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攫住了，许时乌一时间竟然觉得有点缓不过气来。
他还是挺喜欢那妹妹的……可现在却告诉他，那女孩可能早就死了？
“……魏然复，”他转头看向沉默着的人，“这是你妹妹吗？”
这具身体明显是少女，比外面那个十岁的女孩更符合曾经他对妹妹的描述。
魏然复指尖颤抖的摸上了那具尸体的脸，沉默着。
看见他这副样子，许时乌便已经知道了答案，他拍了拍魏然复的肩膀，道，“节哀。”
他没想到魏梦之已经死了，既然如此，那外面那个是谁？
如果她不是人……这也能解释为何她能和那些非人之物交流了。
“……你找到了什么？”过了很久，魏然复才收回了自己的手，声音莫名的沉了下来，目光放在了他手中那个羊皮本上。
反应过来的许时乌把羊皮本一抬，“哦，你说这个？我在那边捡到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不过好像是本书，这里太暗了，看不清楚，上去瞧吧。”
他说顿了一下，声音放轻了，像是想照顾到魏然复的情绪，“妹妹……怎么办？”
“我会让人来收敛她的尸骨。”魏然复隐去了眼神中的那抹悲伤，变得阴狠，“至于上面那个，我倒要看看……它到底是什么东西。”
许时乌点点头，又拍拍他的肩膀，“……好，我配合你。”
下来的架子已经塌了，但魏然复此刻显然没有那么下来时的那么轻松惬意，反而带着一股克制的凶狠。
因此他气势汹汹的拉过一个旧椅子，垫着踩了上去。
椅子摩擦过地面，发出难听的噪音。许时乌心说要不是看你这么伤心，我才不忍你这野蛮的行为。
“把手递给我。”这时，魏然复在上面朝他伸出了一只手。
许时乌踩上椅子，被他拽了上去。
别墅里不知何时弥进了大雾，将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这是……”许时乌看着从窗外进来的雾气，蹙紧眉，“怎么了？”
这些雾气就像是有生命一样，不知从何处钻进了别墅里，把这里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不知，”魏然复的声音却陡然变得有点古怪，仿佛在克制着什么，“之前好像也会出现这种情况……先看看那羊皮本子吧。”
他提起这个，许时乌顿时将那羊皮本拿了出来。
羊皮本的外面写着什么字，但因为岁月的缘故变得斑驳起来。他皱着眉，企图辨认上面的字：“什么……神……源？语？这写得什么字？”
“不认识。”魏然复却生硬的说，“不过如果外面是这样的话，里面的字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出乎两人意外的，里面的羊皮纸上倒是很完整。
开头的第一页，上面画了一个古怪的符号，像是表盘。
“这表是什么意思？”许时乌摸了摸那个符号，发现那竟然还是像盲文一般，有点凸出来的。
魏然复依旧摇头，“不知，或许是这本子的主人很喜欢这样式吧……我记得这是很久以前的款式了呢。”
然而就在他们都没注意到的时候，别墅里的雾中却仿佛出现了一块巨大的表盘，滴答滴答的表针转动声响起，像是某种宿命已至的讯号。
但沉浸在羊皮本中的两人都没注意到那时钟的声音。
“好像是日记……”许时乌翻了两页，开始念了：“今天是月圆之夜，忍不住想吃人……但我是人……我不能吃人。”
这都什么跟什么？
他眉头蹙紧了，觉得有点古怪，不再继续念了，只是默默的看。
而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魏然复褐色的眼眸中隐隐显出墨色，像是被这些字唤醒了什么，他眼神挣扎着，仿佛有两个意识，无数陌生的记忆充斥进了脑海——
“三月十五日，夜，今天月亮好圆，以前我总是和哥哥一起在这样明亮的月光下散步，我拉着他……他带着我……”
夜幕中明月高悬，少年穿着一身灰袍，牵着白袍哥哥的手，两人一起躺在平原上，望着月亮。
清浅的月光如盐，撒满了大地，也照在两人的身上。
“哥哥，长老他们今天是不是来找你了？”灰袍少年侧过头，他身上的衣服很旧了，脸却很干净，“一年一次的献祭日要到了，不知他们这次会选什么人作为祭祀呢。”
“只希望不要选到我们。”白袍哥哥幽幽叹气，“我不希望和你分开，弟弟。”
闻言灰袍的弟弟怔了一瞬，随即眼眸中浮现欣喜，“好呀……我也不希望和哥哥分开呢。”
可只是一瞬，滔天的血雾却在他的眼前骤然爆开了来。
“……别伤害他……”沙哑的声音响起，“不要……求求你……我只有他一个哥哥了……”
山谷之中，白色裙袍的少年被高高悬在了空中，已经昏迷了。
而在他身后，是一只巨大的赤色蜘蛛。
“……可他是我的祭品。”却是蜘蛛发出了声音，“是他挡在了你的面前，恳求我只吃掉他。”
它话音落下的一瞬，巨大的螯刺穿了白袍少年的心脏。
血雾落了下来，跪着祈求的灰袍少年蓦然顿住了。
蜘蛛嚼碎骨骼的声音响起，祈求着的少年发出了一声惨叫，浑身都淋满了他最爱的、哥哥的血气。
“啊啊啊——哥——！！！！”
“想为你哥哥报仇吗？”
这时却有一道蛊惑般的声音响起，“告诉我……我可以给予你力量……我可以让他活过来——”
刹那间满身血气的少年被仇恨夺去了意识，他的内心只充斥着一个念头——
“想。”
他轻轻的说。
随着他应答的话语落下，灰袍少年身上骤然爆发出一阵黑色的雾气，他突然觉得自己拥有了无穷无尽的力量——
掌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柄黑色的巨剑，少年凌空跃起，狠狠扎进了赤色蜘蛛的身躯——
“恭喜你，成为新的邪神了。”
先前那古怪的声音这一刻好像带着笑意。
“孩子，你是时间山谷新的主人，这里的一切都听你号令。”
灰袍少年眼中充斥的黑雾在这一刻散开了来，他茫然的看着面前倒下的赤色蜘蛛，手上沾满了鲜血。
“不……我没有……”
黑色的剑被扔开了，灰袍少年喃喃，“不……我不是……我不想成为什么新的邪神……我也不想杀人……哥……”
他扑向了地上白色裙袍的少年，他的哥哥像一个破烂的布娃娃，躺在地上，再也不会醒来。
可他却成了即将吞噬别人的邪神。
“那就只能再找一个……”那声音变得很轻了，几乎快要散去，“让这位置……传下去……”
万籁俱寂。
天边的白月像是被血染透了，发出不详的红光。
“……神……”灰袍少年突然喃喃，眼前闪过了将他们分离的长老们，“其实当神也没什么不好……”
他抬起头，发现周围的树枝上全都站满了乌鸦。
它们诡异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灰袍少年。
强烈的复仇愿望让他成为了新的邪神，哥哥的身躯化为了山谷之中的养分。
……
然而下一刻，画面又是一转，却是他自己在羊皮本上一笔笔的写。
“我不杀人……我不吃人……我是人……”
体内某种暴虐的冲动在叫嚣着，一身白袍的魏然复满身是汗，他抓紧笔，一遍遍的抄写，“我不吃人……我不伤人……我是人……”
“我不吃人……我不伤人……我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