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彧没想到他会突然如此，在原地迟疑了下。
而江晟这次却格外耐心。他平静地注视着虞彧，犹如在原地等待一只受惊的流浪猫。
虞彧会听他的，因为虞彧没有选择。
除了自己，他还能依靠谁？
果不其然，虞彧迟疑了两秒后，像是放弃抵抗一般，顺从而安静地朝他走了过来。
江晟抱住那清瘦的人，脸靠在他的长腿上。
“大明星让我别和你计较，好好的过日子。”江晟喃喃道，“你觉得我该那么做吗？”
虞彧玻璃珠子似的眼珠迟滞地转动了一下，然后他垂着眼，像没有生气的漂亮人偶，机械而轻声道：“不能，这是我应该补偿你的。”
“可这样我并不高兴。”江晟幽幽地，“惩罚你并不能让我感到快乐。”
“我只是不能接受你再离开了。我知道如果我不做出行动，你一定会跑掉，直接在我眼前消失。”
“我没法接受…我真的要疯了。”江晟说着说着，竟微微颤抖了起来，像无助的孩子，“我没法再失去你了…明明他都已经死了，明明他已经死了，为什么还是不行？为什么我还是留不住你…”
面对虞彧，他总是感觉那么的无力。
他纵有千万种狠辣的手段，却一个都无法用在虞彧身上。
他恨他，他需要他。
虞彧突然蹲了下来，抱住了不断发抖的江晟。
那一刻两人的痛苦几乎同频。
虞彧心里一片茫然，他带着满身的红痕和脖颈上的项圈，抱着怀中精悍的，颤抖的，伤害他的男人，甚至想，要不就这么算了。
当做一切没发生过，他就和江晟在一起，满足他的心愿，又会怎么样。
江晟一直是无辜的，他都已经让江晟那么难过了，为什么就不能让他高兴些呢？
江晟要星星要月亮他都愿意摘给他。为什么偏偏这么简单的事情，他却一直不能答应？
然而虞彧无比清楚地知道，江晟他姓江。
他不是普通人，他是自己丈夫的弟弟。
他如果和江晟在一起了，人们会怎么看待江晟？
这对江晟的影响会有多大？
豪门恩怨最惹眼球。尤其江淮的死还那么突然。说不定有心人还会将事故也一并栽赃到江晟头上…江晟聪明，有才，又有着一副好皮囊。他的人生本该光明坦荡，而不是困在大家族里，被人诟病和自己的嫂嫂纠缠不休。
而且，江晟若要和他在一起，势必是要继承整个江家的。因为这是虞彧原本的使命——他间接害死了江家的第一继承人，必须要补偿这个家族。而江雪这个早已脱离虞彧控制的庞然大物，虞彧也必须时刻紧拽着缰绳，以免它失去控制，伤害无辜的人。
这一切都决定了虞彧是与江家深度捆绑的。而江晟不一样，他一直是自由的。江家不欠他的，他同样也不欠家族的。他从少年时期就能自给自足，庞大而阴沉的家族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拖累。
所以他如果答应了江晟，毁掉的将是江晟整个的人生。
这怎么可以…？他的人生已经被毁掉了，他不能再把江晟也拖下水。
于是答应江晟的想法只是镜花水月般地在心境中晃了一下，就被虞彧决绝地掐灭。
“我现在不还在这里吗。”他只能这么轻声道。
然而两个聪明人之间，装傻是没有意义的。江晟像是被触怒了，他猛地抬起头，手掌狠狠地抓紧虞彧的柔软的大腿，眼里近乎灼烧着炙热：“但你早晚会走，你会抛下我离开，虞彧，你她妈的只想离开我！”
“我不准你走…没人能把你带走。江淮已经死了，我哥已经死了！没人能阻止我！”江晟像是着了魔一样，手指近乎要陷进虞彧的肉里，他激烈地言语着，然后猛地施力，将虞彧拽下来，然后拥在怀中去寻他的唇。
虞彧体格本就清瘦，面对失控的江晟更是毫无反抗之力，整个人被他锁在怀里亲吻，几乎喘不上气。
虞彧就在他怀里，被他牢牢地掌控着，脖颈上戴着他给的项圈，身上遍布他留下的痕迹，再属于他不过。
然而江晟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绝望。
外者的话，虞彧的回答，终于让他意识到一个问题。
他可以和虞彧计较，也可以不和虞彧计较。他因为爱他而难以忍受被他欺骗与背叛，也因为爱他而选择原谅宽容这一切。
