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溪一时无言,她早该知道的,秦迎天不会无缘无故跟她提这么多无关之人的情况。就像秉机经常对她的形容那样,她好像有八百个心眼子,出口的每一句话都暗藏深意。

  她毫不留情从秦迎天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微抬下巴,姿态倨傲,语气却委屈巴巴:“姐姐,就算不提其他,不说我能不能撑过百场胜利。但食人魔将肯定不喜欢我,我的肉,真的不好吃呀。”

  小瞎子这幅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看得秦迎天忍不住笑了出来,故意逗她道:“你又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自己的肉不好吃?”

  小羔羊看着就鲜嫩可口,想来烹制过后,必然是上等的美味。别说是喜欢吃人的食人魔将,就连秦迎天看着她的模样,时常都在猜测小羔羊的美妙滋味。

  当然,小羔羊这会儿明显正在气头上,她想归想,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宣之于口。她可不想一不小心逗过头,把小羔羊气得梨花带雨,再用什么脏东西糊她一袖子。

  小羔羊狠狠咬唇,把自己浅色的唇蹂/躏出一片艳丽的绯红。她似乎想了片刻,这才开口道:“我可以让姐姐尝一口,但我不想让那劳什子的食人魔将吃我的肉。”

  秦迎天被她奇异的脑回路堵得说不出来话,她默默望着莫青溪,有时候真想敲开她的小脑瓜看看,她的脑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莫青溪这样的话一出,秦迎天再为自己做辩解,也显得无力得多了:“……你不要这样为难我。我不是这种意思,更没有这种奇奇怪怪的癖好。”

  不出她的意料,虽然莫青溪勉为其难点了点头,但面上透露出来的奇怪表情,明显根本没信她这番话:“那是我想请姐姐尝尝我的肉好不好吃,跟姐姐没有关系。”

  她愿意牺牲自己,主动替秦迎天背起这口黑锅。

  秦迎天这次沉默了更长时间。她按住莫青溪的天灵盖,稍微用力,将刚才激动之下,已经半直起身子的莫青溪硬生生按坐下来:“乖,好好坐着,别乱动弹。妹妹,我不想尝尝你的肉的味道。”

  别把奇怪的罪名强行往她头上按,她又不是真的变态,哪跟食人魔将那个疯子一样,有这么丧心病狂的嗜好!

  被莫青溪这样一打岔,她险些忘了自己之前想说什么话。

  不过任莫青溪如何胡搅蛮缠,想要转移话题,奈何君心如铁,秦迎天丝毫不为所动,硬生生又将早已跑偏的话题拉了回来:“王城这群人对你的印象还停留在你从前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就算知道你是个瞎子,一时半会儿,也不敢直接认定你的身份。”

  小瞎子眼中噙泪,哭得凄凄切切,作势哀怨摸了把自己眼角,哽咽道:“咱们这才刚回来,路上连口气儿也未歇,姐姐就要把我扔进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中去。姐姐,你对我可真是太残忍了。”

  秦迎天听出她话里的伤心半真半假,更多的还是玩笑的意味。就像她自己,之前刚通过吞噬得了梦魇花的新能力,虽然身边只有个莫青溪,也想在她身上试试效果。

  固然这个过程中,她也含有私心想要试探的成分。从前那个看着一眼就能望穿的小羔羊,熟悉过后才能发现,她身上的谜题越来越多,逐渐让她看不透彻。

  奈何莫青溪对梦魇花的效果抵抗力极强,没让她试探出什么更多答案,却也让她对小羔羊的好奇心更加旺盛。

  她就不信,一心变强的莫青溪,在万恶之渊走这一趟,实力明显有所提升的情况下,不想找个对手好好练练手。

  她明明也是跃跃欲试蠢蠢欲动,偏要装出来这幅样子跟她玩闹。这个促狭的性子,也不知道究竟像了谁。

  秦迎天知道她的心思,这会儿逆反心理上来,故意反其道而行之,沉吟片刻,居然道:“妹妹,如果你实在不愿的话,那就算了吧。尚武城的挑战每场都是非生即死,对你来说,确实太过凶险了些。”

  之前秦迎天说话时,都没给莫青溪任何商量的余地。她早早为莫青溪选定了目标,她说让她参加什么战斗,从始至终也没有给她选择的权利。

  这次,她完全不按照莫青溪设想的套路来走。这出乎意料的话一出,莫青溪大脑一蒙,眸中的眼泪瞬间憋了回去,本能反驳道:“别啊,咱们以前那些战斗,哪场不是非生即死。”

