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以病爱为名>第十四章

  【原来,我的房间,少一朵玫瑰。】

  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把沈言拉到了自己的房间,也许是看到他那双哭得通红眼睛,也许是看到他那微微肿起的脸颊,总之不管什么原因,我把沈言拉到了自己的房间,并且让他坐在了我的床上。

  他第一次进我房间,有些不适应,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像极了刚到家时的样子,两只手死死地攥着床沿。从我这个角度看,可以看到他柔软的黑发蹭过他的双颊垂落在他眼前,他那双好看的眼睛被阴影给遮盖了,修长的脖颈上长着乖巧的绒毛在微黄的灯光下越发的柔和。

  我别过了头,蹲下身子捣鼓着自己的小冰箱。过了好一会,才把冰块满满当当地包裹在毛巾里面。

  我走到沈言跟前,他听到声音抬起了头。他坐着,我站着。这个姿势,让我把他整张脸都明明确确的看在眼里。不得不说这是一张极为好看的脸,至少在老一辈的眼里这张脸一定比我的讨喜。

  我没等他反应,就把手里的毛巾按在了他脸上,把他的脸扭向自己,坐在了他身边。可能力道太大弄疼了他,他哼了一声。他的半张脸被我的用毛巾压着,红润的嘴巴被我挤得微微嘟了起来,像是玫瑰的花瓣。

  “沈秋寒,疼。”沈言的气息无误地喷在我额头上,有些痒,声音软软的,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感觉他在对我撒娇。

  “叫我秋寒。”我说道,“知道疼还挡?”

  沈言听到这话,眼眸垂了垂,双手终于松开了床沿,改而拽住自己的衣角:“我是你哥哥,应该保护你的。”

  我没再回话,就这么坐着。敷了好一会才松开,他脸上的肿消了不少。我满意地把那些冰块重新放到了冰箱里。

  沈言也站了起来,比刚进来的时候放松了不少。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走到我身边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我关上冰箱门。

  沈言认真地眨了眨眼,对着我说道:“你房间缺一样东西。”

  “什么?”

  我看了一下我的房间,觉得什么都不缺。可以躺人的床,可以做作业的书桌,放书的书柜,照明的灯,和一个小小的冰箱。没有多余的东西,也没有该放进来的东西。

  “少一朵玫瑰。”他微微抬头,脸上还是有点肿,看起来像一只气呼呼的小猫,有些可爱。

  “玫瑰?”

  “对啊,你看着这房间又黑又灰。雾蒙蒙的。”

  他还是抬着头,说话的时候语气很轻很柔,一双眼睛亮亮的一片,我可以从他眼睛里看到自己面无表情的样子,沈言眼睛像极了不小心闯入黑屋子的星星。屋子在这,星星也在这。

  他说得不紧不慢,怕我生气还补了一句,“当然还是很有品位的。我觉得挺好看的。就是缺少点亮亮的东西。”

  缺少亮亮的东西?你的眼睛吗?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想法给吓到了。退后了几步,岔开了话题:“我饿了,出去吃点东西吧。”

  沈言站直身子:“我也有点饿了。”

  我们两个人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夏天夜晚的天空似乎高了不少。上面点缀着零星的星星,好像一块黑色的绸缎上镶嵌着的银点。沈言就站在我身边,白色的校服衬衫,黑色的长裤,风一来就吹得鼓鼓的,仿佛在大点就要吹走了似的。

  风中枝丫摇晃,荡碎了月光。我哥站在割离的光中,像一只要展翅的白鸽,鼓起的衬衫就是他洁白的羽翼,这一刻我突然想当他的饲主,成为他永远不会忘记的归途。

  我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里面有可怕的偏执。你看,我这人就是那么可怕,一旦认定了,就想把他捆绑在身边。之前是沈君泽,但我失败了。而这次是沈言,我必须赢。

  我们两人来到了一家农家乐,里面生意很好,基本上每一桌都有人。我们到的时候刚好空出一桌来,什么都是刚刚好。

  服务员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小小的酒窝挂在脸上。

  沈言先让我点了菜,我随便点了几个。服务员要走的时候沈言叫住了他,我以为他想加点自己喜欢的菜肴,低头帮他用茶水清洗着餐具。

  “所有的菜都不要加辣,谢谢。”

  滚烫地水溢了出来,沾染到了我的指尖,太烫了,我撒了手,水洒了一桌。

  “没事吧!”服务员紧张地抽出挂在腰上的毛巾。

  “有没有烫到?”沈言已经伸手过来,握住了我的手,朝着他拉近了一点,着急来回翻看着,“怎么那么不小心?”

