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讲武试艺料足劲大。台上的舔脚戏码,足够台下咀嚼一年。
就连台上诸位正道新秀,也是五雷轰顶。
景丰惊骇地步步后退。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后生,哪见过这中了蛊似的的癔症。
封骆忍不住去看身边的刘小佛。发现她也正以无比复杂的目光瞧来。
想她一路对他虽然严格,却总在勉励,从未懈怠。更是充满尊重和信任。封骆忍不住紧紧握住了那只冰冷的纤纤小手。这一握,便再没松开。
台下众人更是因为戏码太过精彩,一时间除了张大嘴巴,再无其他反应。只等着司徒安然的剑刺下去呢。
他要先刺谁?
穿透侄子,还是给那大白腿姑娘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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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戏最到精妙处,连大地都颤抖着配合。轰轰隆隆,震荡起来。
姑苏很少地震。
洛阳司徒氏虽在这里,但还未及拿出看家神器小爆雷呢。
现下的震动,一如天雷滚滚,又如大地崩裂。却不知是来自何处。
围观众人以为老天看不下去了,要来收走谁,一时间充满了懵懂的惶恐。
就连台上形色各异的几位,也不免望向那颤抖来源处。
突然,人群里有谁惊呼。
“什么东西!”
“蛇!”
“蝎子!”
一团尖叫,眼看人群就要散乱。
辽远之外有个爽朗又清亮的声音传来,似带来了清晨初升的阳光,朝气蓬勃而振奋人心:“莫怕——”
台上台下的维摩宗弟子认得那声音,悉数凝神向其方位看去。
远远地,一条华丽的大花毯铺陈开来。
自动向前蠕蠕卷耸,仿佛活了一般。掩盖住龙虎丘的苍苍青草,淹没了落剑潭的碧绿水面。
三条身影站立于花毯之上。一身花青黛紫的流彩,脑后碎辫嚣张,任由花毯托着自己徐徐前行。
为首的细长眉眼,肩阔腿长,透着一股子风流劲。
原本看向温旻的姑娘们又开始去看他了。却觉得他的目光里远有逼人的煞气与邪气,一旦对视虽难免被他勾着,却也莫不脊背发寒。
待那花毯滚得近了,众人里有谁缓过了神,再次尖叫出声:“蛇!——”
那哪里是什么大花毯。是数不清的毒蛇蝎子密密铺垫张扬,簇在一起,形成一条蛇蝎铺就的、会动的路。
那蛇蝎却像训化的骆驼,虽然繁密拥挤,却仍旧规规矩矩。驮着三个人徐徐前行,毫不错乱。
岩氏三雄立于这毒蛇蝎子之上。
岩祝打头在前,斜睨着欣赏诸人心惊胆战的模样。不忘坏笑着补充:“谁动咬谁哦。”
霎时之间,原本要疯跑的众人都如被钉在木架上的腊肉,一动也不敢动,一声也不敢叫了。
只能任由那些麻簌簌的可怖东西从自己面前、脚下、甚至脚腕蜿蜒过去。
终于有人忍不住尖叫起来。
那清朗如朝阳的声音便又再次传来:“诸位莫怕。”
随之而来的是大地更重的颤动。
站在外围的人们,终于看清了远处情形——一头巨大白象正缓步前来。
它是如此庞大,如此稀罕。那白到发亮的长牙,那如传说中芭蕉扇般的大耳朵,那不可思议的长鼻……
它见到渺小如蚂蚁的人群,情绪亢奋,扬首长鸣。
方才那清亮的好听声音就是从白象背上传来的。
象背如遗世高峰,峰顶架着座錾金缠枝花辇。
一条高高身影立于辇中,玄青衣袂飘飘,身姿岿然。虽然离得远,但依稀可见那人面容线条如刀刻般的分明。
中原腹地本就少见大象,更没见过有人如此嚣张地站乘着象来。
再加上那开道的毒蛇花毯、那四散铺开的长长队伍。一时间,人们根本无法分清这是真的,还是梦境,还是神祇临凡了。
就连那毒蛇蜈蚣和蝎子组成的大花毯,也因白象威严、神祇英俊,而显得像个护法的礼器,没有那般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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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真以为自己是皇帝老子了。”游一方低声咒骂。
温旻也冷下眸光。
他连正眼都不用给。只消一瞟那咋咋呼呼的张扬劲儿,便知来人是他此世的宿敌,是那死了姐姐的丧门星,那不嚣张就活不下去的死对头。
这么大排场,自然是明月山庄的少庄主来了。
蛇蝎花毯与白象之后,还跟着不少人。
有乘猎犬拉车的喻修、左良,也有骑马的白祈翠珠,还有些不知是谁的跟班。
温旻根本不想看他们。
他只想找一个人。
他只在那长长的队伍扫了一眼,便在队尾找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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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不戮今日排场也不同于以往。坐在一架小小的乌漆雕花步辇之上。由四个仆人抬着,左右跟着虎伯和阿鹰。显出一派不可侵犯的气势。