  “如果看敌人实力强劲,一定打不过,到时候认输弃权不上场就是了。咱们又不是非要惦记着那城主之位,跟尚武城的人一样追求连胜百场。”

  莫青溪心里有度,对秦迎天和自己的想法再清楚不过。她挑战擂台是为了磨砺自己的实力,让自己得以在战斗中,尽快适应刚刚大幅提升的能力。她是为了变强,又不是铁了心去擂台上送人头。

  之前秦迎天给她选择的对手,都是跟她当时实力相当的存在。莫青溪在一步步变强,秦迎天给她的对手也是循序渐进经过仔细挑选的。

  在她还弱小时,秦迎天就是昏了头了,也不会直接让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瞎子,正面硬刚凌霄剑派的外门长老。

  还是那句话,不管秦迎天还是莫青溪自身,她参与战斗,都是为了变强,不是无端端令自己白白送命。

  两人的地位如今好像彻底颠倒,莫青溪一心想要参与擂台生死斗,秦迎天反倒成了那个忧心忡忡,努力劝说她不要将自己置身与危险中的人:“变强是要一步步来的,不能心急,毕竟咱们不能一口吃成个胖子。这种事情,夯实基础最重要,根本急不来的。”

  “尚武城的擂台生死斗太过危险,一旦开始比试,就不能中途弃场。万一对手有什么强劲底牌,咱们又不能未卜先知,提前弃权。”

  “没必要参加这么危险的试炼,我手底下的人在魔界各地搜寻正道耗子的踪迹。到时候让他们多留一些,给你练手也就是了。”

  莫青溪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来,勉强保持住自己语气的平静,艰难道:“没关系,我不怕危险,就怕没有危险。”

  “姐姐,不是你跟我说过的吗,咱们身为魔族,唯有在生死边缘摸爬滚打,才是真正掌控自己能量的最佳途径。我一直牢牢谨记姐姐的告诫,眼下正是上好的实践机会。”

  明知道秦迎天在逗她,可她还真怕秦迎天逗上瘾了,一时半会儿不想让她冒险,免得她真在这场危险的试炼中出现什么意外,秦迎天以后的乐子可不就没了。

  秦迎天看不看重她其实都无关紧要,乐子没有了,这对秦迎天来说可这就是大事儿了。

  秦迎天环着双臂,好整以暇道:“妹妹,姐姐这不是担心你的安全吗?”

  莫青溪额角青筋绽开,理智的那根弦眼看着就要绷断了。她无心再跟秦迎天敷衍下去,正要起身。

  恰在此时,整个车厢一阵摇晃,莫青溪刚刚站起身子,身体还没站稳,一头往前栽了下去。

  这一下,正正好砸进秦迎天的怀里,给她来了个结结实实的投怀送抱。

  秦迎天完全没受到这股震荡的影响,稳稳扶住她的身子。莫青溪摔进来的力道对她来说,也只是跟挠痒痒似的。

  她垂眸看着怀里人的脸,手下用力,将她一把抱了起来,轻轻松松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长臂一伸,顺势环住她的后颈,禁不住笑道:“怎么,见说不过我,就不想说了,直接对我撒娇?”

  莫青溪酝酿半天的怒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完全岔飞了。她满脸麻木,揪住秦迎天的衣襟,将自己整张脸都埋了进去。不想听见秦迎天的声音,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气得红透了的脸颊。

  两人没有急着下车,外面的魔寐马与普通的马匹不同,颇有灵性。它们能够吸收魔力进行修炼,这两匹更是整个魔寐马族群的佼佼者,实力足以堪比尚武城里的绝大多数魔族。

  真有什么突发情况,它们也能代替自己的主人处理。

  两人不约而同放出自己的魔识,刚才那一记刀斩来得猝不及防,其中一匹魔寐马险些被人砍到头颅,马车硬生生被挡住者逼停下来。

  魔寐马们口中发出长长的嘶鸣,蹄子微弓,双目血红,冰冷注视着身前的挡路之人。

  那一行人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其中身材最魁梧的男人听到两匹马威胁的嘶鸣,明显有些稀奇,居然伸手想去拍其中一匹魔寐马的脑袋:“这两匹马看着跟其他马不一样,瞧瞧这愤怒的眼神,像人一样,活灵活现的,该不会已经生出灵智了吗?”

