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方才深入幽劫查探, 不慎心神失守,亏得李兄救下了我。”桂凤楼首先笑着开口,为李绪解围。
李绪沉默不语, 目光投往别处,没有看他。
“哎呀,”小师弟周靖适时为他捧场,“那还真是好险!李城主都差点儿入了魔呢!”
他咋咋呼呼, 总算将众人的心思,从李绪刚才的那一怪异举动上引开。
“着实危险,两位没、没事就好。”临仙城主严贲舒了口气,又问道,“桂道友,可有发现什么?”
桂凤楼摇摇头。
被劫气之雨浇灌时, 他恍惚中望见的那道身影, 他还不想说出来。
“唉, 这么多年来, 还无人查出幽劫的缘由。不过桂道友年纪轻轻,便能预测此劫,拯救我临仙城上万条性命, 幽劫一事,恐怕就要在道友的手中了结。我先替城中百姓, 拜谢桂道友。”
严贲朝桂凤楼深深地一揖。
早已备好的谢礼, 也由他的随从呈了上来,以沉香木匣装着。
桂凤楼没有多推辞便收下了。匣子里装的多半是灵石灵草,为了对抗幽劫,他需要每一份力量。
在收取谢礼时,李绪握住他的那只手松动了。似乎他刚刚醒悟过来, 自己还抓着桂凤楼的手。
桂凤楼不动声色,却故意在指间加了点力道,牵绊住他,不让他放开。
他又想逗逗这位一板正经的李城主了。
他的那双春葱般白净柔润的手,也是双握剑的手。除非一根根将手指折断,否则没有人可以挣脱。
李绪和他无冤无仇,当然是狠不下这种心,只有被他所困。
接下沉香木匣时,桂凤楼也仅用了空闲的那一只手。光华闪烁间,木匣被他装进了乾坤袋里。
相扣的十指,渐渐变得炙热。
实在有些显眼,不止一个人,往他们牵起的两只手上看了过来。
每个人的神情各有不同,方华更是面露震骇与怀疑。这些目光,无疑在将李绪架在火堆上烤。
“李兄,我探查完了。”桂凤楼忽道,态度自然地看向身旁的李绪,“你丹田里残留的一点劫气,我已替你剔除干净。”同时,他又仿佛随意地将手放开。
原来,刚才他只是在替李绪感知体内残余的劫气——
桂凤楼这么解释完,就看见方华的脸色缓和了许多。怀疑之色仍在,但已经相信了大半。
凌虚好像也相信了,因为他终于将紧盯在那两只手上的目光,移了开去。
李绪仍在沉默。
纵有窘迫,或是怒火,从他面上也看不出来。
众人开始收拾临时搭建的简陋营地,桂凤楼也去帮忙,忽然间他听到了李绪的传音:
“你身在劫雨时,有没有于幻象中看到一个人?”
“你看到了?”桂凤楼立即回话。
“我看到了一个很像你的人。”
“那是我吗?”
“我也不知。”李绪道。
李绪所见的景象,似乎与他不同。桂凤楼在心神中浮起的人影,并不像自己,却在看到那个人的时候,心中便涌出了绵绵无尽的痛楚。
曾经见过,却又忘记;
曾经拥有,却已失去。
桂凤楼将他的所想都传音回去,他不打算对李绪隐瞒此事。可惜那偶然见到的人影太过模糊,他们商讨完,也没有发现别的线索。
收拾完,一行人便动身,前往天机阁。
严贲要与家眷们会合,桂凤楼也被阁主邀约,过去一叙。
听说临仙城之事后,天机阁也派了长老前来,亲眼见证这场即将降临的幽劫。
这名长老为人和善,发现桂凤楼预知精准后,更加客气了几分。她放出了一艘浮舟,请众人都进去就坐。不是先前运送平民的那艘巨鲸船,要小巧精致得多,外悬彩灯,披纱绸,镶琉璃,就似画舫。
载上了满船人,浮舟便升上高空,自行地往某个方位疾飞而去。
画舫里面别有洞天,有茶室、棋室、厨房、多间卧房,还营建了一小片繁花似锦的园子。
刚净化过劫气,又被劫雨中的怨念所侵,桂凤楼有些疲倦,便寻了间空客房休息。
夏珏也跟着他进门。他姿态闲散地在椅子上坐下来,注视着桂凤楼脱衣,忽然说:“原来有的人看起来人模人样,骨子里却还脱不了狗脾气。”
语声带笑。
“少说两句吧。”桂凤楼道。
“舍不得我说他?”夏珏问。
“他是为了搭救我才入魔。”桂凤楼沉声道。
夏珏便不做声了。片刻后,他开始把玩掌中的细长纯金锁链,丁零当啷地响。
“你在做什么?”桂凤楼正要就寝,又忍不住回头看他。
“我突然想到,你现在需要一根用来栓狗的绳索,这件法宝金丝索刚巧合适。”
“夏珏!你再说一个字,就独自在这里待着吧。”桂凤楼皱眉。
他有些生气了。
“不说了,不说了,”夏珏叹气,“该被拴住的是我。我情愿当你的一条狗,这样你和别的男人交好时,我不但不会吃醋,反而欣喜于有人给我丢了一根肉骨头。”
每次他垂眸,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桂凤楼的心便软了,再无法疾言厉色。
他走过去,站到夏珏面前,捉住了那人的手。
他发现这两句话的工夫,金丝索还真的将夏珏的双手,自腕部捆束在了一起。他想要解开,尝试了半天,但这件法宝为夏珏所拥有,夏珏不发令,旁人是绝难解开的。
桂凤楼只好用金丝索也缠往自己的手腕,将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捆在一处。
他低头,就着这样奇异的姿势亲吻夏珏。
夏珏起初还抿着唇,渐渐地也开始回吻他。
过了一会儿,桂凤楼喘息着道:“你为什么,多了一只手?”
金丝索明明将夏珏的双手都系住了,此刻却有一只手扣在自己腰间。
夏珏笑了:“我忽然觉得那样不太方便,还是现在好。你一只手,我一只手,谁都不会走丢。”
他从座椅上起身,连带着抱起了桂凤楼,走向床榻。
流转着明光的金丝索,从两个人相连的腕子垂落于地,随着他脚步碰撞出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