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雅晴从未想过, 自己的命运会发生如此大的转变。
莫说作为男子活着，便是作为女子活着她都因为兄长庇护处在懵懂之中，大约也就比蹒跚学步的孩子懂的多一点。
霎时间让她做这样的决定, 实在为难。
“我不知道……”
洛雅晴面露难色，但改变命运的机会只此一次，内心深处窜出来的冲动驱使着她生出答应的念头, 又不敢明说。
“尚驸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皇帝也不会轻易答应容细蕊的请求。”
“只是你改换男装是明日便可以开始尝试的事, ”洛云升拿出□□展开, “有这副□□不必担心被发现，声音也可以学。”
“至于身份籍贯，容细蕊在江南多年经营, 想造一个看得过去的假身份没有想的那么难。”
“只是最初你待在容细蕊身边的身份不会太光彩, 大抵……”
“我知道我知道！”洛雅晴面色微红，“哥哥我不介意那个的, 我知道，公主面首也比世家小姐自由得多。”
“我只是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能和哥哥一样有男子的身份！”
洛云升笑笑，灰暗世界也透出光来：“女子本不该受如此苛待，是这世间的一半人太自私, 才害得另一半不得不活在尘埃里。”
“嘉悦殿下心有沟壑, 你跟在她身边定能学到许多东西，你们都是女子, 将心比心她也不会苛待于你, 或许用不了多久你就能找到人生真正的方向。”
“不过那都是后话, 重要的是你是否能下定决心接受这个身份。”
洛雅晴抹了把脸，深吸口气, 胸口起伏，眼睛明亮：“我愿意的哥哥！我想……我不想永远躲在王府里，我也想像你们一样堂堂正正地活着！”
洛雅晴答应，系统立刻跳出来欢呼：“我们家宿主真是天才！！！简直一级棒！”
“女扮男装尚驸马的话，就能摆脱女性身份的桎梏，开创一片自己的新天地啦！”
“这样的话，女主的气运也能一步步壮大，将来或许能帮到宿主呢！”
洛云升也高兴，仔细阅读系统说明书后，帮洛雅晴戴上了精致的□□。
清俊小生霎时登场。
洛雅晴对着镜子难以置信地感叹：“真的变了个样子！一点儿也看不出异常！好厉害啊哥！”
“嗯，你能接受就好。”
洛雅晴狠狠点头：“这张脸皮真俊，我都要喜欢上自己了！”
洛云升笑笑：“你本就该喜欢自己。”
“好了，先揭下来吧，你自己戴一次，看看能不能成。”
折腾了一炷香的时间，洛雅晴已经能将□□戴得天衣无缝，系统也为女主角开启了1V1的新功能——□□保养专技！
洛云升把□□拿到手里，橙色的烛火下，一道难以肉眼看见的光膜覆盖在□□上，系统提示：“好咯，张□□保养完成，现在可以持续佩戴168小时了，而且面容更精致服帖了哦！只要装哑巴，屑男主绝对认不出女主的！”
出身高维位面以拯救世界为转正考核课题的系统具备一切系统应该具备的美德，因此对备受压迫和损害的洛雅晴友好度直接拉满。
这点，也能从它选择了洛云升这个爹不疼妈不爱的“小可怜”来救世看出来。
系统把□□完全复刻储存，洛云升把□□还给洛雅晴。
* * *
洛云升和容渊回了王府，洛雅晴再三纠结还是留在了公主府，容渊留了数个暗卫给她，容细蕊万分上道，为着加深信任自己向容渊要了两个留在身边，是监视也是保护，总之看起来是全然倒向容渊了的样子。
真假，需要时间来考验。
容渊自己做了些布置，出于礼貌，洛云升没多问一句。
一夜睡得深沉，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洛云升想着洛雅晴即将开始的新生活，尘埃落定的安心感油然而生。
阳光穿过窗沿直射胸口，洛云升转头看向还闭着眼的容渊，忽然想和他接吻。
想让自己融化在坚实的胸膛，爱在萌发，肉/欲也汹涌澎湃。
世界充满灰暗，但他满心欢喜，感性难以克制地欢呼，生出某种以为自己其实精神健康，有能力爱人的错觉。
一手揽住容渊，翻身跨坐在他腰腹之间，欲/望推翻苦难，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心里一个声音在说：人生可以简单又美好。
简单美好的人生从最本真的情感里生发，随着时间、刺激和疲惫的堆积逐渐隐去。
洛云升闭着眼，脑子却很清醒，能清晰感觉到容渊还有一点不满足，跃跃欲试但很克制。
毕竟，作为完成运动的其中之一，他至少能分清自己的运动伙伴是不是真的累了。
