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空无一人,完全看不到魏梦之所说的朋友。
“…嘻嘻,”她诡异一笑,“就在这里呀,你没看到吗?”
刹那间许时乌想起一些幽灵鬼魂之类的传说,他眉头蹙紧了,“在哪里呀?妹妹……你……你是能看见我们看不到的东西?还是说你有点精神类疾病?”
魏梦之闻言又不耐烦了,“你们是不是不能接受这个世界就是有未知的东西?非要给未知的塞上一个你们能理解的‘认知’?比如……总说我有精神病。”
听这意思,魏然复也说过这种话?许时乌挑眉,装出十分真诚的样子,“妹妹,原谅我是个俗人,我什么也看不到——可以指给我看吗?”
显然是他的态度比以前的所有人都好很多,魏梦之惊异的瞪大了眼,“可以!当然可以!天使是会原谅你们这些愚昧之人的——!”
许时乌腹诽这都什么玩意。
然而他刚这么想完,只见房间里那四根柱子上的壁画好像动了动。
“?”
是他眼睛花了吗?许时乌眉头又一蹙,走向了其中的一根柱子。
……不对,不是眼花。
柱子上渐渐凝聚出了一团巨大的血雾,从中探出了一个浑身黑色,头顶羊角的人,他的面颊上没有五官,黑色的胸膛里有一颗白色的东西在跳动,手上拿着类似于长叉之类的东西——
“……梦梦,”他的声音不男不女的,“你带来了什么?”
看见这古怪的场景,许时乌额头渗出了冷汗。
“Friend——他是我的朋友!”魏梦之嘻嘻嘻的笑了起来,“他说他想见你们!”
“朋友……”他咀嚼着这个词语,而后倏然靠近了许时乌,“那你为什么想见我呢?因为好奇?”
他说话间,有一股腐臭的气息。
强行让自己的心镇定下来,许时乌微微一笑,“是的,我一直都对妹妹的朋友们很好奇,请问,您是?”
“壁鬼。”他竟然也回答了,“我叫铭。”
壁鬼……?许时乌有些疑惑,是壁画里的鬼吗?
“恕我冒昧,请问,壁鬼是什么?”他大着胆子问了。
问完看了一眼魏梦之,那小女孩已经站在了沙发上蹦蹦哒哒的跳,就像个天真无邪的孩子。
“生前的人死后不想离去,就会被人请到家中附在壁画上,保佑房子安宁,这便称之为壁鬼。”铭冷冷的看着许时乌,说,“这座房子里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东西,它们都是我和梦梦的朋友。”
脑海中闪过之前魏然复的话,想到了他说过的那些通婚生下的残疾孩子……难道这壁鬼就是他们家族里那些死去的孩子?
尸体被封进墙里,灵魂附在壁画上……
怪不得这座别墅阴森森的,总是很冷。许时乌咬了咬唇,“那……你一定活了很久了?”
铭高傲的哼了一声,手中的长叉快要擦到许时乌脸上了。
“不错……你倒是聪明。”他古怪的说,“我在这座房子里待了有几百年了,没有我不知道的事。”
几乎是瞬间,许时乌便开口问出了自己目前最想知道的问题——
“那你听过,月神……邪神的诅咒吗?”
话一落下,沙发上蹦蹦哒哒的魏梦之停住了,她的身体前倾着,脑袋却整个扭到了后面,看着许时乌,“诅咒,诅咒……你怎么也知道诅咒的事?”
她这副模样恐怖极了,许时乌咽了咽口水,“是你哥哥告诉我的。”
于是魏梦之的头又扭了回去。
她动的时候只有脑袋在扭,身体却没动,已经完全不像一个活人了。
“关于它,”壁鬼却说,“我确实知道一点,但并不多。”
“说来听听。”许时乌下意识用了吩咐的口气。
壁鬼却没有在乎他这不尊重的姿态,只是喃喃,“邪神……那是月神的弟弟。”
似乎有什么将一切连了起来,许时乌眉头蹙紧,“弟弟?”
