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迷荼>第86章

  冬至的晚上,青城区一帮子人包了露天大排档,划拳拼酒撸大串,借这个机会聚集,放松,好好热闹了一场。

  道上的兄弟们都是讲义气的,为了钱,也是为了浪荡而自由的生活奔波,喝起酒来最是豪放。他们对敌时抱团,抢饭争座位时也互不留手,吵得路人纷纷避之不及。

  有人大声朝季末敬酒。

  “小末哥,敬你!生日快乐哈。”

  又有人冲上来:“小末哥,跟我碰~碰~碰一个,生日快乐!”

  满脸横肉的大哥竟然也有嘴角咧开的时候,有几分憨憨的:“小寿星,敬敬敬!小末哥十六岁了,该讨媳妇儿了,有没有看上哪家的姑娘?我们小末哥这么帅!”

  新人扯着嗓子喊:“小末哥娶我——”

  阿龙上来,抓着这鬼叫的家伙就是一阵大力猛拍,将他嘘走:“说什么呢,是不是找死?”说着威胁的话,脸上神情倒是一点都不严厉,反而一脸喜气。

  场内哄笑。

  季末来者不拒地应酒,微微笑着。

  在打手们看来,小末哥平日里习惯性地沉默寡言,面冷得很,但一有事情又冲在最前头,领军一般。起冲突的时候揍人是从不含糊,属他用力最狠,出拳最利落,刹然间爆发的英勇无匹的意气最让人痛快,能叫敌人害怕。

  市井之徒和流窜恶棍的恐惧,械斗的战果,有效的威胁……这些成就帮派的名声。叶箐曾是如此在江城打出了一片天。也难怪会有人说青城区出了个“小叶箐”。

  和曾经那个东城区的叶箐又有所不同。叶箐的蛮横和强悍无畏让那些老板们都犯怵,又顾忌叶箐手上握着的资源,因而都不愿意招惹他,会让出态度。但小末哥在谈事情的时候不曾插嘴过阿龙的发言,看着无害而不起眼。到了需要他单独提要求和看法的时候才显山露水,流露出一种一针见血的巧劲儿,很能说。

  有时候能碰见大老板的车停在场外。大老板亲自来巡场子,旁听办事员和下家的老板以及贩子们谈生意。但比起监察底下的喽啰,大老板更像是特地来看一个特定的人。偶尔当一天的任务不顺,拖延了时间的时候,那辆眼熟的车就会远远跟在他们后面,等着,直到夜晚。到了最后,小末哥十有八九不会拒绝上车。

  ——大老板的“内人”。

  手下们私底下这样戏言。

  但小末哥身为大老板的内人,却没摆过架子,聚餐的时候还主动给兄弟们添酒。并非唯唯诺诺,只是不张扬,不惹事。于是手下们也就收了口,尽量不当面这样讽刺人,反倒会觉得,敏锐的观察力,机警的直觉,良好的头脑……

  ——不愧是大老板看重的人。

  一个人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大伙儿都看在眼里。初始不好的印象,慢慢地改观。虽然不放在嘴上说,但是一个人的风评如何,是所有人承认的。在普遍文化程度不高的底层群体里,打手们认忠心,也认品性,唯真心和实力最能赢得人心。

  趁着今天这个节日,也是小寿星的生日,小末哥这样冷淡难亲近的人也不推酒了,豪放的汉子们算是逮住了个机会,非得可劲儿闹他。没有了身份的禁忌,越过界限,一个接一个地祝酒,叫他不好意思,和他开玩笑,欺负他,想他露出更多情绪来,变得更像一个十六岁的小伙子,而非身份高贵的上层,或是不能碰的大老板的宝贝。看他和大家打成一片,非要他喝得红光满面才行。

  阿龙笑死了:“狗东西们都给我敬酒!今天不灌死他!阿末今晚你是别想跑了,哈哈哈……”说着就替季末倒了满满一杯子。

  季末笑着摇了摇头。周围尽是起哄的汉子。

  季末端酒起身,绕场一圈,依次与众人碰杯。手下们撤走椅子,让出空间,也都围着他走。当季末步入人群中心,此时呼声已至沸点。

  站在瞩目的焦点,已经习惯了。

  季末清了清嗓子。大家都静下来,听他朗声说:

