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临君看了西岸渝一眼,似笑非笑:“大神?是不是后面还有个字?”

  西岸渝:“……”

  他双眼悄悄睁开一条缝隙,余光瞥见仙人原本半靠着栏杆,此刻直起身,不紧不慢的向他走来。

  西岸渝:“……”

  我看不见我看不见……

  云临君缓步走来,在西岸渝右后方紧紧一拳之隔的地方停下,垂眸看着西岸渝。

  西岸渝闭紧眼睛:

  “亲爱的守护小神仙啊~”

  云临君的神情忽的僵了僵。

  西岸渝:“您有什么想吃的吗?我会做小葱拌豆腐,可好吃了~”

  云临君:“……”

  紫色的眸子盯着西岸渝看了好一会儿,最后,他唇角微弯,目光落在西岸渝雪白如玉的耳朵上,伸出手,揪了一下。

  西岸渝:“!”

  他左右看看,疑惑的眨眨眼,茫然的揉了揉耳朵,继续闭眼祈祷。

  两人近在咫尺,在云临君眼皮子底下,西岸渝成功完成了一次能拿小金人的表演。

  云临君垂眸看着西岸渝,眸底染上一丝愉悦。

  微风袭来,一缕雪白长发随风轻拂过西岸渝的后脑勺,云临君的身影消散无踪。

  西岸渝:“……”

  玩球儿。

  烤鱼没戏了。

  蔫哒哒的回到住处,晚饭正好都准备好了。

  西岸渝干掉了整整一条红烧鱼。

  —

  十多天后,已是阳春三月,太阳暖洋洋的,却并不暴烈。

  上午太阳最好的时候,西岸渝让人在院子里放了张板床,铺上厚厚的被子,趴在上面晒太阳,一面晒好了,翻身晒另一面,不知不觉就舒服的睡熟了。

  不远处有一棵大树,云临君悠闲的坐在树枝上,瞥了眼美滋滋的西岸渝,目光落在板床旁边的一条案桌上。

  上面摆着一碗小葱拌豆腐,还有三炷香。

  云临君:“……啧。”

  季夜云自京郊大营休沐回来,直接来到了西岸渝的院子,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

  西岸渝像一朵暖洋洋的小棉花,窝在被太阳晒得暖洋洋的窝里酣睡,睡的很是舒服香甜,配合着院子里的风景与天光,分外养眼。就连季夜云都不由自主的眼前亮了亮,向来绷的笔直如同利剑的身形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他走上前,让人不要惊动西岸渝,吩咐人搬了把躺椅,坐到了西岸渝的身旁,什么也没做,只躺靠在躺椅上看西岸渝,慢慢的竟然也生出些许困意。

  服侍的众人大气也不敢出。

  蝴蝶在花丛间穿梭,天光降下来,明媚又柔软温暖。

  季夜云身上也被晒得暖洋洋的,睡意逐渐袭来。

  就在此时,西岸渝咸鱼翻了个身,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继续睡,抱着纯白色的棉被蹭了蹭。

  季夜云被惊动,但只是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那种舒服的感觉并没有完全被惊扰。

  他微微掀开眼帘,难得慵懒,看向西岸渝,见西岸渝正蹭着雪白的棉被,容颜娇艳,仿若桃花。这时,一阵清风拂过,吹落满树的桃花,季夜云一瞬间也有点被迷花了眼的感觉。

  他就静静的看着西岸渝,看着看着,大概是困意占了上风,身上给人的冷意都被阳光温暖了些许,注意到西岸渝怀里被撤去绸缎刺绣的被面,只留下里面雪白纯棉面料的棉被,哑然失笑。

  雪山上冰冻的湖泊微微融化。

  移开目光,看向满天粉色的桃花和雪白的梨花飘落,竹叶在清风的吹拂下漱漱作响,清风清亮,暖阳温暖,院子里清雅寂静中,又有着自然界美好的声音。

  季夜云不知不觉合上双眼,睡着了。

  看着这和谐美好的一幕,云临君一手缓缓捋着一缕垂在身前的雪白发丝,笑了。

  —

  此后数日,季夜云一直在西岸渝的院子没有出来过,就连平日里会过去请安的镇国公府都没去。

  原本在西岸渝来了后,季夜云的一众蓝颜知己们并未轻举妄动,而是一边观望,一边收买伺候西岸渝的那些小厮丫鬟,打探西岸渝的信息和来历。

  这些蓝颜们除了容貌出色以外,俱是饱读诗书,精通琴棋书画之辈,且智商才情具备,人均八百个心眼子。

  虽平日里明争暗斗,但他们太像了,也太了解彼此,因此他们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

  季夜云喜欢的就是他们这个类型,无论再来多少人,新鲜感一过就都差不多。只要不作死,那季夜云的喜爱并不会显得厚此薄彼。

  可通过收买小厮等打听得来的关于西岸渝的性格的消息,发现西岸渝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性格和类型的,危机感悄然生出。