可在温旻眼里,他分明还是他。
在声势浩大的队伍里,他显得小小的,孤零零的,却倔强兮兮的。
他看着前方,肃着面色。
明明没什么表情,温旻却总觉得是有谁惹他不高兴了。想把他拉过来搂一搂,抱一抱。不要他在那闹哄哄的杂耍队伍里待着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金不戮的目光扫过擂台。温旻的心剧烈地跳起来。
可还未及四目相对,金不戮便又望到远处去了。
阿辽在爨莫扬那一边。
看了半天,温旻心中得出这样一个干巴巴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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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旻又想:不对。阿辽在队伍的最后,还落了一段距离。分明是不想和明月山庄有太亲近的关系。
反观万品楼,喻修左良前呼后拥,正在那浩荡队伍的正中间。
这才是正式与爨氏联手的标志。分明是要和维摩宗对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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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山庄的队伍行至近前,蛇蝎大花毯先行开道,在二层看台附近找了个绝佳的位置,摞起来。
呼啦啦——
人群们尖叫的尖叫,躲闪的躲闪,自动让开了块空地。
爨氏队伍便在这里落了脚。
更分出一队,拥在擂台周围,将维摩宗的小弟子们也围了。
好在小弟子们个个训练有素,远未被这浩大声势所镇吓。一例岿然不动,誓要死扛到底。
位置一定,那毒蛇蝎子簌簌地纷纷四散。围观众人惊魂甫定,四下寻找,竟然连个影子都找不到了。
大家只能直直站定,再也不敢乱挪位置——现在是没什么蛇蝎了,可保不齐在谁脚底下藏着呢。
爨莫扬乘象,离擂台和人群有相当一段距离,不得近前。
只见他如展翅雄鹰般凌空飞身,自象背跃至擂台中央,和纪佳木相对而立。
围观众人终于看清了他——那雕刻般的英俊容颜,立刻将匍匐在地的司徒皓比下去了。
年少多金又有气势,长得还这般好看。这让看台下的姑娘们再次心动了,尖叫了。看看他,又看看温旻,真是不知道上古神祇和云端仙童之间要选谁才好。
就连人群里那戴帽蒙纱的小少年也一愣:原来爨莫扬长的是这副样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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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佳木敛起神色,换上一副肃然。示意司徒皓到最后首去。
他便弯着腰,愣愣地站到温旻和游一方身后去了。
爨莫扬对眼前这一幕仿若未闻,冲纪佳木一揖:“纪姑娘。”
再向她身后和擂台四周一看:“赵廷宴赵兄还未到?”
纪佳木一愣。
经过刚才司徒皓一幕,哪个人不又恨又怕,骂她一声妖女?
可爨莫扬连看她的眼神都和看其他人一般无二。一开口不问别的,问的却是大师兄?
她当下便笑了:“爨少庄主是看不起我们几人,点了名要和我大师兄过招?”
爨莫扬轩眉:“不敢。在下只是有一事未明,想向赵兄请教。”
纪佳木上前一步,盯住他深邃双目:“爨少庄主没忘记今日来此为的是什么吧?”
为的是什么?
他来为的是什么?
人群涌动了。
爨少庄主为的是这穿黑裙子露大白腿的纪姑娘么?
不能不能,听说大小魔宗打了赌的!
不是打赌,听说是为了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不知道哇。
爨莫扬也望进纪佳木漆黑中有勾摄之意的眸子里,朗声说到:“当然不敢忘!莫扬前来,为的便是这——”
他的声音越来越高,回荡全场,陡然有金属铮铮之意。
爨莫扬内力雄浑,提气传音。全场从最前排的人,到躲在石头后的最后一人,再到二层阁楼的每一位贵宾,无不被他的声音震得胸腔共鸣,双耳嗡嗡。
正当此时,他长袖一挥,拔出一件铮亮的东西。阳光下一晃,闪闪寒光惊落三春之阳。
是一柄剑。
断剑。
剑锋含冰,柔光内敛。精钢剑托,鲨鱼皮护柄。
一朵暗色梅花于护柄处若隐若现,上面覆着两团黑褐污渍。一团年代久远,恐已过十年。另一团也有时日,却还新鲜,想是不超过一年的时光。
此时日头正上三竿,晴空万里之下是一轮炫白的骄阳。
阳光打在断剑上,射出刺眼的芒。正对寒芒的人忙不迭闭起眼,感觉自己就要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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爨莫扬铮铮之音伴着这晴空寒芒,在日头下朗朗地响在每一个人耳边——
“家姊爨少環,大好年华,却为奸人所害。凶器,正是这柄梅尘断剑!”