  同伴顿时哄堂大笑,毫不客气嘲笑道:“得了吧,就是一匹马而已,怎么可能会有灵智?”

  另外几人没他们这样的好心情,其中一人不耐道:“好了,既然这两匹马瞧着不错,咱们赶紧把马车上的人赶下来,把这两匹马带去送给青爷。”

  “青爷马上就要进行第一百场试炼,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咱们胆敢耽误青爷的时间,怕不是不想要自己的小命了。”

  这句话一出,其他人的笑声都渐渐弱了下去。青爷这两个字好似说出来就足以令人退避三舍,就连原本指指点点围观的路人,听见这个名号,不由自主皱起眉头,加快脚步赶紧离开这里。

  这行人最前方的大汉,手还没摸到魔寐马的头,听了这话,身子微微扭转,对同伴们微微点头,还忍不住抱怨道:“得嘞!什么脏活累活都让我来做。”

  “我才刚从擂台上下来,里面的人如果不同意,我最近杀人都快杀腻歪了,可不想再动手了。”

  他一别头,完全没有看到魔寐马瞳孔微微一缩,好似接到了什么指令。脑袋温驯垂下,外放的愤怒尽皆收敛。本来准备透体而出,将这大汉一分为二的魔气,也悄无声息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内。

  因为魔物们魔气的运转方式,与普通魔族不太一样,除了秦迎天和莫青溪两人外,没人注意到这小小的插曲。

  外面的大汉抬起手中一人高的铁锤,铁锤上满是血迹,还黏着不知名的人体组织碎屑。

  他不耐烦砸了两下车厢,好在车厢的用料极好,整个车身再度震荡起来,却没有直接散架。

  他嚣张大喊道:“里面的人快点滚出来,这两匹马爷爷要了!”

  里面的两人都没有动怒,这群人的实力不过和凌霄剑派那群外门弟子水平相当。别说外面的魔寐马能够应付,就连莫青溪现在也能轻易斩杀。

  莫青溪接触的一直都是魔族最顶尖的高手,还跟着秦迎天一起待了这么久。从前没有意识到,现在再一看魔族人的平均实力水准,这才恍然明白过来。

  不是她的实力弱的微不足道,在秦迎天和王女们前面没有丝毫还手之力。实在她一直关注的这群对手们,包括邵光宇在内,本来就是两界最强大的天之骄子们。

  就连不少老一辈的先辈们,如果轻视她们的年纪,也有可能在她们面前翻车。

  被一群不知死活的蝼蚁挑衅,强者根本不会动怒。本来就是抬抬手指就能轻松碾死的事情,动怒这种情绪,于她们而言,简直太奢侈了。

  倒是听见他们同伴间先前那场简短的对话,两人都注意到了其中的重点。

  莫青溪猛然抬起脑袋,眼睛亮晶晶的,雀跃道:“第一百场?这个青爷如此嚣张,姐姐,你说他敢不敢挑战食人魔将?”

  莫青溪这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小模样,真的越来越熟悉了。

  秦迎天被她揪得衣襟下坠,领口卡住脖子,稍微有点呼吸困难。她望着小瞎子满脸激动的表情,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能够说些什么。

  外面的人本来脾气就大,性格嚣张,迟迟等不到她们回应,紧跟着沉重一锤砸了下来:“好啊,车里的人是装聋还是装死?再不滚下来,爷爷这就真的送你们进地下见阎王爷!”

  这会儿他的火气上来,也不管自己先前刚说过的,已经杀人杀腻了不想动手这种话了。不等自己同伴们出手,他的第二锤第三锤携带着呼啸的风声,再度砸了下来。

  莫青溪原本懒得搭理他们,谁想他们越闹越起劲。她望向秦迎天,不等她开口,秦迎天便已经了然道:“没关系,按尚武城的规矩,他们主动挑衅,技不如人,今日死在这儿也是自作自受。”

  这次没等秦迎天察觉异样,反倒莫青溪忍不住反思了下,自己最近的杀心是不是越来越重了?

