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探出身,慕容灩便看到一个约莫七岁的小男孩气焰嚣张地指使一众家仆对缩在地上的小老虎拳打脚踢。

  “打死他!打死他!竟敢吼小爷,小畜生!快打死他!”

  还未断奶的小老虎躲避着踢向他的脚,步伐踉跄。

  “都给本宫住手!”

  慕容灩对着众人凌厉地喝斥道。

  脏兮兮的小虎仔一看到熟悉的人,大大的双眼反着水光,好似找到了脊梁骨般,立刻朝着慕容灩奔来,路上还笨拙地滚了一圈。

  慕容灩屈身,豪不嫌弃地抱起狼狈的小虎仔,眼神充斥着怜爱。

  小虎仔可怜兮兮地嗷嗷叫着,小小的肉掌扒着女人的肩头就想往颈窝钻,惹得慕容灩低头轻轻地吻着他的额头安抚。

  小孩儿看到这个突然出现在王府的面生女人,头发半白宛如老妪,作为唯一孙辈娇宠惯了的他立刻大怒,“你是谁?竟敢叫我住手!凭什么小爷就得听你的!”

  一直等到怀中的幼兽镇定了下来,她才缓缓地抬眼看了前方不知好歹的稚儿,冷声道,“在这个府里即使是亲王也要听本宫一句,怎么?本宫不得管教你不成?”

  脾气大的男孩没料到女人竟会回嘴,大吼道,“小爷是这王府里的长孙!你这白发的妖妇快给小爷滚!”

  几个老仆惊讶地瞪大眼睛,似乎认出了眼前的女人是谁,一脸惶恐地欲要阻拦态度放肆的男孩,不料王府世子慕容澯也突然从房里出来。

  “缚儿!不得无礼!”

  护短的慕容澯脖子浮出青筋,对着眼前气焰嚣张的侄儿怒斥道,“你的礼法规矩都学去哪儿了?这位可是你的嫡亲姑姑,先皇亲封的崇文郡主,不得冒犯!”

  他踏步挡在了自己妹妹身前。

  “小叔叔…”

  年幼的慕容缚已经知晓慕容澯和父亲有些微妙的地位差异,看到向来和颜悦色的小叔叔难得对自己厉声,男孩不禁扁了嘴大哭起来。

  廊上的骚动和哭闹声引来了慕容汶以及慕容汶的亲娘,柳姨娘。

  看到自己的父亲和奶奶,仿佛找到靠山的慕容缚连忙向他们跑去,而后更是放开嗓子大声地哭嚎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柳姨娘看到自己视若珍宝的乖孙如此委屈,连忙抱起慕容缚抹着他脸颊上蜿蜒的泪。

  “那女人跟小叔叔欺负我…”慕容缚在柳姨娘怀里头低低的,好似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看到自己的宝贝儿子鼻头哭的红通通,慕容汶望向站在跟前的二人,有些不满地摆起哥哥架势道,“缚儿还小,若有什么冲撞了弟弟妹妹的地方你们二位应当包容才是,莫与一个稚儿置气。”

  慕容澯被说的一脸莫名其妙,看到慕容汶怪罪自己亲爱的妹妹更是有些不悦地欲要回话,慕容灩却更先一步开口。

  “阿汶兄总以文人自居。”慕容灩似笑非笑神色却无比冰冷,“可这一来便不分青红皂白欲给本宫和兄长扣帽子,是阿汶兄在哪位圣贤的哪个经典学到的呢?”

  慕容汶一听这话便哽住,脸不自然地涨红。

  而后他僵硬地蹲下身对着男孩问道,“是发生了什么让缚儿觉得受欺… 受委屈了?”

  “我要那小畜生,可他不仅不愿让我抱,还想抓我。”慕容缚假装哭泣的脸早已不再流泪,反而理直气地指着慕容灩手里的小虎中气十足地说,“我要打死他,可小叔叔吼我。”

  不给予慕容汶为自己儿子开脱的机会,慕容灩直接开口,“这小虎仔好好地在府里玩耍,并非你的宠物,你又凭什么想捉他?又凭什么想罚他呢?”

  女人直视着男孩,面色冷漠。

  “这王府里所有东西都是小爷的,小爷想做什么想要什么都依小爷的,哪需要凭证?!”慕容缚挣脱柳姨娘的怀抱,对着空气挥拳不服气地比划着,“父亲你说对不对?”

  男孩揪着自己身前父亲的衣袖,想如往常一般获得父亲的支持。

  可这次一向宠溺孩儿的父亲却不答话。

  应该说,他不敢答话。

  “原来你一小孩儿,一无功勋,二无身分,却觉得这硕大亲王府都是你的啊。”

  嘴角挂着不屑,慕容灩扫过脸色苍白的慕容汶和柳姨娘,似乎是连多余的眼神都懒得给,只是讽刺道,“这些道理,该不会都是阿汶兄你教的吧?”

  语毕,女人脸上毫无笑意,仅仅只是盯着眼前咽着口水的男人。

  看着眼前与父亲同样懦弱却不能文武,总是自命清高的庶兄,慕容灩似乎是不想再多废话,只是低头对眼下聒噪的男孩说道,“你的父亲治不了本宫,你的亲王爷爷同样不行。待你搞清楚本宫的身份,就滚吧。”

  抱着小虎的慕容灩无视了其余人转身回房,慕容澯回过神后便也着急地跟上了自己的妹妹。

  “月儿,月儿,莫气恼。”看着坐在床沿面无表情的慕容灩,慕容澯有些紧张。

  “我只是没料到…”

  慕容灩为身旁的小虎仔理毛,头也不抬地说道,“堂堂毓王府不仅教出了个酸腐的书生,看来还多了个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

  慕容澯听着女人明显的嘲讽之意抓了抓头发,“阿汶兄素来不喜杀戮之事,连剑都握不好的人不上战场当个文人也罢,府里养的起,至于缚儿…”他语气干巴巴的,“兴许因为是家中最年幼的,是有些骄纵了。”

  “学而不思则罔。整日只会念叨着酸腐臭文,毫不懂的变通还敢自称文人?难怪养出那般歪斜的下梁。”慕容灩讥笑,而后抬眸,“正是因为家中没有嫡孙,父王性格又好拿捏,他们才敢这般放肆。”

  将小虎仔放下,慕容灩看着眼前与自己轮廓有七八分像的哥哥,忽然问道,“兄长何时才要娶亲啊?”

  男人被问的有些猝不及防,挠了挠下巴语气真挚地说,“…北境不比京城,况切我日日夜夜率兵抗蛮,其中凶险你是知道的,随时可能丢命,我又何苦在娶一女子来同我受罪呢?”

  是啊。

  北境之地又苦又寒,用暖阳润土娇养惯了的千金之躯怎受得了。

  嫁给武将则又得整日提心吊胆,若冬日蛮族侵关丈夫或许三个月不着家,日日夜夜以泪洗面。

  若真不顾一切选择相伴,谁又能保证能获得男人唯一的深情?

  这亲王妃之位,除了苦,又还剩下什么呢?

  龙凤双子似乎同时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不禁默契地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