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怎么娶妻?”顾司宜泛疑,像这等事情她也是头一次听说。
小伙子‘啧’了一声,继续说:“王员外家的闺女一直养在阁中不曾视人,曾和前守备陈大人儿子订过婚约,两家关系好,这孩子自然也是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七年前陈大人家中不是因贪污赈灾款出了事儿嘛,这闺女那会儿还小,自然成了家喻户晓谈论的话柄。”
季般般望着远去的花轿,问:“那这和杨广有什么关系,他儿子死了还去祸害别的闺女做什么?”
“公子这话问的对,这故事说来就长了,听说杨广的儿子那是家中独子,听说杨广那会儿在宫中六部,可是大官,杨广的丈母娘是谁啊,那是三姓九族乌氏,常驻邢州,这独子也就打小被送到邢州文学大家中授书。”
药铺小伙儿凑近了些,“诶,这一送不要紧,王员外的闺女也在这私塾,三个孩子就自幼相识形影不离,后来啊。”他叹了一口气,“陈阳家出事儿后,杨广顶替了陈阳的位置,陈阳犯的是死罪,只好狠心将自己孩子除名族藉,这才保住自己的血脉。”
“说了半天说不到重点。”季般般深吸一口气撇了一眼。
“贵人别急,话在后头,我不从头到尾讲,你听不明白。”他咧着嘴笑了,“陈阳儿子的命是保下来了,但孩子不懂实事儿,以为是杨广顶替他爹的位置故意为之,于是拿着匕首就将杨广儿子给杀了,乌氏哪能忍下这口气,半大点孩子就这样被分了尸。闹得两家都没了后,王员外的闺女也就自此闭门不出。”
顾司宜听明白了说:“王员外的闺女嫁过去能做什么?杨广的儿子已经死了这么久了。”
“嫁过去替老两口守儿子牌位啊,杨广建了一祠堂专门供自家儿子的牌位。”他说完,看到药铺进了客人,匆匆转身招呼着药铺的客人。
顾司宜看向季般般,叹息道:“杨广咽不下这口气,竟想到祸害别家闺女,可怜了这女子。”
“看看去?”季般般挑眉事不关己无所谓的态度,“或许能从这儿找到你想要的答案。”她的手搂过顾司宜的肩膀莞尔一笑,在夕阳下二人像极新婚夫妇。
顾司宜低眉看了一眼季般般搂着自己的那只手,说:“在外面,殿下还是放尊重的好,来日封号迅游,你这登徒浪子行径被人看见想起,殿下的脸,可挂不住啊。”
季般般听此话不但未放开,还将人搂的更紧了些,说,“登徒浪子哪来的脸。”她眉眼露着极致柔和,忽而间她看向前方,“走了。”
顾司宜不再说什么,周围人眼神异样,口中赞的是季般般模样,顾司宜承认季般般却实生得好,眉宇像先帝,五官恰到好处,但这浑身散出的气势,怕是天下寻不到第二人。
邢州不大,东城凭着脚力步行能到,王员外是邢州有名的瓷窑世家,那年水患出面施粥百姓,此善举得了各大文人赞扬,他虽久居邢州,但窑场悉数设在泗州,因为泗州贩卖瓷窑出境能省银子,运输破损也会减少。
正因有如此远见,那年水患他成了邢州存留为数不多的生意人,两人到达王员外府邸时,大花轿停在正门,门口多了些围观的百姓,天色渐暗,今夜花轿会彻夜前行到庆州。
两人挤在看热闹的人群里,前面的公子开了折扇一脸惋惜说道:“可惜了,王家的姑娘,这般好的姑娘要嫁给一牌位,守寡。”
另一人附和:“怎么不是,杨广的义子乔肃当年是自己儿子的书童,那年陈阳的儿子杀了他的独子后,听说陈阳的儿子被他放到狗笼中,被狗活活咬死的。”
“人人道这偃台除了景家大帅,便是这漕运总督混的开,别看着是朝廷二品官员,但没有哪家姑娘愿嫁牌位过日子。”
顾司宜皱眉,拍了拍那人肩膀问:“不是说陈阳的儿子被分尸了吗?”