  我没动歪着头看着我哥,任由他握着我的手指。

  沈言皱着眉,两条淡淡的眉毛蹙在一起,眼睛盯着我的手,视线一刻也没有移开。

  服务员擦干净了桌子,眼神一直往我这边瞟。

  “我没事。”我对服务员说道。那人感激地点了点头,收起湿漉漉的毛巾逃之夭夭。

  “还好没怎么烫伤。”沈言松开手。

  我抿了抿唇,看着落空的手指,细细的捻了捻,上面还残留着沈的温度:“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辣。”

  沈言拿手蹭了蹭鼻子,鼻尖被他蹭得有些红:“爸在的时候你都不怎么吃饭,而且你房间里有胃药。”

  我嗯一声,强装镇定的,喝了一口大麦茶。

  菜上得很快,味道也还不错,虽然没有我特别喜欢吃的菜,但是今天这桌菜莫名其妙觉得格外香,我破天荒地吃了三大碗,把沈言给惊到了。等我要吃第四碗的时候,他终于按捺不住地制止了,理由很简单,怕我吃太多会不舒服。

  回去得时候有点晚了,我们两慢悠悠地散着步。我带沈言来到了江边,夏天总是有很多人来到江边散步。只是散步的往往都是老人,很少有像我们这样年轻的小孩。

  风很凉,江边的灯,两侧楼的灯,桥上的灯,一起汇聚成光晕,一个一个跳到江面上,波光粼粼的。

  “还挺凉快的。”沈言说完看了看不远处垂在枝头,却摇摇欲落的叶片,像所有男孩子一样,看到高高的枝叶会忍不住跳起来去碰。他也是这样,见他突然停了下来转头对我笑了笑,然后抬脚跑了起来,快跑到那棵树下时,双腿弯曲用力一跃,伸长着胳膊,沈言的指尖捏住了叶片,叶子随着他下落的力道被摘了下来。

  我跟在后头,看着沈言一系列的动作,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如此细致地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以至于他伸手碰到叶片的指尖,藏在衣服里纤细的腰,我都看得清清楚楚。

  沈言把叶子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眉目舒展。等我走到他跟前时,他把叶子递给我,期地说道:“闻一闻,淡淡的香。和你身上的味道有点像。”

  我身上的味道?

  我抬手捏住沈言的手腕,低头凑了上去,鼻尖和他的手指轻微地碰了碰,叶子就在他的指尖:“有点苦。”

  沈言摇了摇头:“香的!不然为什么叫香樟树。”

  这是什么怪理。

  沈言好像很宝贵这片树叶,也没有丢,直接放在了裤袋里。我不懂一片破叶子有什么好藏的。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当时的沈言并不是因为这叶子有多宝贵,而是这叶子上恰好有那么一秒有我的味道,他不愿意丢。

  “哥。”我突然叫了一声。

  突如其来的一声“哥”,让沈言表情略微的一变:“怎么了?”

  “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我问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这个时候问。明明严格意义上我今天晚上才接纳他,理应再观察一段时间。可不知为何,可能是今天的风太甜了,我就想现在问,哪怕时间不对,地点不对,我就想现在问。

  沈言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不会。除非你不需要了我。不然哥永远不会离开你。”

  年少的誓言原来也可以那样地重,重到我忘了,我哥也才十八岁。

  身边有来来往往的人,他们有笑着的,有在聊天的,有沉默不语的。

  我上前几步牵住了他的手,笑了笑:“哥,我们回家吧。”

  等我回家后,我才发现我哥手上被咬了几个大包,他本来就很白,凸起的红包尤为明显,有几个已经挠破了皮。

  “咬成这样,为什么不和我说?”

  我哥扑哧一下笑了出来,我愣住了。我不是没看过我哥笑,但是从来没看过我哥笑得这般真心实意。以前他的笑是小心翼翼地,带着试探,眼睛总是圆圆的,就嘴角微微上扬,是个很标准的讨人喜欢的笑。

  而今天他笑得很大声,一双眼睛被挤成弯弯的,嘴巴没有刻意地抿着上扬,白色的牙齿微微外露。

  “不就咬了几个包,你这个表情我还以为我得什么病了。”说着说着抹了一下眼睛,他的眼睛湿漉漉,像是要哭了。

  “哥,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眼睛又红了。”

  沈言捏了捏鼻子:“哥没事,我高兴。这几个包咬得值。”

  我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还好沈言只是眼睛红了,湿了点,没有哭。沈言揉了揉眼睛:“爸应该明天要来了,一大早可能还要去一趟派出所。早点睡吧。”

  我们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分开洗了个澡。天气比较热,我裸着上身在门口和沈言撞了正着,他白色的毛巾盖在头上,身上规规矩矩地穿着灰色的睡衣,他太瘦了,穿着宽松的睡衣,看起来空空荡荡的。他转头看到了我,眼神落到我身上时脸上微微一红。

  我看着沈言白皙的脸慢慢攀上莫名的红。

  他在害羞吗?

  “晚……晚安”还没等我张口,沈言就进了自己的房间,没有丝毫犹豫地关上了门。

  我狐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露骨的地方,裤子穿得整整齐齐,就上身没穿衣服罢了。也不知道沈言在害羞什么。

  我回了房间,打开了灯,整个房间一下子亮堂了不少。灰色的墙面,黑色的床,灰色的被褥,黑色的书柜,连同窗户都是灰的,视线一点一点移动着,直到落在桌上,有些出神地望着灰色的桌面。

  “少一朵玫瑰。”

  沈言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原来,我的房间,少一朵玫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