  “今天生日,谢谢大家捧场。”

  “我现在没在城区跑了,走前也没和大家一起吃个饭,好好告别,不好意思。今天有这个机会,我想谢大家之前一起工作的时候照顾我,最想谢阿龙哥。以后可以的话,我还想像今天这样和大家一起吃饭,聚一聚。”

  说的都是场面话,大家给面子地叫起好来。但季末端着这一杯酒,还不能喝。

  “另外,之前拜托大家的事情,我的承诺仍然有效。”季末说。环视全场,眼里点点星光,不曾坠过。“谁有关于杀害我妈的凶手的有效信息,私下里联系我。需要什么,条件你尽管开。”

  鸦雀无声中,朝面前深深鞠躬。抬起上半身时高举酒杯,慢慢转身敬所有人,而后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冰凉的液体冲进喉咙,灌进胃里,胸腔里却装着一颗滚烫的心。

  渐渐地,有了第一个回应他的声音:

  “小末哥,别怕噻,兄弟们给你记着这件事的,查到点什么肯定找你。”

  有了第二个笑着的声音:

  “上次跟东河区干架,亏小末哥及时拉了我一把,要不然我这条小命可保不住,得给当场干进医院里去……哈哈,小末哥,这情还不了你,那你妈妈的事情我肯定上心的!”

  更多的:

  “兄弟们,这我要说道说道。之前我跟张麻子喝酒喝大了,在外面比划下拳脚功夫,给条子逮了,非要说我们聚众斗殴,扰乱交通安全。这事儿都有印象吧?第二天我去问,才知道是季末走在最后,给我们结了酒钱。小末哥,你怎么跟兄弟们这么见外啊?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都包在兄弟们身上了!”

  “是啊,小末哥,你现在是我们青城区的招牌了,兄弟们都指望着靠你出风头呢。这忙不可能不帮。”

  新来的小子大喊:“小末哥是世上最好的小末哥——”

  场内七嘴八舌地吵嚷起来,重归热闹。

  季末靠在桌边,自己倒满一杯。

  “谢谢兄弟们。”他低声说。闭了眼,默默将这一杯饮尽。走回原来那桌。“大家吃好喝好。”

  …………

  季末落座之后,有一通电话打进来。

  或许是比平时要晚,所以用电话催促。

  可是,今天说好了要放一天假的。

  于是季末按掉了电话。按了拒接。心想,他那种人,被人挂了电话,应该就不会再打来了。

  喝得有点多,有点飘飘然,有点无所谓。

  转头问阿龙时,笑和酒意都还未从脸上退散:“阿龙哥。”

  “要是没有青城区,你现在会在做什么?”

  阿龙作为现场的负责人,带着这一群帮众,是要看场子的。出点什么事了,必须要有人兜着,所以到现在才喝了五分醉左右。这时闻言放下酒杯,动起脑筋想了一想。

  “大概是在当小混混吧。天天跟着哪家的老大打家劫舍,胡作非为,当打手。”

  季末在桌上支起胳膊,撑着脑袋。“这么说来,还是跟着森哥好。至少能吃饱饭,工作生活都很稳定,也不会被别人欺负。被人问起,还能说个正规的公司员工的身份。”

  阿龙喝了口酒,看着场内大声闹腾的帮众。他们中有十几岁就出来混社会的,也有三四十岁了还在外面飘荡,没有定下来的。

  “阿末啊,这里有一部分人的身世很惨,有一些部分人没什么特别,就是单纯的游手好闲。这些人都是不可能做正经工作的。为了一点过日子的钱去低声下气地当打工仔,他们就没那个心思。”

  “我是单指底层。真是为了钱财无所不用其极的,那早就爬到中高层去了。森哥从来都愿意给那样的人机会。”