“传说百年前,时间山谷中有一恶魔,它在每年夏天的第一个双数日,都要吃掉一个十五岁的、在夜晚出生的男孩。如果在那天,人们没有把那个男孩送进山谷,那么谷中会爆发山崩,将所有人都杀死。”
“但那一年,山谷中却进去了两个男孩。”
那是一个夏雨倾盆的夜晚,山谷外聚起了一群人,空气中湿润的气息扑在了每个人的脸上。
通往山谷的路上,被人每隔半米就摆了一只死去的乌鸦,足足摆了七十七只。
雨水将乌鸦身上的血迹冲得遍地都是。
“我不信这东西真有那么神……不要把我哥哥放进去,不要……”穿着灰袍的男孩拽住了为首的、白胡子的老人,目光却看向了被众人抬起的、一具透明的棺椁。
那棺椁里躺着一个穿着白色裙袍、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他紧闭着双眼,雌雄莫辨的脸上一片安宁,唯独眉心那一点点蹙起,显出了他真正的恐惧。
人们抬着棺椁,从那些死去的乌鸦尸体上缓缓过去。
“小孩子懂什么!快把他拉回去!”白胡子的老人一脚踢开了腿上的那男孩,“不许再说话了!仪式马上要开始了!”
“不可以!那是我唯一的哥哥!!——他根本不愿意!是你们强迫他的!”男孩尖叫起来,又扑到了棺椁旁边,哭着:“哥哥!你醒醒!”
“胡说什么!你哥哥是自愿的!”白胡子老人立刻把那男孩拽了回来,吓唬道:“再哭就把你一起扔进去!”
“求求你——!”男孩挣扎着,“我只有哥哥了!不要把他放进去——”
抬着棺椁的队伍倏然顿住了,天际乌云翻涌,落下一阵雷声。
“……这是神的允许,是神的旨意……”白胡子老人喃喃,他苍老的面颊上突然闪现凶恶神色,“把这个男孩一起放进去!”
男孩怔住了,可身后的老人却抬手把他敲晕了,吩咐手下把他也放进了棺材。
“那一年,进入山谷的有两个男孩,但过了三个月,那名男孩的哥哥,却突然回来了。”壁鬼看着似乎在思考的许时乌,道,“你能猜到,那个哥哥做了什么吗?”
迟疑的摇了摇头,许时乌抿唇,“不知。”
“他拥有了一种诡异的力量,用那力量杀死所有人,那一天无数乌鸦盘旋在森林上,发出凄厉的叫声,它们啃着那些人的腐肉,把男孩迎回了山谷。”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许时乌不解,“他真的不是自愿进入山谷的?”
可那天晚上山谷里送他们出来的那个温柔男声,听起来却并不像是不愿意的样子。
壁鬼发出了古怪的笑声,“不……你猜猜,回来的到底是哥哥,还是弟弟呢?”
一股莫名的凉意窜上了许时乌的脊梁,他眯起眼,喃喃,“回来的是弟弟……那哥哥呢?死了吗?”
故事中从始至终不愿意进入山谷的只有弟弟。
“黑鸦盘旋着迎回了它们怨恨的王,从此山谷中也没有再山崩,但过了许久之后,有一个迷路的人闯进了山谷……那人称自己见到了白发的神明,他向神祈求平安与财富,而后他带着财宝和书卷,平安的回到了家中。”
“这个消息引得大批的人前往山谷,但有的人实现了愿望,有的人受到了诅咒……”
壁鬼说到此处叹了口气,“想必,梦梦的哥哥,遇到的便是那个弟弟。”
许时乌觉得有点不对,他想起那天山谷里那翠绿眼睛的月神说的话,心头泛起了疑惑。
它说,答案错了。
答案错了是什么意思?
“对了……”壁鬼突然晃了晃手中的叉子,“还有一个消息不知该不该说,但我觉得颇为……不实。”
都讲到这个程度了,听听也无妨,许时乌抬眸看向他,“什么不实?”
“曾有传言,那对兄弟并不是亲孩子,而是一对恋人。”
——恋人?
许时乌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互相相爱?”
