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时,客栈的房内点起了红烛。
顾司宜湿脚从浴桶中走出,扯下木施的浴袍披上,房间弥漫着水雾,一阵敲门声响起,三声一顿。
“进来吧。”顾司宜没有回头便知是谁,她掩好浴袍转过头。
季般般刚沐浴结束换回了女装,她闭上门后直奔顾司宜而去,打量顾司宜一番后淡淡地说:“沐浴也不锁上门,万一闯个人进来,岂不是给看光了。”
“你在隔壁淋浴不也没锁门,你包了整个客栈后院,谁能进来,况且,若真是被人看了,你不得挖了那人双眼?”顾司宜一笑低头挑着烛芯。
直到她将灯罩盖好,季般般伸手环上她的腰眼中含笑说,“这不够,我要了,他的命。”屋中的火烛烘托的气氛恰好到位。
顾司宜转过身子,微微翘首看着季般般的双眼,“殿下,还真是。”
“是什么?恶毒?”季般般凑近了些。
顾司宜别过脸没有说话,她想说的不是这个词。季般般拉开了话题说:“陈钰带着王从南的遗体回了邢州,这时也应该回来了。”
顾司宜看着她说:“他会去杨广家中替王从南要一份休书。”
“你觉得杨广会给吗?”季般般手指勾着顾司宜的发尾,她玩着津津有味。
“我也不知道,不过我会劝他,逝者已逝,何必做到这份上。”顾司宜明日一早便会去见杨广,陈钰为王从南要一份休书,也是为了最后王从南的碑能刻上他的妻。
季般般见顾司宜神情失落说:“说到这个,我倒是想起,你的婚书在太后哪儿?”
顾司宜应声,小时和太子订过婚约,随着五年前顾家的事情,太子一死,这婚事也没在提及,那婚书如今不过也是一张废纸。
“那我得给你弄回来。”季般般俯身轻点在顾司宜的唇上,顾司宜手撑在桌上,这种感觉酸酸的,像是烈火焚烧的炽热却见林间尚有透着凉气的清泉,近在咫尺只差一步便可降火。
顾司宜本能的迎合季般般,互相都能嗅到对方心底的那团烈火,季般般喘着气问:“这一次,是你自己脱,还是我来。”她唇角微微上扬,目光定在顾司宜唇上。
顾司宜谄媚一笑说:“你希望我怎么做?”
“那我来好了,你笨手笨脚的,我等不了。”季般般俯身含住顾司宜的唇,貌似那团火越来越大,怀里的人身子很软,两人都迫不及待地去泄这道火。
从桌边一直到床榻上都舍不得分开,顾司宜刚躺下,身上系的不紧的浴袍顺着肩膀便滑落了。季般般将她压在身下,一边吸食着她口中的甘甜,一边扯下她身上滑落到一半的浴袍。
季般般手顺着腰线往下,像是一条条细长的泥鳅,在她腿间游走,她并不反感。
顾司宜手也不曾闲着去动季般般的腰带,还能清晰地闻到季般般衣服上沐浴后的浴香。
‘咚--咚-----’
“姑娘可在屋中?”店小二的影子印在门上。
两人抬头齐刷刷朝着门口望去,季般般忍着怒气坐起身,顾司宜脸涨的彤红,她清清嗓子,急忙将浴袍披上应声。
店小二笑着说:“杨府送了帖,请姑娘过去用晚膳,马车在外面等着呢。”
顾司宜诧异,她本想着明日去拜见杨广,杨广倒是迫不及待今夜就叫她了,顾司宜看了一眼季般般,季般般正系着腰带。
“知道了。”顾司宜对着门口喊道,店小二听到这话才离开。
她在庆州的住处不难查,杨广稍微打听一下便能追到这里,季般般拿过她的衣服,说:“去吧,我在这儿等你。”
顾司宜接过,说:“那你等我回来。”
季般般点点头,抿着笑送顾司宜出门,像极了新婚小媳妇送夫婿出门。
杨广派来的马车停在客栈门口,客栈的后院用小石子铺路看着格外雅致,顾司宜提着莲灯,幽幽微光散开照着小路,庆州的晚膳一般都在戌时以后。
顾司宜上了马车,才发现陈钰也在马车内,陈钰换了一个没有篆刻花纹的铁面具,他将马车内多的位置都留给了顾司宜。
陈钰点头打了招呼,然后说:“杨广只安排了一辆马车。”
陈钰将王从南的尸首送到王家后,便马不停蹄赶回来去寻杨广,城门口杨广早已派了人在此等候陈钰,如果今夜陈钰没有回来,那杨广也不会在今日叫顾司宜到杨府赴宴。
顾司宜点点头,陈钰唇间干的起皮,双眼失了神色,顾司宜说:“你想去替王姑娘要休书,如今整个庆州都知,王姑娘已经不在了,杨广如果给了休书,免不了会遭人议论,杨夫人在邢州,乌家这等大儒文人哪能受这些辱,这休书定不会给你。”
陈钰知道结果,已经做足了准备,他说:“但我还是想试试,拿不到休书,我不会罢休。”
“不过,如果能做到保全杨府名声,杨广会给你休书,将罪责推到乔肃身上,这事儿还要你现身,百姓对当年陈家贪污赈灾银的事情有恨,你现身应该会遭受非议,乌氏文学大家是你的先生,你只要保足了他们的面子让他们做好人,这休书自然就给你了。”顾司宜没办法左右杨广,这是唯一能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事情是杨家做的不对,但非要一个高站云端的恶人下魔坛为自己的错误买单,前提是得将恶人拉下来才作数。
只要知晓一个人的所求所欲,便能轻而易举拿捏住此人,杨广不例外,杨广在乎名声,准确来说是杨广身后的乌家在乎。
三姓九族的乌家仅次于先前的邹家,邹家九族中占有三族,而乌家仅两族,便已在偃台颇有威望。
“姑娘想让我让步?”陈钰问道。
顾司宜说:“不是让步,逝者入土为所安,他们终有一日会付出应有的代价,而你要走好现在要走的路。”
陈钰沉思须臾,然后双手抱拳说:“谢顾姑娘提点。”
顾司宜诧异,瞬间抬眼看着陈钰,颤颤问:“我们可见过?”