台下与阁楼上所有人均倒吸冷气,却没有一个人出声打断他的宣告。
爨莫扬的眸光比梅尘断剑还要锋利,冷冷走过每一个人脸上。
“莫扬此次前来,正为追凶!我明月山庄愿散尽千金家财,结交天下英豪,只换家姊遇害点滴真相!”
说罢,将断剑狠狠一贯。
剑身没入擂台至托,徒留鲨鱼皮护柄,乌黑暗哑。
“莫扬今日当朗朗乾坤,以此剑为誓——诚邀天下英豪共寻杀姊仇人!
“五湖四海之朋,不论身份、不论与明月山庄曾是敌是友,只要有点滴关于家姊遇害的消息,莫扬愿倾全身财与力相报。
“有恩的,恩上加恩;有怨的,一笔购销。哪怕只言片语相告,也必有重谢!”
声音辽远回响于龙虎山丘和落剑深潭之间,水纹粼粼,风涛阵阵。
一对碗口粗的赤红双头蛇不知何时蜿蜒于擂台之上。缠着露出地面的剑柄,四颗头分向四个方向。红信伸缩,嘶声低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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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麻麻的怖意与敬畏,从每一个人的脊背,缓缓爬上后脑。
难怪这爨少庄主声势浩大,铺了如此排场前来。原来是要宣告此行之郑重,宣告明月山庄的财与力配得上这掷地有声的誓言。
讲武试艺是难得的天下群雄集会盛况。他是要在这人员鼎盛的重大场合,向全天下宣布追凶的悬赏令。
二层阁楼里万四爷睁开了眼。
谢将军握紧了剑。
萧兰卿更是巴巴地望着擂台中央,似乎望着一位天神。
其他人的眼中也露出一种既敬且惧,又有些防备的矛盾。
台下的维摩宗众弟子看向爨莫扬,又看向台上三位同门。
纪佳木、温旻与游一方借机观察现场所有人的反应。
无法抑制地,温旻又向金不戮望去。
只见他坐在步辇上,依旧垂着双眸,看也不朝这边看一眼。
唯有一双手,紧紧抠在扶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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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之后,人群才从震骇中反应过来,嗡嗡地议论。
爨莫扬和明月山庄的所有人,一个一个扫过在场每一个人的面色,寻点滴可疑。
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远远道:“重金买真相,真的吗?”
爨莫扬朗声回应:“莫扬以自身性命为誓!决不食言!”
“万一不小心看错了,你会不会不给钱。或者报复?”
“只要愿意提供只言片语便是朋友!真假自有莫扬来分辨!”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还真有人来询价了。
一阵骚动,大家四下寻找那声音的来源。看看是谁想从明月山庄的人命案子里赚钱花。
不一会儿便定到一个瘦瘦小小的中年人身上。
他远在人群的最边缘。两缕八字胡,一对豆子眼。挽裤腿、泥草鞋、背后一个大斗笠,身边还挂着个篓子,是个渔夫。
他发现自己被看住了,有些尴尬,又有些紧张,眼中更有贼光一闪,似乎想到些什么。
爨莫扬冲他道:“这位大哥若想起只言片语,无需任何顾虑,只请不吝相告!”
那渔夫两眼滴溜溜地转:“我就是个打鱼的。”
爨莫扬的声音一例清朗高亢,语气却宽慰与笃定:“大哥若想起什么便尽管直言,若一时还未想起也无妨。只要记住姑苏爨宅,或全国各地爨氏商行,自有人随时候你消息!”
人群再一次沉寂了片刻,却没听渔夫下文了。
眼看又要嘈杂起来。渔夫突然鼓起勇气似地说:“我知道爨小姐是在船上遇害的!”
这是一句废话。爨莫扬自己也知道。
但他仍然耐心道:“大哥所言不错。”
渔夫受到鼓励,又说:“我们抓到的鱼,是不放在船上的!你们知道吗?有个大篓子,抓到的鱼是放进篓子里,沉到水里的!还有更大的船,下半条船都是一个巨大的篓子!”
