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姜樱的脸色僵硬, 笑脸呆滞,尴尬退后一步。

  脸上聚拢起不自然的神色,把托盘和酒下意识的往身后藏, 接着她发现无论怎么藏,都不可能把身上这身衣服盖掉, “我在这……在这……”

  “做兼职?”

  姜樱愣了愣, 表情仍然尴尬, 脸上隐约还带着一丝不确定和警惕,喃喃,“是啊, 做兼职……补贴家用, 你怎么在这里?”

  安莱知道, 姜樱在圣耶弗斯时, 就家境这点被人反复嘲笑过,对这点十分敏感, 现在两人一个是顾客, 一个是服务生,这种身份的对比让她条件反射地起了警惕心。

  她也不解释, 只是用平常的语调,声音柔和, “被拉来的, 东景明发癫。”

  姜樱还没来得及放松的心情,又立刻警惕起来,“东景明,他居然在这?”

  “嗯, 就在楼上的包间。”安莱稍微回忆了一下, “301。”

  姜樱的表情顿时垮下来, 对东景明的厌恶和恐惧盖过了一切,连两人目前尴尬的身份差都顾不上了,“完蛋了,我正要去301送酒!我本来以为今天可以平安无事的过去,就这么进去肯定会被嘲笑的。”

  “可以让其他人替你吗?”

  姜樱摇头,“应该不行,今天店里开业10周年庆典,太多人了,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要是平时倒是能找个人跟我换一换。”

  安莱观察她厌恶尴尬的表情,耸了耸肩,“我替你吧,反正我本来就准备上去的。”

  姜樱呆一呆,脸上的表情很快变成了感激,语无伦次,“谢谢你……谢谢,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你好,你真的帮了我很多,这样你不会有事吧?”

  这哪里会有事?

  其实安莱实在没做什么,一个轻飘飘的安慰,举手之劳的帮忙,好像一下子就收获了许多真挚的感激,让她心情复杂。

  她想了想,忽然说,“你把东西给我,然后下楼,今天还是不要尽量走动了,谁知道东景明会不会忽然到处乱走,遇见了就麻烦了。”

  姜樱深以为然,“小安,你也别在这里乱走,这两天酒吧里鱼龙混杂,我刚刚看到有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奇怪男,嘴里碎碎念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一股脑地往前冲,怪吓人的。”

  安莱嘴角微微扬起,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面容温和而明艳,“谢谢,不过小姜,你怎么在这里打工,我觉得这里简直是浪费了你聪明的大脑。”

  姜樱已经初步卸下了心防,想起自己的处处碰壁,语气有些黯然,“这里时间自由,工资高,我一直在做着,和老板也熟……其它的,我还没拿到文凭,至少要等大学毕业。”

  “那你有没有想过创业呢?就像你之前期望的那样。”

  姜樱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期望,笑容自嘲,“梦想嘛,反正都是难以实现的,随便想想罢了。”

  “小姜,你相信我,你是一个天才,是一个能创造奇迹的人,在未来绝对能实现愿望!”

  安莱知道她有些缺乏自信,也不急着强硬表明态度,“我会做你第1个投资人。”

  “一定一定!”

  两个人,一个穷鬼,一个寄人篱下的破产二代,在这里互相画饼。

  姜樱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谢谢你的安慰,不得不说,你安慰人的方法真的很糟糕。”

  “这不是安慰。”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姜樱忽然摸了摸耳麦,倾听里面传来的声音,脸色一变,“糟了糟了,老板在催我,今天可能没时间招待你了,下次你来一定要找我,酒水8折!”

  安莱与她道别,将托盘递给她,拿着酒上了包厢。

  出乎意料的是,包厢里只有东景明一人,无论是他的跟班,还是那个胖胖的负责人,通通已经不见了踪影。

  桌上摆着几个用过杯子,桌上放着一束缠枝花,窗帘被完全拉开,坐在沙发上从玻璃向下看,就能看到底下热闹跳舞的人群以及五光十色的灯光,隐隐能听到下面传来的尖叫,交织汇聚出一股狂热的氛围。

  安莱把酒放在桌上:“他们人呢?”