他觉得有点荒谬,“不可能吧……如果是这样,那天……”
月神说,答案错了。
它还说,我帮不了你们。
如果真是恋人的话,怎么会出现无法帮助他们的情况?
……难道决裂了?
“这也只是传言罢了。”那壁鬼抬头看了看窗外,突然说,“时间要到了,带着梦梦回去吧。”
然而他眉头皱得更紧了,许时乌心说还是不要听这种野史的好,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不过……
“时间?什么时间?”许时乌看向黑乎乎的壁鬼,又看了眼魏梦之,“话说,你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她是个好孩子。”壁鬼却只是说,随着他话音的落下,那阵血雾再次起了,他黑色的身影重新消失在了柱子上雕刻着的画里。
“咦,”魏梦之从沙发上跳了过来,“你们聊完了吗?我就说吧,他是个有趣的好朋友。”
“确实有趣。”许时乌没有否认,心说要是能多说点就好了。
“好了!那我们下去吧!哥哥好像回来了……我闻到了,烤香肠的味道。”魏梦之突然拉上了他的手。
她的小手冰冰凉凉的,冷得许时乌手指一抖,但他并没有放开小姑娘的手。
他牵着魏梦之下了楼,余光瞥到了窗外,却发现外面不知什么时候起了很浓的大雾,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树木。
这仿佛一个不好的讯息,许时乌眉头轻蹙。
楼下的餐桌上摆了三个盘子,里面放了面包和烤香肠。
“哼,”魏梦之的小眉头蹙起了,“我不喜欢面包。”
她虽然这么说着,但还是乖乖坐在了椅子上。
而许时乌循着香味走到了厨房,他以为自己会看见某位白骨侍卫在那里做饭,却没想到看到的是魏然复。
他还是穿着那件白袍子,长发却没有散散的了,反而编了小辫子。只见魏然复守在桌前,锅里正煮着一只不知名的生物,但那浓郁的香味却显出了这道菜的可口。
那一刻,他看着这一切,脑海里突然萌生出一种他们仿佛会在这里永远生活下去的错觉。
“妹妹说你出去打猎了,”许时乌走了过去,看向魏然复,“这是打了什么?”
“乌鸦。”或许是因为昨晚上的事,魏然复有点不敢和他对视,而是看着锅,“也就只有这个你能吃了。”
刚才才听了一个关于乌鸦的诡异故事,许时乌心情复杂的看向锅里那暖白的汤,“……这能吃吗?”
在许多的故事里,乌鸦似乎都是不祥的象征,如今魏然复直接捉来吃了……倒显得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可以。”魏然复垂眸,“听说还能止血。”
“……”许时乌没话说了。
“妹妹呢?”魏然复于是又问。
“在外面坐着等吃呢。”许时乌用一种惬意轻松的口气说道。
但他心中却在纠结要不要将那壁鬼的事告诉魏然复。
纠结了一下,许时乌扭头看着魏然复,道,“我有件事和你说,很重要,是关于妹妹的。”
他这句妹妹喊的很自然,仿佛那就是他的亲生妹妹似的。
“哦?”魏然复这时不得不扭头和他对视了,“梦梦又干什么坏事了?给你吃她存的白骨骨头吗?”
许时乌摇了摇头,把壁鬼和那个传说里的事简单说了。
但他鬼使神差的隐去了‘他们也许是恋人’这句野史一般的话。
“……原来如此,”魏然复低喃,“看来真该好好问问梦梦,她是怎么交上那些朋友的了。”
疑惑的挑眉,许时乌反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魏然复将火关掉了,把乌鸦汤倒进碗里,“只是想挨个见一下,或许她的那些朋友当中,真有知道如何解除诅咒的呢?对了……”
他看向许时乌,“等会在饭桌上,你来提这件事。”
“为什么?”许时乌更疑惑了。
魏然复叹气,“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她好像更喜欢你,自从受到诅咒以后,她从来不会和我说那么多话,更不会带我去见她的朋友。”
于是,饭桌上,许时乌咬着面包,看向了魏梦之,提出了想见别的朋友。
“……不许!”魏梦之却拒绝了,“他们也不会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