就像辛见歌说的，感情是没法计较的。所以他无论怎么纠结反复都没有关系，因为他对虞彧的感情永远占上风。
但虞彧呢。
虞彧所有顺从与退让，都是他的性格使然——他自认为对不起江晟，才会那么地宽容他。
他太理智了。他算的太清楚了。谁欠谁的，谁该还给谁多少，全都清清楚楚。
那还完之后呢？
他想起虞彧说的“我自己会去受罚”。
他宁愿这样，都不愿意留在他身边吗？
“江晟，不要，不要在这…”
身下人发出不堪忍受的声音，江晟蓦然回神，看着眼角已经泛红的虞彧。他的领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自己扯开了，露出白的亮眼的一片皮肤。
江晟顿了顿，说了声“不”。
他直接将人整个抱了起来，走到沙发边，再次掐着他的下巴吻了过去。
……
江晟带到身边的佣人都机灵。听到细微的不对就立马撤的远远的，给二人留足了单独相处的空间。只是虞彧并不清楚，一直努力忍着声音，忍的泪汪汪的不说，还给江晟肩膀上留了几个浅浅的牙印。
当然，是江晟让他咬的。
江晟赤着上身，就那样坐在一边，看着微蹙着眉头，还没醒的虞彧。
他看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摸摸他柔软而潮湿的嘴唇。
刚才在做的时候江晟一直在逼问他，想从虞彧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然而平时对他百依百顺的虞彧却在这时咬紧了牙关，眼睛都红了也不肯顺着江晟说。
那就关着吧。江晟在心里默默地想，关到他顺从为止。大不了关他个一辈子…得不到心，能得到身体也是好的。起码虞彧还在他身边…他还有什么挑选的余地吗？
初遇（2）圣诞
“江晟，怎么又来了？”
虞彧一开门，就看到身形高大悍利的男人正襟危坐在他出租屋的小沙发上，整个人都显得有几分拘谨。在他面前的小桌上，一堆打包好的饭菜把空间占的满满当当。
听到虞彧回来，男人猛地抬起脸朝门处看来，眼中热切而又紧张。
“…有些问题不明白，想来问问学长。”他和虞彧的视线只对上了一下，他就不好意思似的赶紧转开。
“哎，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有问题直接问我就好了，带什么东西啊。”虞彧无奈的走过去，拍拍江晟的肩，声音很温和，“我身为你学长，给学弟答疑解惑还要收礼是怎么个事。”
江晟是虞彧的亲学弟，唯一的。
虞彧的研究方向本来就新颖又晦涩，除了他导师，几乎没有任何同行。所以听到他导师新收了个学生，还是和他来自同个国家的华人时，虞彧很是高兴。偶然认识了之后，对这个唯一的学弟也是照顾有加。
只是这学弟可能不太需要他的照顾…明明是费力地钻研学术，但他这个学弟家里却似乎格外有背景。吃穿用度都不一般，出入接触的人更多是电视上经常出现的名流贵族。
不过还好的是，江晟似乎也挺喜欢虞彧。经常找他讨论专业问题，逢年过节的也会来拜访他。虽然身份很不同寻常，但在虞彧身边一点架子也没有。
两人相处的很是融洽，江晟还经常跑到他住处来玩。
“居然还有你想不明白的问题？”虞彧挑起眉，故意逗弄道。虽然是学弟，但江晟的脑子也格外好使，很少听他说碰见什么想不明白的地方。
“嗯，就是这个。”江晟掏出手机，点开备忘录，“学长你看看。”
一碰见学术上的问题，虞彧就很快进入了专业状态。他很快忘了打趣学弟的心思，凑过去看那小小的屏幕：“我看看啊…”
虞彧的头发留的比寻常男性稍长一些，细碎的微微及肩。此刻他就那么靠近江晟身边，江晟几乎闻的到他身上那种清爽的味道。
江晟来找他当然不是为了讨论什么狗屁难题的。他就是想见虞彧。
“哦，是这个呀。你是不是钻死胡同了？”虞彧看了两眼过后就恍然大悟，他从桌下随手抽出纸笔，唰唰地写下一串符号和计算公式，然后给江晟看：“你看，先这么做，再代入一下…很容易就能解出来的。”