周围嘘声四起。
水边的人,谁不知道呀。
这也算消息?
渔夫急着往爨氏惨案上靠:“杀害爨小姐的凶手说不定根本不在你家船上!他在篓子里!只要憋住气,或者举一根草管,就不难做到!”
又是废话。
爨氏的船,岂是那么好藏的?
人群开始嘻嘻笑起来。
有人更加紧张地吸冷气,不知神祇一般强大的爨少庄主要给这胡言乱语的人什么惩罚。
爨莫扬眸色沉了沉,并未动身。人群中却响起一阵呼叫。
一只赤白相间的鲜艳小蛇,不知从何处蜿蜒至那渔夫身前。口中衔一拇指粗细、形状浑圆的珍珠,昂首挺身,直直地抬到渔夫手边。
渔夫开始还大骇,以为这是什么杀人的新花样。被旁边人推了推才明白,这大珍珠是给他的谢礼。
那珍珠色泽荧润,纵然在晴日之下也不逊颜色。若在夜里,岂不是要发起光来。
他要打多少年的鱼,才能换来这么一颗珠子啊!
渔夫乐坏了,又吓坏了。颤巍巍地伸了手掌。那花蛇便松了口。
待珠子往他手中一掉,小花蛇便又游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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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然声响。一瓢热水浇到开花的油锅上。
人群简直要炸。
他们一时间为这渔夫两句废话就换了颗珠子而惊叹。一时间也为爨莫扬说话算话而感慨。
有人说爨莫扬空长了副好皮囊,可惜脑子不清楚。
也有人说明月山庄这回要砸锅卖铁了。
还有人好奇那渔夫是不是个托。
于是又有人贡献了一些对爨少環遇害的看法。根本不算有踪迹可循的信息,只是一些浅见。
也诚然有高价值消息,说自己当日就在西湖边,见到了攻击沈知行的人向某个方向跑了,是不是和杀害爨小姐有关系啊?
无论何种消息,只要提供线索的,都得了爨氏谢礼。
那说自己在西湖边见闻的,更是多得了袋金叶子,并得明月山庄的人记下姓名,准备日后联络。
更重要的,不是这几条不值钱的消息。而是言出必践的宣誓。
——大会之后,全天下都会知道爨少庄主重金追凶的诚意。
那各路的消息,一定会长着翅膀,向他怀里飞去。
一时之间,明月山庄风头无两。
什么讲武试艺,什么十锦绣少年英雄……
都是干啥的?有钱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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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害爨小姐的凶手,维摩宗也很想找到。
是以从纪佳木到台下小弟子,都默默看着爨莫扬宣誓、听消息、赏人。
等再也没人冒出来领珠子了,纪佳木还上前补充:“残害爨小姐之徒穷凶极恶,维摩宗也愿一同出力寻找。来日如有任何消息,落在宗下任何一人耳朵里,我宗必第一时间告知爨少庄主。”
爨莫扬颔首:“多谢纪姑娘。”
纪佳木又道:“人命关天,爨少庄主的要事佳木不敢阻拦。而今似一切落定,你我是否可以聊聊姑苏之约?”
“好。”
“劳烦爨少庄主说个规矩吧。想要如何过招,我等方可拿走断剑?”
“拿走?”爨莫扬声调不变,眼神却沉沉传来压迫,“杀我亲姊的凶器,谁能拿走?!”
“你这混蛋诓人不打草稿是不是?!”
游一方早忍很久了,一听爨莫扬没打算诚心交剑,跳着脚地骂。
“你自己说要来姑苏的,把我们一堆人诓过来了。看着你耍排场,听着你扯废话,现在说变卦就变卦?不老实给断剑是不是?”
抽刀就要冲爨莫扬砍去。
当日在江宅屋顶,爨莫扬让过游一方一次。现在擂台之上,不打算再容忍,拉开架势准备迎上。
深知师弟落在爨莫扬手里断无好结果,纪佳木强按住游一方的肩膀,自己声音也染上愠色:“爨少庄主,你当知此剑对我宗意义非常。而今我们如约前来姑苏,付出巨大代价。却得你这样答复,实在难以复命。”
爨莫扬不动声色望着她:“我是说过在姑苏奉上此剑,却不是要用胜负论凶器的归属。”
“那要如何论归属?”
“方才已说过,莫扬有事想向贵宗赵兄请教。”
一直在后观察的温旻,冷冷地笑了:“你怀疑我大师兄?”