陈钰看了一眼顾司宜头上的白玉簪,挪开眼垂首道:“不曾见过,不过我认识姑娘家兄,母亲爱饮漠原葡萄酒,十三岁时到泗州采买,遇沙盗被牧安兄所救,当时到了祖医师的药观休养了几日,姑娘头上的簪子前端点缀的是外臣进贡的宝石,宝石剔透散光,共是两颗,一颗在大源朝皇陵,另一颗在顾家嫡亲姑娘簪子上。”
陈钰见顾司宜疑惑,继续解释,“姑娘莫要误会,当年初见姑娘时姑娘戴的就是这簪子,我见簪子宝石别致,本想寻一颗给玉儿做簪子,后来牧安兄说了簪子宝石由来,所以,我才对这只簪子印象深了点。”
顾司宜那时还住在泗州,她对陈钰的映像已经没了,但是仔细回想也能想起一点当年的事情。顾司宜今日刻意没带季般般的簪子,也是怕杨广往后因为一只簪子生疑。
顾司宜说:“顾家已经没了,陈钰,我想问你一些关于陈家的事情,不知,你可否方便讲与我听。”
“姑娘想问什么?”陈钰问道。
顾司宜听着外边车铃的声音,来往的道上还有小贩在吆喝,赶路的车夫听不见他们谈话,她问:“我知你十几岁便掌管家中的账本,当年偃台水患,朝廷共拨赈灾银八百万,运回了关卫三百万,赈灾银的支配由守备所负责,三百万如何解决偃台数万流民?”
陈钰听顾司宜问的委婉,索性直言,“姑娘想问的应该是父亲私吞灾银的事情,这事儿没什么不好问的,三百万自然解决不了这么多流民,我们家世代都在庆州,除了朝廷的俸禄外,母亲同王家一直在做瓷窑的买卖,我娘曾经也是瓷窑大户的女儿,后来挣了银子又开了钱庄。”
“但水患那年,钱庄垮了,欠了人不少银子,母亲变卖了泗州的窑场,又问王家借了二百万银子补足亏空,但王家银子都在泗州,私船因水患被毁,跑船的不多了,父亲安排了官船去运二百万银子,朝廷拨了赈灾银八百万,崔自华那狗贼提议父亲,先拿二百万填上,等王家银子一到,再填补朝廷。”
陈钰长叹一口气,继续道:“二百万赈灾银抵了债以后,泗州变卖窑场的银子也到了,朝廷的银子印了官字,父亲于是用官货去将这私银官化,大理寺崔大人反手上奏,所有银子皆成了官家的银钱,包括窑厂还有王家二百两,所以朝廷余了三百万赈灾银连夜又送了回去。”
“所以此事是崔自华出的主意?”顾司宜问道,她知晓朝廷银子使的紧,户部年年的账目核算总是在封笔后才弄完,但没想朝廷都不愿调查,选择空手套白狼用陈家的银子。
这事儿光靠一个崔自华不能扳倒陈家,定是有人在皇帝面前旁敲侧击,权衡利弊后朝廷决定放弃了陈家,拿陈家银两救治百姓,陈阳动了官银是事实,但是填补上了也是事实,但偏偏有人只看前者,不问后事。
陈钰点头,经过这么多年,他早已看淡这些事情,他不是没有想过报仇,但是,这是朝廷要他们家亡。
陈钰靠着车窗说:“我没什么志向,也不算君子,父亲将我从陈家族谱上除名也要保全我的性命,我做不到与朝廷抗衡,姑娘有句话说的很对,总有人会为他们不堪的行为付出代价,老天爷是公平的,圣贤帝的报应便是一个全尸都不得留下。”
这件事貌似瞧着和顾家的事情没有关联,但是顾司宜看来不是,朝廷要灭陈家,到底是为了碎银几两,还是密谋着更大的事情,她想着想着,马车停了,杨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