一声喟叹，容渊终于收手：“你还睡着的时候，来消息说江爻的葬礼会在三天后秘密进行，问你去不去参加。”
洛云升沉默了一会儿，说：“不去，我不想看柳云岚也死在我面前。”
容渊也沉默下去。
“容细蕊肯定希望他活下去，或许……也不一定会死。”
洛云升睁眼看着镂空雕花的床顶，说：“如果容细蕊对他们来说真的那么重要，他们就不会把她托付给你我们。”
“愤怒和努力不能把那些身在高位的蛇蝎扯下来，能对抗恶鬼的只有更强大的恶鬼。他们已经放弃了。”
“充斥着强烈绝望的人生，结束也是解脱。”
“就像你自己？用死亡寻找一种解脱。”容渊一语惊人，话在洛云升脑子里转了两圈，才被思维吃透。
某种隐藏已久的悲伤从灵魂深处涌上来，洛云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过去的人生只由两样东西组成：50%的不幸和50%的不甘心，加在一起是与江爻类似的100%绝望。
所以才会在那个时候义无反顾地冲上去。
原来不是因为虚假的“爱”，也不是因为演戏，是因为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死处。
在自私傲慢的人心里，死人会成为永恒的阴影笼罩在那两个或许相爱但或许更爱自己的人心上。
母亲也能因为这场突如其来有恰如其分的死亡获得高额补偿金——她其实很喜欢奢侈品，买来拍照再卖掉，掩盖在心底扭曲了人格的虚荣心会为此满足，露出真心的笑意。
一场死亡了结组成他全部人生，难以自救的疾苦，终结表面热闹内里孤僻的生活，将“洛云升”这个冷漠到禁欲的人扮作见义勇为的英雄，为他无趣的一生画下完美的句号。
活着时遥不可及的理想，希望能成为一个备受称颂的人的理想因死亡得以实现，顺便，还报复了那些深深伤害过自己的人。
洛云升轻轻“嗯”了一声，肯定了容渊对自己的猜测，随即有些遗憾地想：完美的死亡里好像漏掉了渣爹，又想自己曾经和那人说过对渣爹的怨恨，那人或许会想起，让渣爹为自己的不负责付出代价。
安抚好波动的情绪，过往的人逐一消失，洛云升眼里终于只剩下容渊放大的面孔。
“你怎么猜到的？明明也是第一次认识江爻吧？”洛云升打了个哈欠，往事如过眼云烟，他现在只有些好奇，自己明明隐藏的很好来着。
容渊勾出一个很短暂的笑容：“我每天醒过来，总能从镜子里看见一个愤怒不甘的自己，然后看见一个对一切都无所谓的你。”
“对比太强烈，很难发现不了。”
感觉这话有点太过唯心主义，洛云升是不信的，否则容渊应该去做一个心理医生，还是二十四岁就成为教授能带博士生的那种大牛。
但洛云升依旧缺乏探知真相的渴望，只想在容渊扳倒容麟之后再发挥自己现代人改造社会的积极作用。
“好吧，但那是过去了，我死过一次了，对再死一次没什么兴趣。”
“比起我那个就算想要改造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或许早就无药可救的世界，你这边我倒是有很多想法想要实现。”
洛云升伸手，二十六岁灵魂的人捏了捏二十四岁容渊的脸：“还要请王爷多努力啊，为我名留青史、积攒功德出一份力。”
容渊眉尾一挑，将人上下打量一番，确定洛云升没被江爻的死影响，生出想要逃离这个世界的念头，才用亲吻结束了这场对峙。
最后，还是容渊去了江爻的葬礼。
柳云岚和他一起趟在棺材里，神情安详。
两人并排躺着，灰白的脸色很是般配，容渊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心里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希望将来自己和洛云升寿终正寝的时候也能像他们这样安详地躺在一起，和纷扰的俗世告别。
容细蕊没有喜欢的男人，天上地下最喜欢自己，没有容渊那么多想法。甚至还为自家皇兄愿意来观礼感到些许惊讶——皇兄还是不相信柳云岚会自戕，要亲自来看。
洛云升不来倒是早猜到的事，他和江爻多像啊，看着就没什么生机，说不准哪天就会寻死，来了只能徒增烦恼，不如在家看花喂鱼。
兄妹俩也并排站着，抽出三根香依次敬上，容细蕊第一个，容渊第二。
等容渊把香插上退回原位，容细蕊才掀了裙摆跪在蒲团上，三拜九叩，希望江爻和柳云岚能安息。
来生投到一个男人也可以光明正大和男人在一起的世界，被爱孩子的父母养大。
观音像在正前，容细蕊心说：菩萨保佑，保佑我的哥哥们来生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