  “但这些底层的社会闲散人员,森哥也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被聚集起来,有力往一处使,也能成事。那他们就不是地痞流氓了,是我们青城区的人。”阿龙说,“他们只要相信森哥的决策,服从命令,就能过上不错的生活,吃穿不愁,还自由,有什么不好呢。况且,老大有能力,在江城说话没人敢不应,当他的小弟也有面子,是不是。”

  季末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睛快闭上了。听阿龙讲了半天,才又问道:“那你呢。阿龙哥为什么不像干部们那样去跑航运线路,或者圈一些地下娱乐设施来玩。”

  阿龙笑:“我是就喜欢当狗腿子,满城跑传命令的那种,多自在。现在手底下也管着一堆狗腿子,一组二组三组,没事就去骚扰各位老板,还挺有意思的。”

  季末应和地笑了两声,胳膊撑累了,干脆趴到桌面上去了。

  阿龙打量着季末的神色,不确定他是已经醉了,还是没醉。

  “阿末,你还在追查那件事吗。”阿龙问。

  “嗯。”

  阿龙收回了视线,端坐在桌前,一点点喝酒。酒喝得胃里火烧,但夜晚的风还是吹得人身上生寒。过了好一会儿,阿龙说:“阿末。”

  “有的事情,你不要怪我。”他说。

  “也不要……”嘴张了张,说不出后文了。“……”

  “我不怪你。”季末脸枕在双臂,低低地笑。说话的时候脸抬起一点,勉强睁开一只眼睛。“谢谢阿龙哥。”

  他感怀地叹:“今天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阿龙无言。

  “这都什么跟什么……”听季末没一个上句搭得上下句的,阿龙这下是确定他真的喝醉了。还没想再说些什么,手机响了。

  被季末拒接的一通电话,最后打进到阿龙这里来了。

  阿龙便朝兄弟们示意离场,搀了季末往场外走去。

  司机已经下车,将车门拉开,等在外面。阿龙走过去,有些意外:“森哥,今天怎么换这辆了?”

  这辆车倒是在路边停了很久了。一开始还没注意到它。

  许森坐在后座,接手将季末扶进车内。他是滴酒未沾,说话清楚得很。“我要是露面的话,你们就没那么放得开了。”

  “底下人也很尊敬你啊,森哥。你要是肯赏脸,他们也会很高兴的。”阿龙笑笑,关上车门,“我再去陪他们喝上两轮。”

  许森点头。朝车内说:“开车。回去了。”

  汽车启动,掉转车头行驶起来。

  刚上路,季末脑袋一歪,靠倒在旁边人身上。许森身上莫名多加了些重量,偏头无声望去。

  一身醺醺然的酒气,染得车内的空气中都弥漫了酒精的气味。但许森是不可能开窗透气的。少年人不知道这是什么季节,会不会冻死人,喝酒喝得头昏脑涨,身上发热就将毛呢大衣脱去了,光穿着羊绒衫和旁人聊天。现在外套都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平日里端着的那些自持也忘了个干净。

  不过这么一看,倒有几分像是被剥除了羽衣蜷缩起来的雏鸟。许森顺遂心意,伸手揽了人过来,任他靠在怀里。听着他平稳的鼻息,问:

  “头晕?”

  “嗯。”季末闭着眼应声。“困。”

  懒得说话。季末缩了又缩,还是觉得难受,最后索性靠倒下来躺着,脸贴在男人的大腿。

  “快点送我回去。不然要吐在你身上了。”他软绵绵地威胁。

  “呵。”许森笑他,“能喝多少,心里没数么。”

  嘲笑完了,抱住季末的上半身,替他脱掉鞋子,抬起他一双腿上来放平在座椅上,以便他能躺得更舒服些。

  “没喝这么多过……不过现在确认了,我还是挺能喝的。”季末嘟囔着说,嘴硬。

  眼睛睁不开,语气飘忽不定,还要继续提要求:“送我回家吧。”

  许森一只手掌垫在季末脑袋下,插入发间。另一只手抚摸他的耳朵,捏捏耳垂,撩起搭在眼前的碎发,碰到因为酒精浸染变得通红而烫人的脸颊。

  比起平日里为了满足性欲和性癖才饕餮享用的性爱,眼下用小动作来捉弄一个人,不让他睡觉,做这种事情要更令人身心愉悦。

  许森玩了一会儿,告诉他:“现在是回我家。”

