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船上士兵整装代发,几艘船上都接了令,随时准备号令,阿拉真避开人跟着刚刚进屋的侍卫,侍卫三步两回头,下了仓库。
侍卫入了仓库,直到阿拉真进去,他闭上门,仓库内有一扇小窗,望去能见天空一片蓝。
堆着杂物的船舱极少有人来,侍卫多数都挤在另一个屋子内,面前这人摘下头盔,冷声说:“我是铁朝鲁,特勤的亲信军师,前来协助你,阿真姑娘,调到景听尘身侧就没了音信,还真当自己是景听尘的人不成?”他转过身,那双眼睛迸射出的只有冷厉,他拿出袖中的天狼符。
天狼符硕和东部特勤持有,他有此物绝是特勤派来的,一见此符,阿拉真右手搭在左肩下,垂首不敢看第二眼,她说:“望请军师恕罪,大帅她。”她愣了下改口,“景听尘太过警惕,我一直寻不到机会送信给特勤。”
铁朝鲁打量她一番,偏头认真看了阿拉真的模样笑着说:“阿真姑娘认清你的身份,景听尘若是个男儿身,你三两下没准还能成为暖床的侍女,但她不是。”
这话不禁让阿拉真脸上泛起红晕,甚是慌乱,眼神不知放到何处算为妥当,“特勤曾吩咐让我假意被捕潜入景听尘营帐中,不过兜兜转转如今总算到了景听尘的身侧。”
“听闻你出手救人,暴露身手。”铁朝鲁站直了身子。
阿拉真单膝跪地说:“确有此事,不过,当时我尚在太后身侧做事,救的是景听尘的妹妹顾司宜,宫中人尽皆知顾司宜是景听尘的软肋,救下她也是为了能想办法搭线到景听尘的身侧。”话罢她小心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人。
铁朝鲁沉默良久,“顾司宜,七处营之首顾夜如的女儿。”他转过身望着窗外,“起来,此事我尚为报给特勤,此前崔家利用你掌握太后,如今崔家已灭,起不了作用。大北已是病入膏肓,不过几贴良药强撑着,接下来,跟紧景听尘,获取她的信任是你要做的事情。”
“是。”阿拉真点头鞠躬,看着铁朝鲁的背影,阿拉真说,“因此前暴露身份,要获取景听尘的信任并非易事....”
“若要一统中原,四方之帅定得一一除尽,五年前除去了浔安永安王顾华燃,如今只剩三方,南璟王在南璟留有幼子在宫早晚得出事,这三方最难的便是烈阳王景听尘,不管你用任何办法,让景听尘信任你,若她降伏特勤自是最好。”铁朝鲁没给阿拉真说话的机会。
阿拉真应了下来不再多说,她没有选择的余地,铁朝鲁转过头对她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我会盯着你的,你的这张脸如果真能勾引到景听尘,也不算浪费。”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漠原盯着,漠原八部成一派,像她这样的探子在中原地界比比皆是,不过不是所有人都能被选入接下入宫的任务,她从生来便被选定未来的道路,她的背景襁褓之时便给她安排妥当。
查她的身世绝查不出异样,这任务一接,她心里五味杂陈也说不出缘由。在宫里听过一句话,无论是做奴的还是教坊司的官妓,还是有品皆的女官人,都会羡慕顾司宜,羡慕这个明明跌落神坛一无是处还是被人捧在手心的金丝雀。
起初听到这话,阿拉真不以为然,如今算懂这种滋味。
顾司宜养了几日伤口渐渐好,脸色恢复了不少,二人没在茅屋停留,阿莲迟迟不见返回,两人留下书信银钱,收拾了东西前往偃台。
偃台分五洲,而这邢州便是靠浔安最近的地方,大北王朝西侧的偃台吃食自没有浔安的丰富,邢州人吃的辣,三鼎炉家家算是必备,但锅底不同像浔安那般清淡。
