周人潮涌动,大家纷纷在货架上挑出了喜爱的商品。
鬼使神差,白濑拉着购物车,借着身高的优势,隐藏借位于大人的身影之中。
他拿起了一块巧克力,企图放入口袋时。
乱步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乱步低下头,倏然睁开的碧绿眸子直视白濑道:“巧克力,我也喜欢吃!”
乱步按住了白濑的手,白濑仿佛被烫了一下。将手中的巧克力连同乱步的手一起甩了出去,白濑僵住了。他刚刚在干什么?他躲闪着乱步的眼神,慌乱的不知该如何面对乱步。恐惧、害怕、惊慌、羞耻不断交织在一起。
脸火辣辣疼,他无法解释。
乱步反而蹲了下来,嘟囔道:“这个黄色包装的巧克力很少见到呢,小时候很喜欢吃呢。”
他捡起圆形的黄色巧克力,突然睁大眼睛,“哇,现在超市在散装巧克力的包装上打标签了呢。”
白濑被他引开了注意力,“什么打上标签?”
“你看,这里有一个标。如果你不小心把他漏掉了。过安检的时候,就会疯狂滴滴滴响铃。这样,就会被超市的保安抓住盘问哦!”乱步伸出食指,指着巧克力。
这句话像一把刀,让白濑脸更疼了。
乱步抓了一大把巧克力,塞进袋子里,又继续道:“你看,这块巧克力没有上标。所以,这种散装的零食,应该是售货员随机选的。”
白濑微微点头,原来是这样。他望着开心装巧克力了的乱步,心中复杂又微妙。
“乱步大人,现在很有钱哦,现在在一个叫武装侦探社里工作了哦!”乱步笑眯眯,“是名副其实的侦探哦!”
乱步的脸笑的过分情况,白濑微微别过脸去。又是感动,又是羞耻。
这几年,为了活下去。
他变了很多。
毕竟,擂钵街的孩子,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资源的稀少,让他们的心又冷又狠。
除了一个人。
“喂,我说,我们是不是该买点调料?”白濑终于看不下去了,乱步装了满满两箱购物车零食。
乱步捏着下巴,歪着头,“对哦!的确是需要买点做饭的食物,可是,乱步大人不会做饭。”
“我会。”白濑无奈回道。
“诶,白濑你会做饭,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挺全能的。”乱步手舞足蹈的哇哇贴过来,十分惊奇。仿佛自己捡到宝了。
“会一点。”白濑往后躲了躲,乱步孩子般的大呼小叫,让他不习惯。见对方好奇眼巴巴过来,不得不继续道:“我有一个妹妹,她非常会做饭,所以,我经常帮忙。”
白濑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表情非常柔和,以至于乱步惊讶没有说话。
“我非常期待。”乱步很快恢复过来,拉着白濑往旁走。
2.
另一边,梶井基次郎低气压跟在太宰后面。
车水马龙的街道令梶井基次郎十分不习惯,他阴森惨白的脸色吓退了不少人。但也阻挡不了,越来越的人群。
“你到底要我走到什么时候?!”梶井基次郎磨着后牙槽阴森森的问。
太宰垂着眸子,单手飞快的在手机上摁着。他听到梶井基次郎的话,合上了手机壳。他转过头,双手抱胸,“你要找的人就在里面。”
梶井基次郎一顿,抬头望向硕大的超市广告牌。他眉头一皱,“我、我讨厌人多的地方!”
“进不进去,你说的算。”太宰冷淡的说道,从口袋里掏出游戏机,戴上耳机,一幅你爱进不进的模样。
梶井基次郎和太宰相处的时间说不长也不长,说不短也不短。但对方计算的天赋强到可怕,只要按着对方的去做。这件事便可以完全成功,只是自己也是对方的棋子。
不久前,在一场大爆炸之中,他失去了记忆。他和太宰就是搭档,托他的服,他只能记起一点回忆,其余都想不起来。
最重要的是,他忘了很重要的事情,但想不起来。
白濑这个名字很眼熟,自己会因他心脏漏掉一拍。
“我信你。”梶井基次郎权衡利弊道。
太宰耸耸肩,乐此不疲地打着游戏。点点头,示意准备离开。
3.
乱步心有所感,他回头看向超市门口的方向。
他推着白濑,半眯的双眼倏然睁开,“白濑,乱步大人现在要玩躲猫猫的游戏哦。”
“哈?”白濑莫名其妙。
“来追我呀,来追我呀,如果你追上我……”乱步勾起手指,一幅欲语还休的表情。
一位路过的小朋友,好奇地拽了拽妈妈的衣角问:“妈妈,那两个哥哥在干嘛呀?”
“别问那么多。”小朋友的妈妈一把抱起他,转身就走。
白濑一把将乱步推到墙角,咬牙切齿的红着脸,“干什么呀你!”