  东景明端着雕花透明的酒杯,杯底一层浅浅金黄的酒液,在迷离的打光下,呈现出端丽的色彩,他的矜贵傲慢的脸上目光冷淡,肆无忌惮地打量她,皙白的脸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玫瑰色,“不知道。”

  “你喝醉了吗?”

  “一口。”

  他表情平静,却又隐隐带着烦躁,看着安莱在他的目光下,将手里的酒放下,自己也拿了一个杯子。

  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白水。

  东景明探究地看着她,眼中略带轻慢。

  他脑子里,其实有很多恶意的念头,也有很多糟糕恶劣的主意,然而总因为各种原因偃旗息鼓——霍闻西是其中一个重大原因。

  他的目光肆意,口气随意,恶意满满,“安同学,我就想问问,你跟着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安莱放下水杯,捏起一朵纤细柔韧的红色缠枝花,嫣红的指尖按在含苞绽放的花尖上,整个人也同这朵花一样含蓄又招摇,“我什么目的都没有,不是东少让我跟着的吗?”

  “撒谎。”东景明不屑,“说真话,说不定我听到了觉得很有道理,还能放过你。”

  安莱想了想,微微拨弄花瓣,“我倾慕东少。”

  东景明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显然完全没有相信任何一个标点符号。

  安莱换了个理由:“其实是因为,在东少旁边我不会受欺负,还能吸引霍闻西的注意力,还能收获所有人的羡慕嫉妒和爱慕,这不是很好吗。”

  这个解释听起来还有几分道理,也符合在东景明心中,她爱慕虚荣,爱装的本质。他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脑子里装着恶劣的主意。

  但这时,忽然周边一暗,下面爆发出一阵喧闹,随后迅速骚扰起来。

  安莱在窗边往下看,似乎是因为突然断电,下面正在兴头上的人发出一阵不满的抱怨和尖叫。

  酒吧主人出来努力主持大局,扯开嗓子的让大家不用担心,是因为电箱接触不良,插头出了些问题,很快就能解决问题。

  “没意思。”东景明微微皱眉,把酒杯放在桌上,“今天先这样,我们先回去。”

  安莱当然不会拒绝。

  两个人下楼,找到保镖,准备回车上换个地方,但正门处熙熙攘攘,到处挤满了抱怨的人群。

  他们只能换了个方向,从后门出去,正对的位置是个狭窄的小巷。

  小巷子里站着几个人,全都人高马大,流里流气,一只脚踩在垃圾桶上,听到声音将目光投来,直白地打量他们的穿着,眼中透露出不友善的信号。

  几秒之后,为首的男人咳嗽一声,一群人仿佛接到信号开始行动,隐隐围聚成一圈,似乎要向这个地方走来。

  东景明吐出一口气,带着安莱向另一个方向走,头也不回,“交给你们了。”

  两个保镖迅速迎了上去。

  回到车边时已经是几分钟后,负责人站在车边,抽着烟,茫然问,“这么快,要走了吗?不等保镖了吗?”

  “出了点事。”安莱代替东景明回答。

  两个人来到车边,东景明刚刚拿出钥匙,忽然瞳孔一缩——4个轮胎全部被放了气。车门不知何时被暴力拉扯过,把手全部坏掉,只松松垮垮地悬在那里,一碰就掉。

  安莱慢慢靠近东景明的身边,不远处又出现了4个人高马大的混混,手持利刃,缓缓靠近,这下连东景明也察觉到不对了——这明显是有备而来!