  对他们来说,也许有什么不一样了。

  至于西岸渝的来历却没能打听出来。

  后院虽然很松散,但季夜云住的院子以及周围的人都铁桶一般,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出来。管家也是季夜云的人,城府极深,季夜云对其有救命之恩,对季夜云绝对忠诚,誓死效忠,嘴巴极紧,没谁能从他那里套话。

  原本还在踟蹰,但季夜云休沐这几日,不仅前所未有的一直住宿在西岸渝的院子,还一波一波往里面送珍贵至极的字画、古董……

  蓝颜们终于坐不住了,开始蠢蠢欲动。但还没人蠢到自己上场打头阵,也都不想被人当枪使。

  —

  镇国公府主院的花园中,一中年妇人正在修剪花枝,正是镇国公夫人殷氏。

  剪完一枝,她退后一步端详片刻,问身后的婢女:“将军今日也没来请安吗?”

  “回夫人,将军暂时并未过府。”婢女恭敬回道。

  殷氏上前又修剪一番,笑道:“看来这次得了十分喜欢的人啊。年轻真好,这是遇到喜欢的就什么都不顾了……”

  “也许吧。”一道男声在她身后响起。

  殷氏蹙眉,回过头,只见婢女已经晕倒在地,一身材修长,面容清隽的蓝衣男子正站在她身后。

  她打量一番男子,认了出来:“付清铭?”

  看了一眼丫鬟,“你这是作甚?”

  想到什么,殷氏放好剪刀,整理下衣袖,悠悠道:“作为我儿冲冠一怒为蓝颜故事中的蓝颜,看来你现今的心情十分复杂?”

  然而,付清铭却没有接话,而是接着自己之前的话道:“年轻时遇到喜欢的人,确实会让人什么都不顾。”说着,他看向殷氏,笑道:“比如您,为了名正言顺和国公爷在一起,用计让侯爷毒杀了原配,也是你最好的闺中密友——将军的生母。你觉得‘你儿’将军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会如何?国公爷知道了真正的你是什么样的,又会如何?”

  殷氏面上的淡定从容瞬间消失无踪,她猛的抬起头,错愕惊恐又面目有些狰狞的盯着付清铭:“你怎么知晓……”

  付清铭看着她,笑道:“果然如此。”

  殷氏反应过来,压低声音,眸色阴狠而恶毒:“你诈我?”

  付清铭:“帮我去探一探那个新宠的底细,如何?”

  殷氏眼底划过一抹杀意,微微眯眼,淡淡道:“你没有证据。”

  “证据?”付清铭走到殷氏跟前,“根据确定的结果,寻找,追溯,或者干脆罗织证据,可是我的拿手好戏。先让我猜猜——”

  “你明明很聪明,却一直表现的十分憨厚平庸,又足够温柔贤惠。”付清铭围着她转了一圈,“嗯,还会哄人。镇国公当年虽出身豪门,却天资庸碌,还自视甚高。而将军的生母是当年名动京城的才女。据闻两人成亲后总被拿来对比。想必,国公爷对先夫人只有不满和嫉妒吧?

  然而,镇国公府即便再没落,也究竟还是公府门第。先夫人虽出身官宦人家,却远无法相提并论。作为和她家境相似,表面上的好姐妹,你一定很羡慕她吧?

  先夫人身体不好,经常患病,你便有了机会来探望,这期间是不是经常碰见国公爷?

  对那般自大又无能的男子,怎么样能俘获他呢?

  有先夫人的例子在,那你自然是装作比他笨,免得伤他自尊。又装的贤良淑德,温柔小意,一点主见都没有?

  夸他厉害?言谈间劝说抑郁致疾的先夫人能有这样的夫婿她很幸福?就算背着他的时候也夸他好,夸得他心花怒放晕晕乎乎,再趁机酒后乱性,半推半就?

  之后慢慢引导国公爷为了你毒杀了先夫人?

  也许那不易引人察觉的毒药还是你不经意间透露给国公爷的?