江晟被他身上的香气和漂亮的动作晃的头晕，更别提虞彧歪着头看他，浅色的双眸明亮，温和而又灵动的姿态。他简直就像那种化形的小鹿，整个人身上有种莫名的灵气，牢牢地吸引眼球。
江晟有些口干舌燥，只能强行将自己注意力扎到纸上：“啊…原来是这样。我可能确实有点迷了，一时没转过弯…”
“没关系，现在不是明白了吗？”虞彧笑盈盈地说道。他脾气很好，人又聪明，因此身上就有种很讨人喜欢的狡黠。把稿纸给江晟装进口袋里，他就结束了学习的话题，“今天圣诞节，我听说到处都在举办活动。你不出去玩，偏要到我这来，不无聊呀？”
江晟不敢看他那张漂亮的脸，就只能盯着别处看。眼睛几乎一直锁在他的虞彧漂亮的手和露出的一截雪白脖颈上，闻言他不假思索道：“出去玩没意思。”
虞彧似乎没理解，笑道：“来我这有意思？我这地方还没你家客厅大呢。”
江晟说：“我让你去我那里玩，你也不去。我只能过来找你了。”
他从第一次见面就喜欢上了自己这可爱又聪颖的学长。只是这人显然非常迟钝，脑子里几乎只有学术。从认识以来江晟一直换着花样围在他身边，向他示好，但这人完全没意识到。
虞彧想了想，点点头：“也是。之前一直有事，也没有去成。反正今天都放假了，我也去你那里看看好了。”
江晟一下激动起来。
“但咱们也得先把饭吃完吧。我很能吃吗，你这买的…”
“都是大厨做的。你可以放冰箱里，不想做饭了就拿出来热热。”江晟认真道，“学长你一搞起来研究就老忘了吃饭。”
被自己的学弟这么提醒，虞彧有点不好意思：“啊，那好吧。你还真是细心…”
并不是。只有对你才会这样。江晟在心里默默地想道。但是他并没有说出口，只是和虞彧挤在小沙发上，其乐融融地吃完了一顿热腾腾的午饭。
他并不知道虞彧的性取向如何，只知道他人气一直很高，但没有过什么感情经历。他不清楚自己若是捅破了窗户纸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虞彧又会以什么态度对待他。因此宁愿默默忍耐着，就以前辈后辈的关系相处。
“你住的地方离这不远吧？那我们走过去吧，就当消消食了。”虞彧提议道。
江晟巴不得两人相处时间能拉长点，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于是圣诞节的下午，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门，就像是在约会。
外面到处都挂起了圣诞装饰。虞彧平时不太出门，因此兴致勃勃地到处看，眼睛亮晶晶的神采飞扬。而江晟走在他后面，默默地看着他那柔软的黑发，心中如同融雪一般。
“好多摊位啊。”虞彧张望着，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他，“啊，我都忘了，还没给你准备礼物呢！”
江晟怔了怔，虞彧就走到他旁边，笑盈盈地微抬头，嘴唇泛着粉：“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江晟看着他这副模样，心跳陡然加速，他凝着他虞彧那巴掌大的小脸，低声道：“…有。”
“是什么？”
“我想和你…”
他看着虞彧亮晶晶的眼睛，恍惚想到，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他声音压的低而轻，因此虞彧并未听清：“嗯？不好意思，我刚刚没有听清，你能再说一遍吗？”
江晟顿了顿，将头抬了起来：“槲寄生吧。”
“槲寄生？”虞彧显然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圣诞的信物呢，很好的一种植物。好的，等着，学长很快给你弄过来！”
虞彧说着，向广场中央的圣诞树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