此刻,背后有一位身形颀长的男人走过,他的视线在白濑头顶扫过。微微放慢的脚步又大步流星向前走。
一瞬间,白濑背后发毛。恐惧涌入了心头,却被乱步拽住了手腕。
“玩游戏呀。”乱步笑着道。
“神经病!”白濑小声道,最终还是没有摆脱乱步的手。
乱步喜欢吃海鲜,他在舀花甲的时候,不小心抖漏几颗。白濑不得不弯下腰去捡花甲,花甲圆圆扁扁的,滴溜溜地掉进了水缸底下,他趴下身子,去够花甲。
毕竟,擂钵街的孩子从不浪费食物。
他的身形完全被遮住了,捡起第一颗花甲时,他的心跳加快,肌肉紧张。
在他看不到的视角,乱步睁开了眸子。
乱步坦然的和已经路过这边两次的穿白大褂的青年对视。
穿白大褂的青年——梶井基次郎定定瞧了黑发少年一眼。
梶井基次郎不笑的时候,面无表情。认真想事情的时候,表情会更加阴冷暴戾。
在外人的眼里,便是一个超可怕的青年,凶狠地盯着可爱无辜的黑发碧眼少年。
黑发碧眼少年微微勾起嘴角,如果不仔细看,他的笑意未达眼底。甚至带点嘲讽和挑衅。
梶井基次郎顿了顿,他好像总是看见这个少年?
乱步见梶井基次郎只是微微停顿,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而捡完花甲的白濑恰好钻了出来,他的脸脏兮兮的,一只手捻着花甲,看起来很开心。
走出一米远的梶井基次郎忽然觉得很不对劲,黑发少年的笑让他不舒服。他回头的刹那,便是看到那副场景。
一股无名火涌了出来,该死的!
他终于知道黑发少年的笑容不舒服的原因了!因为他是故意的!
睚眦欲裂,黑发少年严实实的将白濑挡住了。
“哎呀!你挤什么挤!大家都要排队!”一位大妈被梶井基次郎推攘了几次,终于忍不住了!
梶井基次郎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收银台这里,今天是促销大减价活动。已经排上了长长的队伍,他恰好被挡在中间。
“滚!”怒火中烧,大妈的言论让梶井基次郎更生气了。
“我见多了,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天天宅在家里,啥事也不干,浪费时间,自顾自的堕落,甚至狼心狗肺的把别人的好心当坏意?!瞅瞅你那窝囊样!”大妈尖锐的嗓音搅的梶井基次郎太阳穴直跳。
梶井基次郎今天的形象的确很邋遢,胸前是干涸的果酱。乱糟糟的头发蓬乱,发梢还挂着蜘蛛丝网,衣领衣袖脏兮兮,破破烂烂的裤子和街上的乞丐没什么区别。
除了那张过分的年轻的脸,好看又冷硬。
大妈说完,见梶井基次郎死气沉沉地瞪着她,森冷阴沉的目光让她住了口。
梶井基次郎捏着柠檬,又放了下来。
他如果炸了这里,白濑会受伤。
凶狠的目光,随时像掏出凶.器的双手,排队的人群自发让了出来。那位放狠话的大妈悄悄地缩在人群里,只是在梶井基次郎离开的时候,瞟了她一眼,让她心惊肉跳冷汗涔涔。他的目光简直就是看死人一样。
梶井基次郎奔到另一边收银台的时候,他远远只见到了白濑的背影。
白濑结完了账。他的手脚有些僵硬。因为乱步在他耳边说,别回头,向前走。他按着加速的心,安慰自己没事的。
4.
梶井基次郎狂奔到街上,依旧一无所获。
大声呼喊白濑的名字,遭来的也是他人异样的目光。
“可恶的坏小子!”梶井基次郎转角遇到黑发少年——乱步!
他三步并作两步,气势汹汹。乱步并不逃,反而胸有成竹。
梶井基次郎一把钳住乱步的脖子,红着眼,喑哑的问,“你把他藏到哪里去了!”
他想问很多,你为什么和他关系这么好?你为什么要和我作对……种种郁闷和不甘化为了满腔怒火。
乱步被梶井基次郎掐地翻白眼,他气若游丝道,“杀、了、我、你、永、远、找、不、到、他……”
闻言,梶井基次郎放松了一点力道。乱步勾起嘲讽的嘴角,刺激到了梶井基次郎。他恶声恶气,“没有你,我依然会找到他!”
“是么。”乱步咽了口唾沫,瞬间氧气的窒息,让他大脑发胀。他继续谈判,“可是,刚刚的交锋你输了。”
“闭嘴!”梶井基次郎用力收紧,扼住乱步的脖子。
“咳咳咳。”乱步涨红着脸,艰难地吐出,“梶井基次郎,你忘了吗,当初在地下室。你怎么对他的吗?”
梶井基次郎闪过一丝茫然。
“那天,你打断了他的腿,他哭的好伤心呢。”
“住嘴!”梶井基次郎大喝一声,没来由的心慌,粗着嗓子辩解,“我没有!”
“呵,梶井基次郎,忘了不代表你没做过。”
“闭嘴!”梶井基次郎恼羞成怒,“我要杀了你!”
“杀了我,你也永远找不到他。”乱步擒着讽刺的笑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