许是得了雏上城的消息,邢州不似往年般热闹,酒楼掌柜说多数百姓都搬去了乡下度日,顾司宜算着日子淮策应到了雏上城,如果不出意外,叛军此时已降伏。
“邢州离庆州不远,不出三日便能到,待会儿得准备点干粮。”顾司宜夹了一块糕点放到季般般盘中,客房的隔间很是安静,季般般吃的仍旧和往场无二,食量小一碗便饱,上了楼免不了她会不自觉地想替季般般添些糕点。
季般般将顾司宜面前的茶杯拿了过来,倒上热茶说:“我吩咐了店小二做,休息一下我们出去找个大夫看看你的伤口。”
“我已经好了,你不是说伤口结痂了,只要不疼便没事,不过是留下一道疤痕。”顾司宜感受了一下,背后的伤口全然没了疼痛感。
季般般抬眼一笑,说:“留便留吧,我不嫌弃你。反正你都是我的人,对吧,夫人。”
“殿下何时能有个正经,去往庆州后,要想入杨广府邸还真是难,你既然要跟着,那潜入刺史家查户部拨赈灾款的事儿,殿下做如何?”顾司宜接过她手里的茶杯。
季般般扬眉,说,“好啊。”她手肘撑在桌上,“求我。”她唇角勾起带着笑意。
“怎,怎么求,我跪下给你磕两个头吧。”顾司宜扯扯嘴角目光呆滞望着桌上的茶壶。
季般般说:“那倒不用。”她瞧了一眼墙上的挂画,画的是山水画,但这不是她在意的重点,季般般看着顾司宜双眼,“听多了你称我殿下,叫声姐姐听听。”
顾司宜双眼一闭,握紧了手中的杯子,思考过后这声‘姐姐’叫了不亏,睁眼时她抿上笑,轻声道:“姐姐。”
季般般强忍着眼底的笑意,不难看出这声‘姐姐’她很满意,同顾司宜叫景听尘的全然不一样,她装正经说,“没诚意。”
“季般般!”顾司宜一拍桌,桌上的瓷器抖动时,也扯上她的伤口,她表情苦楚,手撑着桌沿。
季般般忍不住笑了,“火气这么大做什么。”她起身欲要前去查看顾司宜的伤,谁知顾司宜站起身,两人正好碰到了头,顾司宜重心不稳往后一退,被凳子绊住了脚,好在季般般反应较快,一把拉住顾司宜拉到身前。
顾司宜捂着额角强忍的火气,她抬眼看着季般般说:“今日时运不佳,我不跟你住一屋。”
“那可不行。”季般般拉住她的手腕,她双眼含笑,低下头说,“用完了就不认人,绾绾姑娘这习惯得改改。”
顾司宜忍不住将目光挪到季般般唇角,她从心底认为小鹿碰撞的感觉,以及狂乱如麻皆是因季般般这张螓首峨眉之脸,谁不怜娇人颜如玉。
“我教你改。”季般般像是能窥探顾司宜的慌乱,她俯身贴近,能闻到顾司宜身上淡淡的药草味。
顾司宜站着未动,她和季般般疯了很多次,仿佛这事儿没有尽头,季般般却只是轻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并没有过多的动作,顾司宜感受到了她的呼吸,明明难以克制却又异常平淡。
季般般说:“你是狐狸变的吗?亏我是女子能把持住,等你伤好了,我会碰你。”她一声笑藏着温柔,一贯冷漠的神情在认识顾司宜这几年渐渐消失。
好像她只对顾司宜这样。
被激起兴趣的顾司宜双眉一拧,踮脚就伸手搂住季般般的脖颈,顺势吻了上去,她总是被动的那个,忽然调动角色难免生疏。
季般般表情错愕反应过来后,便细细地回应这个并不粗鲁的吻,她搂住顾司宜的腰时还刻意避开了伤口,她抱着顾司宜的双手像是一种本能地牢牢地收紧。
两人享受着这种晶莹剔透的美好及香甜,仿佛一切理所应当,而当这种理所应当达到高点时,季般般不受控制往下,顾司宜却放开了季般般。
安静的环境下能清楚听见对方的心跳,一种别样的悸动萌生,顾司宜眼角带着红晕,她抬眸喘着气说:“殿下是女子,不也把持不住吗?”