  他眉头微皱,叮嘱安莱,“你往我身后站着。”随后打开后备箱,抄起一个棒球棍。

  他迎着一群人,冷下了脸,在一群人跑来时,抄起银白色的铝合金棒球棍,肌肉贲起,用力将为首的人狠狠砸下,然后避开第二人的攻击,一脚将他踹飞。

  负责人战战兢兢,尖叫的闪躲,他头也不抬,嫌恶,“没用的东西,滚远点,别打扰我。”

  安莱躲在车后,拿起手机报警

  然后看着东景明以一敌四,不见颓势。小说里的F4确实武力值颇高,时髦值拉满,

  东景明踹开一人,忽然感觉头晕,眼中终于失去了平静,暴躁的情绪重新浮现,他用劲将另一个攻过来的人击倒,力道之大足以将人骨头砸进去,滴滴嗒嗒的血顺着银色的棒球棍往下滴落。

  他一只手撑在车前盖上,感觉另一只手逐渐失去力气,眼含戾气。

  ——有人在酒里下了药。

  棒球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重的响声,他渐渐失去力气,向后滑倒,只来得及说一句,“跑。”

  然而作为缺少运动的负责人,和不是天生神力的安莱怎么可能躲过这群人的围攻,逃到一半就被追上打晕过去。

  .

  安莱渐渐从黑暗里苏醒。她感觉自己躺在冰凉的地面上,被结结实实地捆着,四肢微微发软,因为久不活动带着一丝酸痛,后颈处更是隐隐发痛。

  地面的凉意,顺着和身体接触的部分丝丝涌上,令人禁不住地微微发抖。空气中仿佛充满了灰尘,呼吸间带着令人不适的闷。然而更鲜明的是旁边源源不断传来的热流。

  她贴着另一个人的身体,两个人挨得很近,几乎是背贴着背,能感觉到对方身体随着呼吸而产生的均匀起伏,和衣服下线条流畅的肌肉。

  安莱动了一下,就听到旁边响起的声音,阴阴沉沉,“醒了?”

  这道声音再熟悉不过,是东景明——两个人似乎被捆了起来,一起扔到了这个黑暗空旷的地方,安莱问,“这里是哪里?”

  东景明的声音阴沉, “我只比你早醒10分钟。”言下之意就是他也不知道。

  安莱换了另一个问题:“负责人呢,当时我是和他一起被打晕的,我记得负责人应该也在?但他好像不在这里。”

  “不知道。”

  如果负责人没有被抓走,就好了,但按照昏迷前所见的情况,最可能又糟糕的情况是,三个人一起被抓了起来,负责人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单独隔开,并且出了什么事。

  安莱开始努力挣扎,她的手被捆得紧紧的,但因为身材纤细,居然还能有适当的活动空间,尽量去够腰侧的手机。

  因为动作幅度较大,动着动着,黑暗里蓦然响起一道闷哼,随后是东景明含怒压抑的声音,“你是不是偷偷踹我!”

  “没有。”

  安莱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脚。

  手机还在,没被发现,定位是自动开启的,她昏迷前也报了警。按照计划只需要稍微忍耐几天,然后与这人同舟共济一下,共同渡过危机,赚取一点好感值就可以全身而退。

  打算的十分周全,手机也触碰到了,但够到一半时,动作忽然停下,她听到外面传来的一阵令人牙痒的开门声。

  生锈的推拉式门拴,被一寸寸拉开,一阵仿佛指甲在玻璃上用力摩擦的声音后,门开了。

  光线涌了进来。

  安莱眯起眼睛适应光线,发觉旁边东景明的身体一紧,肌肉变得硬邦邦的,声音也有不易察觉的冷酷,“是冲我来的,你闭嘴。”

  “东少爷,吃苦的感觉怎么样?”

  然而来人并没有对话的意思,只是径直来到了东景明的身边,用力踹了他一脚,泄愤一般将他踹开,重重地踩了下,在昂贵的衬衫上留下肮脏的脚印。随后在东景明阴郁的目光下,随意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安莱,忽然停下,发出一声惊讶的“哟呵”。

  这人弯下腰,对着她,很是仔细地打量一会儿,哈了一声。

  然后伸手,在她变得糟糕的情绪中,捏住从她口袋里露出一角的手机,抽了出来。

  “还有个漏网之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