  “……”

  季末没动,在抚弄之下神思愈加贪睡。只好勉强聚起意识,皱眉重复了一遍:“送我回家。”

  “从你家出来,再打车回去,好麻烦。”慢吞吞的调子,懒散地抱怨道,“我走不动了。”

  许森有一阵子没说话。

  季末侧躺着,被车内的暖气和静夜的氛围包围,几乎快要睡过去。这时感觉脸上那只手挪开了,移了下去。束缚着裤子的皮带解开了,腰上一凉,打底的衣服被从裤子里抽了出来。

  这只男人的手钻进衣服里,宽大的手掌贴上了小腹处的细嫩皮肤,贴上了在发烫的柔软躯体。一点点往上扫去,越钻越深,由腰至肋到胸间全用指掌舔舐了个遍。

  再往上,掌心拢了胸脯肉玩弄,乳珠从指缝间冒起,拔了个小尖。掐得挺立起来再去照顾另一边。手掌在季末的衣服底下滑动,男人衣袖上的布料擦过皮肤,冰凉的刺激,激起颤栗。

  季末被摸得扭动起来,身上着了火。压抑不住地喘着,呼吸渐渐粗沉,实在是舒服得不行。神经被酒精麻痹,反应时间被拉长了,兴奋的跃动和快感也拉长成了漫漫的情潮,叫人长久地陷落。

  “你非要跟我这样么。”

  听见上方传来的声音。

  “若是我说不行呢。”

  声音近了许多。

  头被那只手微微抬起,有人在咬他的耳朵。低沉的男声顺着耳廓盘旋。

  季末的确是喝醉了,这些话过了好久才抵达大脑。

  如果不是喝醉,怎么会听见这个人说这样的话。

  “你怎么对着别人就都能笑,对着我就那么吝啬,不肯给好脸色呢。”

  近来季末的笑变得多了。大部分时候都是刻意逢迎的笑,比如面对那些干部,比如挡开那些找他打探消息的船老板们。三分的浅笑,十成的演技。这在许森的理解范围内。

  也有不在理解范围内的。比如眼线发来的照片。

  被拍到的是天高云阔,远方墓碑群集,季末站在太阳底下怀抱着大束鲜花的回眸一笑。

  离得很远的一次偷拍,背景都已经虚化着褪去,唯独这个漫不经心的笑分外清晰,比似锦繁花更要夺人眼目。

  只是普通的照片,普通的报告,普通的一天,无事发生。但许森知道他这是对谁在笑。做出这样神情的一天无事发生,谁信?

  是发生了什么不在掌控范围内的事情。

  种在花园里的花在精心栽培和照顾下开得盛大而靡丽,但唯独爬墙出去的一根枝子上开出了花园里不曾有过的,别样的颜色。

  花园的主人觉得愤怒而不平。

  是出了什么差错。

  许森一直在注视他,知道他从未变过。那难道还能是许森的错吗?

  许森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也不会强逼人。因此,决定给季末一次机会。

  放松管制,给了季末一天假期。

  然后,收到了更多偷拍的照片。

  透过玻璃墙,看到不曾见过的,他独自一人时彻底放松的姿态,从容自适,慵懒又迷人。

  看到他一个人吃着火锅,玩个手机也能笑起来。

  看到他走在街上,站在太阳底下,对着熙攘路过的人群也能露出甜蜜而满足的笑容。

  晚上来他生贺的现场亲眼一见,看到他在人群中引领欢呼,高昂发声,备受追捧,这般抓着所有人的视线。看到他对敬酒的狗腿子都温声和气地讲话,看到他对阿龙都能真心实意地笑。

  ……

  唯独没给过许森好脸色。

  唯独许森不在的时候,才会展露出更多不同的样子。

  这仿佛是一种冒犯,远比高位者的权威受到挑战还要严重,过分。

  许森拿手底下最漂亮的那艘船打赌,一些混底层的人,季末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季末却亲近地和他们说话,笑里不掺假。转头来又绷紧了一张小脸对着许森,话里冷淡,肆意地发脾气。这仿佛是在说,许森在他心中连那些臭泥里的爬虫都不如。