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刚刚药铺伙计说的很明是被分尸了,那人转过头解释说:“没有分尸,就是关狗笼被狗咬死的。”
另一人听罢,也忆起分尸一说,几人便这样因陈阳儿子的死法开启了争执,顾司宜往后退退看着季般般。
季般般使了个眼色,“走后门。”说完拉着顾司宜往后门去,王员外虽不是官僚,府邸设的堪比关卫王府,景澜家的门头也比不上他这等气派,路过后门远远就瞧着后门守着两个侍卫,侍卫穿戴整齐软甲护身,定是杨广家中的护卫。
季般般寻了个好位置,一跃跳上围墙,她坐在围墙上对顾司宜伸手,说,“手给我。”
“我怕拉到伤口,我,我走下面吧。”她指了一下围墙下面留的小洞口,围墙太高,即使勉强爬上去也难以跳下来。
季般般偏头一看,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说:“钻吧,那是狗洞。去门口等着。”季般般一抬腿,翻身跳进了府。
顾司宜听话朝着侍卫看守的后门而去,刚到便见季般般开门而出,三两下打晕了两个侍卫。
“没我你可怎么办呐。”季般般轻叹,淡淡一笑。
顾司宜说:“是啊,没你还真不行。”顾司宜绕过季般般进了别院,院子张灯结彩,红灯燃起,天边冒出几点星光,天黑了打伤侍卫偷溜入宫也没那么快被人发现。
季般般带着顾司宜避开人,很快便发现一处别院门口挂着两盏白灯,房檐的花球朵朵白与外面形成对比。
“那应该是姑娘闺房,会不会是嫁亡人故而结白绫。”顾司宜和季般般躲在假山后,这时,只见房门开,媒婆丫头被撵出来,一道女声破口大骂。
金钗喜服被扔了一地,媒婆捂着头连连哀嚎道:“哎哟,夫人,误了吉时这可怎么好。”
丫头得罪不起将她扶起来,再抬眼看向大门时,一妇人手拿长棍指着众人道:“谁要是再敢进来,我便打断她的腿,要嫁让那老头子自己嫁去,他怕杨广,我不怕!我闺女绝不嫁牌位。”
季般般听到脚步声,将顾司宜拉到一旁,让盆栽遮住身子,一黑衣男子从身侧走过,到了庭院正中央,两人探出脑袋,那男子她们不陌生,刚刚见过,来迎亲骑大马的男人,杨广收的义子乔肃。
他环视一周垂首道:“见过夫人,姑姑是如何惹得夫人不悦?”
媒婆苦笑说:“乔公子,这夫人不让我们给小姐换喜服梳妆呐,眼看着天黑了,到了庆州还得些时日,耽误时辰。”
“滚,杨家走狗,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妇人将手中长棍重重砸到乔肃身上。
谁知乔肃伸手接住黑着脸,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长棍,抬首笑说:“夫人这般油盐不进,当真是辜负义父一片好心,这总督大门不是谁家姑娘都能进的,这喜服是乌家夫人找了御用裁缝一针一线缝制三年所绣,脏了衣服不要紧,丢了王家一家老小的性命可划不来。”
妇人丝毫不畏惧,双手叉腰像泼妇骂街那般对着乔肃一顿臭骂,“少拿乌家压我,文坛大家和菜市场的侩子手没有分别,老娘虽是个没读过几本书的商人,也好过你们这些黑肝子官僚,你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条上不了位的走狗。”
乔肃面上顿时没了刚刚脸上的笑意,他手中的长棍抬起,好似要瞬间射穿妇人的脖颈。
“公子且门外等着,不出半时辰我便上花轿。”一道温柔女声将乔肃打断,他顿在空中的手缓缓放下,那声音好似林间鸟让人心情愉悦。
媒婆迟疑走到乔肃身侧,乔肃一笑,大声道:“不急,只要姑娘肯上花轿,等等也是无妨。”他看了眼身侧的媒婆,使了神色,媒婆会意捡起地上的喜服交到丫鬟手中离开了。
直到人悉数退出院落,顾司宜问:“邢州可有纪家的当铺?”
“邢州这破地方没有,你要做什么?”季般般垂下眼帘看着顾司宜。
邢州不大纪恒当铺都设在浔安或是关卫,在偃台也只会在庆州这种大地方会设眼线,邢州不在设里范围内。
顾司宜说:“将乔肃绑来,我要知道关于当年杨广儿子被杀的更多的事情,刚刚门口的百姓说,杨广义子乔肃当年是自家儿子身侧的书童,因为儿子被杀,后来才被杨广收为义子,但你看,杨广并未赠他姓,就意味着族谱都没进,乔肃和王家的姑娘认识。”
“既然是一起长大的,那这乔肃也定是认识陈阳的孩子,如果人死了,这种报复方式是否真的能让杨广痛快,王家姑娘被人指着说道这么些年,门也不敢出,杨广让仇人未过门的妻子嫁到自己家,等于戳自己的脊梁骨,这事儿是不是不太对?”
季般般瞧着顾司宜认真的模样险些入了迷,她回过神站直了身子说:“是不对,但你算盘打错了,邢州没有杀手,庆州调来也需要三日,花轿等会儿便得启程。”
季般般盯着她看了一阵,眼神越来越不对,萌生出了一个想法,她道:“要不我扮杀手拦截花轿,给你个英雄救美的机会,你从王家姑娘口中打探,岂不是更准。”
“殿下去扮这贼人,我去救王家姑娘,在半路将花轿拦下,今日殿下这脑子是怎么回事,且不说你是否能打得过那乔肃,这呈能的事儿交给你做吧,不过,我感觉陈阳的儿子可能没死。”顾司宜陷入思考,药铺的伙计说陈阳的儿子被分尸,但外面围观的百姓有不一样的说法,证明没人见过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