季般般眼眸闪着丝丝光亮,她忍不住宠溺一笑,没说话。
“我伤好了。”顾司宜轻声道,季般般盯着她的双眸,像是在确认,须臾间,她将人紧紧搂住,贪婪吸食顾司宜唇间的蜜意,没人能拒绝顾司宜,顾司宜这般的娇俏姑娘她沾染都小心翼翼,又怎舍得让别人伤害。
□□上脑时,顾司宜贪恋的这种美好生出的情意自己不曾发觉,季般般压抑自己,在她耳畔落下一吻后柔声说:“等你伤彻底好了再说,收拾一下,我在屋外等你。”
季般般一笑转身出了门,她将门关上后,靠在门上长出一口气让自己平静,脸颊泛起从未有过的红晕,她轻闭上眼气沉丹田,片刻才恢复冷静。
顾司宜换了一身衣服,出门时显得异常冷静,两人都将刚刚的事情抛掷脑后闭口不提,季般般伸手拉着顾司宜下了楼。
城中最大的药铺自是比不了关卫的,关卫最大的药铺堪比浔安的安堂玉清,不过都是些贵胄才去的起,山羊胡的老大夫把完脉还不忘摇头晃脑,说,“恢复的不错,平日注意莫要大动,伤口刚恢复容易撕裂,夫人身子弱,可吃些补药补一补。”
大夫说道‘大动’时,二人不自觉地对视一眼,脸上写满尴尬,顾司宜道了谢,季般般付了银钱后,大夫随即将药递到季般般手里又说:“你们夫妻二人瞧着年纪尚小,夫人多补补,否则不利于怀上子嗣。”
季般般看向顾司宜,还未嫁人的顾司宜听了这话不免有些含蓄,拉着季般般便出了药铺。
顾司宜看了眼药铺招牌道:“儿时老神仙算过我是孤鸾女命,这子嗣自然也是没有,几副药能改命不成。”五年前太子一死,便更应了老神仙的话,人人都说她是未来的皇后,有最好的路程,最尊贵的身份,看似顺理成章终也抵不过下山神一支签。
“药改不了,但你能改,孤鸾女命又如何,你若改不了,你嫁我,我替你受着,我看看这天命能奈我何。”季般般眼里透着真诚,神色冷厉却有清风拂过,顾司宜且当是句玩笑话。
顾司宜别过头说:“殿下莫要再拿我取乐子。”在深宫这几年,她们不过是互利共生,连共赢都达不到,她和季般般之间,终会有一人永留深宫,而这个人一定不会是她。
话落,冷清的城内在傍晚时分变得热闹,一队敲锣打鼓的迎亲队伍为整个城增添了新机,两人顺着打鼓的方向看去,一顶八人抬红轿挂着车铃,花轿的四角悬着绣球,为首骑大马的男人连喜服都未穿,媒婆耳上戴着红花一路小跑跟在花轿旁。
药铺小伙探出头,倚在门上看热闹,随行的小斯清扫正路,“让开让开。”他伸手欲要推开顾司宜。
季般般将顾司宜搂在怀里,眼神阴骛看着小斯,小斯慌了神许是唢呐壮胆,他改了神色狗仗人势骂道:“看什么看!滚开!”
顾司宜知晓季般般的性子,忙的拉住季般般,摇摇头,季般般这才作罢。
顾司宜望着大马上的男人,疑惑说:“谁家娶妻,郎官喜服都不穿。”
“嘘。”药铺小伙食指放在嘴上,小心地看着迎亲队伍,直到人走远,他指着这群人背影说:“东城王员外家的闺女今天嫁人,那哪是什么新郎官,为首的是漕运总督的义子,替他死去的大儿子娶新夫人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