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讨论声，声声入耳，陈清风的大脑只花了一秒时间，就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了。
这会儿也顾不上找肇事者，几乎是本能反应，陈清风转身冲到了林羽面前，抓着林羽的肩，慌张道：“你眼睛真没事吗？”
林羽一直低着头，不敢直视陈清风：“没事，等会儿就没事了。”
林文君在围观的人群里，找到被甩掉的东西。她紧紧握在手里，无视众人震惊的目光，来到林羽身边，把蹲在地上不知所措的林羽拉了起来：“找到了，去厕所吗？”
林羽点点头。
于是林文君拉着他逃离了十几双充满了好奇、恐惧、震惊、诧异的眼睛。
他全程低着头，让林文君牵着去了离操场最近的厕所。林羽捂着右眼，尽量让垂下的头发遮掩他略显恐慌的脸。
陈清风想跟着去查看一下状况，但林羽这明显是不想让别人看见。
看人走远了，围观了整个过程的人更加肆无忌惮，知道的不知道的，七嘴八舌，掺夹着笑声，议论纷纷……
陈清风的怒气在刺耳的笑声下成倍增长。
肇事者捡起无人问津的球，慢悠悠地走到陈清风身边说：“同学，真不好意思啊，手滑了。”
这幅吊儿郎当的态度，彻底烧光了陈清风最后那一点理智。他捡起林文君落在地上的羽毛球拍，在转身的瞬间，朝肇事者用力扔去。
不偏不倚，也是往他头上去的，整个网面正好拍在他脸上，宛如远程给了他一耳光，篮球也脱手而出。
陈清风仰着头，俯视他，咬牙切齿：“不好意思，跟你一样，故意的。”
对方被球拍砸懵了，似乎没想到陈清风会还手，毕竟刚才砸到的也不是他。三秒后回过神来，怒不可遏，冲上前猛推一把陈清风，破口大骂：“我艹！傻逼！我打你了吗？！”
陈清风在那人冲上来时就料到了，他用力站住，一手横在胸前，被那人推了却纹丝不动。
那人见没推动，也不觉得丢脸，抬手就要给他一拳。
这动作又被陈清风挡了下来。
两个班级的人见事儿闹大了，担心惹来老师，两边的人都分别上去拉架。
陈清风并没有要跟那人打架的意思，反倒是那人，被班级的摁住了还在挣扎，一副“赶紧把我松开，看我揍不死他”的架势，嘴里也不干净，一直骂道：“臭傻逼！关你屁事啊臭傻逼！你以为你很牛吗！傻逼！”
陈清风懒得跟他逞一时口舌之快，挣脱人群，想去看看林羽怎么样了。
那人见他要走，以为陈清风怂了，骂得更加兴起，
“你有本事别走啊臭傻逼，我就是想砸那个单眼佬啊关你屁事！那个独眼龙的假眼都被我砸飞出来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人的同班同学听他越说越过分，也看不下去了，赶紧阻止他，“张越！你闭嘴吧！”
“关你屁事啊！我就要说！”
“单眼佬！独眼龙！”
“我有说错吗！那人不就长这样！”
人群又开始骚动，场面混乱，已经分不清哪边是哪班的人。但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目标，拉架。
等场面稳定下来，围观的人便看见这么一副场景。
张越被陈清风扼住喉咙，摁在地上，一连扇了几个耳光。
张越当然也不会乖乖挨打，挣扎着捶打陈清风。即使两边脸颊被陈清风一手死死地扼住，嘴上的脏话依旧骂个不停。
陈清风恨不得撕烂他这张狗嘴，让他再说不出那些辱人的话。
眼看周围的人也拉不住，蔡宇杰赶紧跑去搬救兵。
蔡宇杰跑到附近的男厕，发现林文君正站在外头。
“林羽呢？陈清风跟砸球的人打起来了！”蔡宇杰简明扼要地把事情交代了。
不等林文君叫他出来，林羽已经冲向了操场。
林羽挤进拥挤的人群，双手握住了挥向张越的拳头。
“陈清风！别打架！”
陈清风看清握住他手的人，一瞬间冷静下来。
周围劝架的人见势赶紧把两人拉开。
张越梗着脖子满脸不服，许是知道自己打不过，脸也被扇得红肿，只能憋红着眼死死地瞪着陈清风。
陈清风一个眼神也没给他，询问起林羽的情况，“你怎么样了，你眼睛还好吗？”
“我真没事。”
林羽能有什么事，反倒是陈清风。虽说刚才的混战中，陈清风处于上风，但脸上也挨了几拳。嘴角似乎被划伤了，冒出一点血丝。
两班的班长都让人散了，两个班的体育老师也终于出现。好在两人外表看来都没受什么伤，老师们也没多说什么。找来人询问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把两人都训斥了一遍，最后把事情上报给两人的班主任，把烂摊子扔给他们班主任收拾。
