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弦安顿好阿大和魑国的那些人,转头就听宝贝闺女在隔壁训他未来赘婿,也就是付九。

  “我要你有什么用?整天就会围着我转,师哥你救不了,教主你也救不了,我阿娘你更救不了,你这脑子就只会摆弄那些机巧玩意是吧?说话啊!哑巴了吗?你说话啊!!”

  一番歇斯底里的训斥后,隔着墙壁传来银河的哭声,以及付九在道歉的声音。

  他们记忆恢复了,空弦也没有瞒着事情的结果。

  就是灾殃借着肚子里孩子的力量,利用梦境和请神阵,选择了去杀死虞冷霜好几次,以此来阻止青白的挽救,也间接让他们分开了几百年。

  他们悲痛又遗憾,无力又惶恐,不怪银河怨气如此深。

  她最爱的母亲被如亲人般的灾殃杀了,而且在那条时间线里杀了不知几次,就为了阻止青白将她挽救,而自己明明身在其中,却无能为力。

  绝望之人总是会带上满身戾气。

  “唉,天威不可犯啊……”空弦不敢过去,怕引火上身,只得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默默哀叹。

  然后另一边的付九很快被赶出来,失魂落魄的来到正堂。

  “银河这是,把你赶出来了?”空弦瞅着人消沉的模样,突然和他有了共鸣。

  当年虞冷霜与他断绝关系也是这般,她们母女俩在年轻时的脾气简直一模一样,刚烈之中还带着点泼,付九要是身子骨差一点,能直接被折腾死。

  “岳父,对不起,我没能帮上忙。”

  “你不必跟我道歉。”空弦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一起到旁边坐下说话,“当然你也不必妄自菲薄,此事已经超出凡人能左右的范围,不是你的错。”

  “我看银河那么难过,我心也心疼……”

  “我明白,你爱她护她之心我怎么会不知道?她现在难过是正常的,这几日你好好陪她,她会晓得你的好。”

  付九合上眼,接着抬手猛搓自己脸几下来拿个自己振作,接着转头问空弦,“岳父,你说白儿现在找到教主了吗?”

  对于看尽世间百态的空弦来说,发生的这些事情对他影响有限,他没有伤感多久便接受了现实。

  有时候麻木了也是种自我保护吧。

  他稍微思索就晓得他们现在应该做什么,“找到找不到的他自己会盘算,现在金银台有梦魇,弄潮教有左右护法,回头寥寥那边要是再没动静,你就带银河回寂灭城,让左右护法扶银河上位,避免内乱。”

  “也只能这样了……”

  他们底气是金银台和弄潮教,把大的稳固了,不管是找人还是帮忙才有资源支撑。

  “还有,你替我给千渊捎句话。”

  “洗耳恭听。”

  空弦忽然咳嗽一声,本以为是在清嗓子,但一声接一声越发剧烈,让付九察觉了不对劲。

  “岳父?你怎么了?”

  “咳咳咳……大,咳咳,大限将至,咳咳……!”

  有时候人便是那么脆弱,上一秒还好好的,下一秒空弦就咳出血,连坐都坐不住,若非付九搂着他人已经跌到地上。

  “岳父?岳父!?你怎么回事?啊?”

  “小点声……”空弦用袖子捂着自己的嘴,眼神漂浮好不容易才聚焦到付九着急的脸上。

  他想喊隔壁的银河过来,可空弦又阻止了。

  “岳父,你想说什么?”

  “捎话,让千渊……注意中原,动向……”

  “为什么?”

  “台首和教主……没了,会动荡,注意……天宁……君主,野心勃勃,有一统之心……寥寥不在了,他就没有忌惮的人了……”

  断断续续的说完后,空弦还想交代什么,可他做不到了。

  付九从来没见过一个好好的人是怎么在短短几句话之间,突然毫无征兆死去的,所以看见空弦散开的浑浊瞳孔时,他还没回过神来。

  大概有三秒钟的时间,当他反应过来空弦确实是没了,脑子里面那根弦才断开。

  “岳父?”付九抱紧人,无力的垂下头。

  这一刻他终于感受到了银河在经历的绝望。救了个人,后续效应居然这么大,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发现空弦的大限,就这么苍凉的,只他一个算不上亲人的人在他身边。

  仔细想想,空弦这辈子都做了什么?

  为了神国,却亲手毁了神国。

  为了爱徒,他咽气时青白却不在身边。

  为了苍生,这苍生又早早剥夺了他的性命。

  人这一生,怎么可以逆反都这个程度?

  “岳父啊……”

  咔哒。

  那是门板撞在墙上的声音。

  听见之后的付九抬起头,脸色在看见扶着门在门口发怔的银河之时,又白了两分。

  “银河?”

  “他怎么了?”

  “他……”付九发现自己说不出来那个字,眼睁睁看着银河扑过来查验。

  发现空弦咽气的时候,一行泪水夺眶而出。

  她抬头疑惑的看眼欲言又止的付九,然后又低头看看死不瞑目的空弦,突然笑出声,说道:“死得好,都死了,都别活了,哈哈,死得好啊!”

  “银河?银河你别吓我……”

  担心她悲伤过度入魔,付九连忙放下遗体转而把跌坐在地哭哭笑笑的银河搂进怀里。

  “你还有我,银河,你有我,还有白儿和教主,他们肯定会回来的!”

  “我真希望,那个时候师哥没有救阿娘……”银河转头看着付九,声泪俱下,“他和阿娘压根不算深交,他可以不救的,都是因为我,因为我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我!”

  “不是!”

  付九大声喝斥她的自我沉沦,看着她懊悔的眸子认真道:“你要这么说,救岳母是我们一起商量的,我也有责任,是不是?这样的结果我们都得一起承担,不止你,还有我,白儿,教主,我们四个人。”

  “爹……”银河突然发现自己哭不出来了。

  悲伤至极时,人其实很难哭出来,极致的内耗已经让人想不起来要哭泣。

  “到底发生什么事?他怎么会?”

  俩人转头望向地上的空弦,付九好不容易缓过来,“我,我们刚才在说过几日没有白儿的消息,就先带你回寂灭城上位,岳父还要我捎话给左护法,让他注意天宁国可能要一统天光的野心,然后他突然开始咳嗽,接着……”

  “就死了……”银河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面对空弦的离开,此时的她感觉头皮发麻,胸口钝痛。

  让她几乎没有力气抱起遗体,还是付九帮她把人搂起。

  “银河,我们回去寂灭城吧,带上岳父。”

  “不……”

  “那,把他埋在登空山?”

  “去庄园……”

  虞冷霜在昆仑绝地的南边开辟了个庄园,生养了她,还救了灾殃和万劫,那里就是他们的家。

  “回家,把他埋葬在阿娘的衣冠冢旁边……”

  “好,回家。”付九搂着人,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