  和许森划清界限,拿许森和虫子们相提并论;直言指责都是高位者纵容了人渣的错,又要借许森的权势查他自己的事情;在许森的床上说不背叛,隔天就和乱七八糟的人纠缠不清;人前暖别人的心,人后对许森多说一个字都嫌烦。

  笑不曾停留,连每夜欢爱过后的身体都要带走。

  被如此对待的人生气了。

  如何能不生气。这些笑和温情不属于许森,是因为季末不愿意给,所以许森想拿也拿不到。

  那许森就非要问问了:不可以强求吗?

  难道还有他许森得不到的东西吗?

  没有人会去问花,是不是想开,想开出什么颜色。许森现在就质问季末,为什么。

  为什么不把所有颜色都留给花园里的人。

  你怎么对着别人就都能笑,对着我就那么吝啬,不肯给好脸色呢。

  季末听到这话从许森嘴里说出来之后,觉得自己是真醉了,神志不清,记忆模糊。

  怎么那阵幻觉又开始缠绕上来,给他添烦恼了。

  衣服被拉了上去,男人的手臂还揽着他赤裸的身体。季末费劲地从这个人身上撑起,回头仰起脸,凑近了眯眼去寻他的神情。这双男人的手臂便拥紧了怀中人,从旁提供支撑的力气。

  季末看清他面色冷冽,看不清他的眉眼,只道熟悉依旧,没什么好看。这个人既没有心,也没有感情,不会动摇,亦不会悔改。

  心里感叹,这场游戏还没玩够么。不对等位置的两人对决,场中有许多东西作为赌注:身份,地位,规则,权力,信任,感情,肉欲,人命,朋友,妈妈,季末……

  感情是最先下注的东西,也是最先出局的东西。

  过于长久的记忆,过于长久地回忆,季末没醉也要醉倒了。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里,是在过去,在现在,还是在将来。除了在醉里,还有哪里能够回头。

  迷蒙着一双醉眼,问这个人,叹息一般:

  “你想要我爱你吗。”

  在季末看不见的视角,这样醉红了一张脸靠近,轻软地吐息,像是要亲上来一样。但半天没动,在缓慢地思索,并出神。许森正欲抓着他吻下去,听见了这一个问句。

  许森因此止住了动作,也许久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视线从季末的唇上移开,停留在他的眼睛里。

  车里寂静。一路直达目的地,这辆车会开得平稳,不会颠簸,不会迷路绕圈,不会回退。

  季末嘻嘻笑起来,手上撑不动了,随便地倒进男人怀里。调笑似地也毫不在意地笑说:“你别跟我来这套。”

  “别再跟我打感情牌。”他咧着嘴,在嘲笑或是自嘲。“你又玩不起,没意思。”

  ……是了,许森只收到过季末这样的笑。讽刺的,嘲弄的,怠慢的,挑衅的。他就应该是这样,一个从容而刻薄的轻笑分外傲慢。他就应该是这样,独自立于所有平庸无能无趣之辈的头顶之上。

  他演得如此之好。随口就能将爱拿来放在嘴边,作为引诱人心的工具和武器。感情是无用之物,他分明全都懂得。这样的道理还是许森亲自教给他的。

  可是,为何他在许森面前演得这么完美而合格,转身又发散着真心,将感情淌到别人那里去了。

  狂怒在阴影中生长、潜藏。刹那间所有沾了不该有的柔情的心绪全部退回防守。

  许森笑了。“还有我玩不起的东西?”

  眼神揭露可怕的欲念。抱着人俯身凶狠地吻下去,拽着季末的衣服,将他摁在自己身上。剥除掉他一身衣物,让他只能赤身裸体地面对自己。

  季末任由许森动作,被推倒在车里玩弄身体,嘴里哼出舒服的呻吟。

  还有纵使弱气,也溃散不了的笑。

  “行……那就继续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