  但看看尚武城这帮魔族,再看看身边的秦迎天,和传闻中的食人魔将的所作所为,莫青溪瞬间将自己那点自省的心思扔到九霄云外去了。

  跟这群疯子相比,她这个正常人,真的已经正常到显得与他们格格不入了。

  大汉用尽浑身力道接连往马车车壁上砸了三锤,这三下可与之前的小打小闹不同。呼啸的风声携带暴虐的魔气,就算是块坚硬的巨石在此,恐怕也被他砸成齑粉。

  但出乎他们意料,三锤落下,淡淡的黑雾覆盖在马车之上,硬生生受了这三击,马车居然纹丝不动。

  后面的人已经开始察觉异样,眼见情况如此,心里大致反应过来。这里面的人实力,恐怕根本不是他们想象中那般低微好欺。

  后头几人互相使着颜色,不留痕迹往后移动。他们压根没有通知前面几人的意思,悄无声息挪开一点距离,随即毫不犹豫转头就跑。

  两匹魔寐马亲密靠在一起,互相舔舐梳理彼此凌乱的鬃毛,冷眼看着这群人的动静。

  离他们最近的大汉失魂落魄举着自己的铁锤,呆呆看着挨了三锤毫无痕迹的马车,乃至纹丝不动,没有任何逸散痕迹的黑雾。

  身后同伴逃跑的动静将他从失神中唤醒,他本能抬眼一瞧,正好与两匹魔寐马对上视线。

  他敢发誓,在这个短暂的瞬间,他绝对从这两匹马的眼神里,看出冷冰冰的嘲弄和讥讽。

  马这种再普通不过的东西,真的能够开启灵性吗?

  他脑海里刚转过这个念头,还循着自己的之前的动作扭头,看到了自己的同伴疯狂逃窜的背影,单单从背影里就能看出极度惊恐和慌乱。

  可紧接着,他空白的大脑尚未转过弯,费力理解清楚这种情况究竟是什么意味。脑袋突然往上一荡。视野翻转,原先望向自己身后的眼睛,随之掠过魔界灰暗的天空和大地。

  他看到了自己光秃秃的脖颈,以及脖颈泉涌而出的鲜血。

  是什么东西?灵界那些剑修引以为傲的剑,难道就是这么快吗?

  可他根本不曾听到长剑破开空气的尖啸,也没有感受到丁点魔气或灵气运转时的波动。

  他努力睁大眼睛,头颅与身体分离,甚至感觉不到疼痛。他看了很久,终于从同伴的头颅突然一起飞起来时,视线捕捉到一根白色的,快得几乎留下残影的丝线。

  居然就是这条毫不起眼的玩意,不费吹灰之力要了他们的性命。

  丝线在众多肢体中来去自如,不消片刻功夫,地上已经横七竖八倒了满地无头的尸体。先前街上的行人听闻青爷的名头,已经散的干干净净,也省了莫青溪清场的功夫。

  最后一根丝线如蛇般窜了出去,缠住跑得最快的男人。他一边跑一边忍不住回头看,被满地尸体鲜血吓得肝胆俱寒。

  众人身上的魔气在丝线面前,宛若纸糊成的屏障,不堪一击。

  他是尚武城的领民,本该早就见惯了生死。但死亡的气息头一次离他如此之近,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仿佛就是他下一刻的下场。绕是他再如何习惯杀戮,此时也无法维持住冷静。

  男人拼了命的奔跑,不知不觉间涕泗横流。每次用力呼吸,肺部都泛起火辣辣的疼痛。巨大的压力之下,浓烈的血腥味在他喉间蔓延,刺激得他疯狂想要呕吐,又不敢稍微停顿片刻。

  他的动作再快,终究也逃不开丝线的追捕。一步踏出,脚腕上突然传来一股巨力。丝线割破他的皮肉,尖锐的疼痛瞬间升腾。

  他整个人也被这道力道一绊,收不住势,脑袋朝下,活活摔了个狗啃地。

  这一下还夹带着他前冲的势头,脑门和鼻尖重重磕在地上,甚至发出一声骨头摔断的咔嚓声。他被摔得七荤八素,晕头转向,摸不着东南西北。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完全被摔懵了。

  思绪短暂停滞一瞬,在他的惨叫声发出来之前,脚上缠进肉里的丝线猛地收紧,拖着他的腿,如同拖着一条死狗般,往马车的方向带去。

  青石板地再光滑,身体最娇嫩的皮肤在上面摩擦,也跟下一秒就能摩擦着火似的。

  脸上、身上的皮肤被生生磨烂的剧痛,摔断的鼻梁骨撞过青石板的缝隙,还有脚腕被细细的丝线拖着,血肉模糊的伤口却要承受他浑身重量的拖行。

  分不清浑身上下哪里在疼,又好像无处不疼。男人痛到神智开始模糊,口中发出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惨叫。

  身体本能紧紧蜷缩起来,弯成虾米形状,竭力让自己的身体与地面的接触地方变得最小。

  直到这个时候,车帘突然一掀,里面一直安静不出声的人,这才弯腰从车内走了出来。

  秦迎天本不想起来,见莫青溪已经率先起了,才跟着慵懒起身:“留活口做什么?”