爨莫扬将目光移到他脸上:“不然呢?尊师与温少侠杭州遇袭,可找到那仇家是谁了?”
此言一出,台下又一阵轰然。
今天真是太有意思了。一桩又一桩的好戏看不够,现在又来挑维摩宗秘辛。
怎么回事,小辈刺杀右护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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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佳木今次牵头,当然不能容忍外人如此质疑宗内事务。
柳眉竖起,声音变得冷煞:“爨少庄主莫逼佳木动手!”
爨莫扬冷冷看着她:“我的确不想与姑娘动手。”
言下之意,是嫌她技艺不够。
于是,必须动手了。
纪佳木短剑一挺,猱身冲爨莫扬而来。衣袂飘荡间长腿晃动。
爨莫扬却并不迎敌,稳稳当当飘后数步。向台下一伸手。
立刻有个仆人模样的,端着个托盘,颠颠颠地跑上擂台。
纪佳木一时摸不清敌意。眼看着爨莫扬从托盘中拿出一副银白手套,妥妥地戴上。又拿出一条素白锦缎,蒙在眼睛上,在脑后打了个结。这才转回身面向她。
呵,这是嫌弃她衣衫不整,动不动就用大腿贴人,居然用这种方法避嫌。
纪佳木哈哈大笑起来,神色里却有伤痕一闪而过:“爨少庄主竟然用这种东西?”
这副郑重其事的行头,摆明了是爨莫扬知道今天会遇见纪佳木,提前备下的。
对于他来说,大腿摸到了,戴不戴手套又有什么差别?贴身相搏了,看不看得见又有什么差别?
可是爨莫扬另有在意。
“不。”他深邃的眉眼隐在白绸之下,更显一管英挺的鼻子、线条分明的下颌,坚毅无俦。
“莫扬是为了姑娘。”
也是为了朋友。
纪佳木已与萧兰卿结下不可言明的冤仇。爨莫扬不想再同她有任何瓜葛。
明面上,爨莫扬并不怕被人说对阵妖女。却也不想说,明月山庄的少庄主和纪佳木互相摸过了。
划清楚些,对大家都好。
纵然纪佳木名声在外。
哪怕只是片刻的接触,也该尽力避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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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不知道爨莫扬内心所想,却见他坐怀不乱,大义君子来着。
无不惊呼:这是什么样的天神!
台下那些因司徒皓而痛恨纪佳木的姑娘们,也统统吃惊了。
一时间,爱慕的,艳羡的,目光不一。
甚至有人暗恨:我怎么不会功夫?
哪怕上台片刻,被他打下来也好呀!
他那般君子,一定不会用力打的!
热水冒泡般的议论里,面色最难看的,却是站立旁边的司徒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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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之间,纪佳木笑容褪去。一双妙目罕见地涌上片刻的乱。
陡然又全没了,换上狠厉,短剑直冲爨莫扬而去。却在半途一划,转而冲那断剑飞去。银花四朵,要刺那四只蠕蠕吐信的蛇头。
她欺爨莫扬双目不能视物,声东击西,要去拿断剑。
爨莫扬蒙着眼睛,听声辨位,辗转腾挪定位极准。七宝镰月刀出手,呛地一声隔开短剑,留下悠扬回响。
纪佳木毫不恋战。短剑被震开便就势后翻,凌空拔身,出腿向爨莫扬顶门、两肩、面门四个要害踢去。
就听台下哗地声响,人们见全了她的又白、又长、又直的大腿了。
爨莫扬白绸下的面色不变,也不刻意躲闪。自然出招,塌身后仰,空着的左手弹剑格挡,再挥刀作势,和纪佳木战在一处。
纪佳木招招狠辣,带着些不明原因的决绝,黑裙猎猎如风中之花。
爨莫扬手中沉稳,只求格挡,并不伤人,玄衣白带飞扬如深海暗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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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诸人惊叹这对打如此好看,更惊叹于爨莫扬的君子品格。如看钢铁战绸缎,流水打狂沙。不由一阵一阵紧张地惊呼。
就连一直看着地面的金不戮,也转过目光,望向台上。随着爨、纪二人的动作不停闪烁追寻。
星光般明亮的眸子里,充满钦敬,带着紧张。更带着他一贯看爨莫扬的那种莫名的情绪。
他有什么好看!
温旻站在擂台一侧,看到金不戮那般的目光,指甲几乎要掐破掌心。在内心大喊:
你没看到我刚才连胜八轮,一剑挑四冠,单手掷壮汉,不知道有多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