训完话，两人被各自的同学拉走了。
“你先回去吧。”林羽让陈清风先回教室去。
觉得自己可能惹事儿了的陈清风，这会儿才觉得怂了，别人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既然林羽喊他先回教室，那他就回去待着。
林文君不清楚他们走后发生了什么，于是询问当事人：“你们怎么还打起来了？”
陈清风气不打一处来：“那傻逼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林文君以为那个球砸到林羽只是个意外。
陈清风不吭声。
蔡宇杰把话接上：“那个人故意砸的球，还在那说林羽……”
“说什么？”
蔡宇杰看着陈清风的脸色，支支吾吾地不敢再说了。
奈何这还有个没什么眼力见的柯乐，他及时给林文君解惑：“那个人说林羽的眼睛是假的，单眼佬，独眼龙。”
林文君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头，咬着牙关，良久后脱口一句脏话。
第一次听见林文君骂脏话，虽然不是很符合他的气质，但莫名有些带感，柯乐微微出神。
“那个傻逼是你们班的吗？”林文君问柯乐。
听见林文君的问话，柯乐赶紧点点头：“嗯，他叫张越。”
“张越……”林文君喃喃自语，隐约觉得有些耳熟。
没等她想起是谁，林羽也回到了教室，手里还提着一袋从校医室里买来的碘伏、红花油和冰水。
一伙人围在陈清风座位边上，帮忙查看陈清风的伤势。
林羽不知道他哪里伤着了，让他撩起衣服看看。
除了肩膀和侧腰有些泛红，身上基本看不见什么伤。林羽塞给他一瓶冰水，让他敷脸，免得待会儿肿成猪头炳。
篮球场还是水泥地面，陈清风的手掌也擦伤了。破皮处还沾着沙砾。林羽拿水帮他冲洗干净，涂上碘伏。
“他说就说呗，一时的口舌之快罢了，他说出来的话，都是他没有素质的证据，只要我不往心里去，最后脏的也是他。”林羽一边上药，一边语重心长地说道。刚才折返回去的时候，他已经从从围观的口中知道了前因后果。
“你看，你打架又不能完全碾压，还受伤了。”他看着陈清风手上的伤，有些心疼。
“行，我再练练，争取下次揍他的时候，把他摁在墙上抠都抠不出来。”陈清风认真的说。不揍他是不可能的，所以争取下次还有机会揍他的时候，尽量不让自己受伤就是了。
林羽被他整得哑口无言，合着前半句全当没听着，只抓住了后半句的重点。
蔡宇杰也想起张越说的话，有些担忧，“林羽，你眼睛没问题吧？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陈清风也很紧张，“你眼睛真的没事吧？”
林羽听了这话好几遍，也说了好几遍没事了，但他们还是不太相信。不过也能理解，不懂的人看到这样的场景肯定会吓一跳。
林羽决定还是得向他们解释解释。
“我的右眼……”
林羽停顿了一下，在想该换个什么样的说法才能减少一点他们听到时的痛感。但并没想到什么委婉的措辞。
他接着说道：“眼球是完全摘除的了，刚才你们看到的，掉在地上的东西，其实就是个义眼片，跟假肢一个道理。平时可以取出来，也完全不会痛。刚才球砸过来的时候我正好在擦眼睛里的分泌物，所以不小心撞掉了而已。现在装回去了，也没什么大碍。”
林羽一口气说完了，语气随意地像是在说着邻居的八卦。
说的人不甚在意，听的人反倒沉默了。
陈清风想起林羽来家里做客的那天晚上，他回到家，告诉陈青眉是不，她在公交站碰到的人就是他同桌。
陈青眉有些犹豫地问陈清风，为什么他的右眼有些奇怪。
陈清风说不知道，还呵斥她，不要因为一时的好奇心而去揭别人的伤疤。
现在，林羽正在自揭伤疤。
无论他的语气有多轻松，陈清风还是能想起在操场上，林羽低着头不敢看他时的恐慌。他担心空洞的眼眶会吓到别人，所以一直捂着的眼睛。
现在也是，为了不让他的朋友们担心，故作轻松地给向他们解释。结果却适而其反。
沉默了许久，还是林文君打破了这沉重的气氛，她把蔡宇杰和柯乐两人赶走，因为那个张越而连带着讨厌他们班的人，让他俩回他们班里去
蔡宇杰嘴笨，想不要到什么活跃气氛的话，只好拉着柯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