  国公爷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背负杀人的罪恶,而你,始终清白又无辜。打着照顾姐妹年幼独子的旗号,成为国公爷的继室,赢得了美名,在京城豪门中混的风生水起。”

  殷氏额头满是冷汗,难以置信的看着付清铭,不敢相信他光凭推测便能将二十多年前的事说的几乎丝毫不差。

  此事她当年做的十分谨慎完善,一切都那么顺利。

  二十多年来,她无数次为此得意洋洋:她得到了那女人的丈夫,地位,儿子,那女人所有所有的一切。

  如今,那个曾经名动京城将所有女孩子都踩在脚下的女人的儿子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受伤无数,凭借一己之力,撑起、振兴原本已经没落的国公府,重回巅峰。

  而她殷凝如的儿女则在他的庇佑下荣华富贵平安无忧一生。

  而且,她在季夜云幼年时还使手段让其厌恶女子,如今季夜云只喜欢男子,注定无后。将来这爵位,还不是落在她的亲生儿子、孙子身上?

  如果季夜云不幸为国捐躯死在战场上,爵位自然是落在儿子身上。

  如果季夜云侥幸没死在战场上,那也活不过她的孙儿辈。

  而且,凭她这些年对季夜云付出的“母爱”,那个向来孝顺的孩子,也会将她当做亲生母亲般为她养老送终。

  她都能想象,那女人九泉之下会是多么愤怒、不甘和绝望。

  总之,不论他季夜云怎么死,那会儿就算她的宝贝儿孙不上战场,凭借季夜云这些年挣下的军功,国公府也足以荣养三代了。至于三代之后,就不是她能算计到的了。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够她得意一辈子了。

  没想到……

  看着殷氏忌惮的眼神,达成目的的付清铭却笑得儒雅谦逊:“我会帮夫人保密的,否则,就不会来这里,而是直接去见将军,或者国公爷了。”

  他后退了几步,给出一个没有威胁的安全的距离,“夫人只需去探一探,那个时小橙是何来路。对夫人来说,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

  夜晚,西岸渝紧紧抱着自己的软枕,警惕的瞪着这些日子一直赖在他院子不肯走、睡觉抢他枕头、今日还要抢他床的季夜云。

  是可忍,孰不可忍?

  季夜云洗漱完进门后,就见西岸渝站在床边,像只小猫一样捍卫着自己的领地。

  自记事起,他的课业和公务都十分繁忙,一天睡两个时辰就足够了,行军打仗日夜兼程,有时两天两夜不睡都是常事,他早习以为常。可自从回来那日躺在院子中晒着太阳放松的睡了一觉之后,他发觉,这偷懒的感觉委实不错。

  身强体健爪牙锋利的大老虎看了小花猫一眼,便毫不客气的径自躺倒床上,闭上眼睛。

  西岸渝:“……”

  西岸渝盯了季夜云片刻,叹息。

  算了算了。

  随便吧。

  他紧紧抱着自己心爱的软枕,绕过季夜云,从床脚爬到了床里侧,放好枕头,余光瞄了一眼坐在窗下他专门为仙人准备的八仙桌边的云临君,闭目嘴唇开合,无声祈祷:

  “守护小神仙啊,守夜就拜托你了。如果这个家伙再敢抢我枕头,揍他!”

  祈祷完,见仙人仍像往常一样,唇角挂着浅笑,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放心的睡着了。

  云临君看着床上的两人,放在八仙桌上的茶已经有些凉了,他手一下一下缓缓的顺着身前的发丝,不知在想什么。

  半夜。

  西岸渝一向只习惯一个人霸占一整张床,睡着后感觉不舒服,一直往外挤,企图扩大地盘。

  季夜云被挤醒,看了一眼西岸渝,蹙眉,眼底闪过让人很难察觉的一抹嫌恶,像躲什么脏东西似的往外挪。

  茶水已经凉透,窗边的云临君看着季夜云,捋着发丝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西岸渝又挤,季夜云继续挪……

  终于——

  “碰”的一声,半睡半醒中,季夜云从床上掉了下去。

  季夜云:“……”

  第一次睡这么死的季夜云从地上爬起来,走到床边,低头看着西岸渝。

  西岸渝一个人霸占住整个床,要多幸福有多幸福。

  睡梦中都笑出了酒涡。

  季夜云眯着眼睛审视着西岸渝,似乎在看他到底是装睡还是真的睡了。

  一刻钟后,确定西岸渝睡的死的不能再死。

  无忧无虑极了。

  季夜云:“……”

  他又看了西岸渝一会儿,似乎没忍住伸出手,俯身要去摸西岸渝的头发,却在差一寸距离时顿住。

  看了眼西岸渝,犹豫了一会儿,失笑摇头,收了表情,揉了揉西岸渝的脑袋。

  云临君捋着头发的手一紧,数根雪白的发丝如风筝断了的线,垂落指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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