  莫青溪抱住她的手臂,撒娇般摇晃两下:“姐姐,我就是好奇嘛,想问问他们,那个青爷,到底敢不敢跟食人魔将一决高下。”

  她们现在赶路,有马车在,速度虽然稍稍慢了些,身体却累不着。即便如此,这么多天枯燥的赶路生活,日复一日的无聊,也让莫青溪开始逐渐体会到一些秦迎天对乐子的追求。

  明明她大半辈子都是这样过来的,和红姨两人默默呆在自己狭小的宫殿里,安静看着日升月落。可能在跟秦迎天熟稔起来之后,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惊险刺激,也激发了她骨子里的那点不安分。

  丝线将人拖了过来,听着男人痛苦的□□,莫青溪弯起唇角,笑得单纯无辜:“姐姐,这家伙跑得最快,想来一定是最胆小怕死的那个。留下这种人在,问他什么问题,肯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秦迎天看了眼地上死狗般的男人,再环视一圈满地的人头和尸体:“......不管是谁,只要现在还有一口气在,都不敢有所保留吧?”

  毕竟莫青溪已经杀了他们这么多的同伴,这种杀鸡儆猴的残暴手段一出,其他人还哪儿敢产生别的心思?

  听到马车前有人说话的动静,男人剧烈喘了口气。丝线还嵌在他的皮肉里,差点将他脚腕的皮肉,顺着骨头全部剔掉。

  遍布全身的剧痛令他几次差点昏厥过去,唯有那股坚定的求生意志吊着他的最后一口气。让他不能、也不敢在这种关头昏死过去。

  在这种时候昏厥,那可不就是找死吗!睡倒是好好睡了,恐怕脑袋也跟同伴们一样没了,后半辈子都不用再醒过来了!

  他强忍满心惧意,艰难翻动身体,卑微跪伏在马车前面,眼睛根本不敢往上面看杀神的模样,疯狂叩首:“大人!是小的错了!是小的没长眼睛,冒犯了大人!小的再也不敢了,求大人放小的一马!”

  “大人尽管吩咐小的,只要小的能够做到,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一定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这人还算识趣,自己挑衅在先,发现对方的实力完全不能抵抗,也就赶紧怂了下来,将自己的姿态摆到最低。

  搜魂用在这种时候,简直是大材小用。莫青溪没看他的方向,低头缠住秦迎天的手臂,淡淡问道:“你们想抢我们的马,给你们口中的青爷献礼。是因为青爷最近就要进行第一百场擂台挑战,如果他此战仍胜,就要挑战食人魔将吗?”

  听她再度提及自己等人做过的好事,男人心中猛一咯噔,就连痛意都被铺天盖地的慌乱压了下去,他语无伦次道:“大人,是小的有眼无珠!这才冒犯了大人!如果大人不解气,小的、小的就把这对没用的招子挖出来给大人赔罪!”

  虽然魔族的体质跟人族不太一样,失去眼睛并不致命,但也会跟莫青溪一样,以后再也看不见了。为了活命,宁愿主动挖出自己眼睛,这真的很有魔族狠辣的风范。

  这人明显已经被吓破了胆子,至始至终,连抬头瞧一眼她们二人的模样都不敢。

  其实只要他一抬头,就能看出莫青溪是个看不见的瞎子。他这话虽然是请罪,反而触犯了忌讳。

  莫青溪想着这些有趣的事情,不自觉抚上自己的眼睛。如果是她的话,其实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在性命面前,眼睛根本不算什么。

  可能这么多年下来,她已经习惯了自己是个瞎子的事实,倒没觉得这话有什么。

  倒是她身边的秦迎天微微皱眉,她自己平常一口一个小瞎子叫的亲热,但这种类似的话放在别人口中,不经意中戳到小瞎子的伤心事。

  莫青溪没有多少反应,她却越听这话越觉得刺耳,声音陡然冷了下去:“少说无关紧要的话,问什么你就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