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都市情感>迷荼>第84章

  季末和颜文峰两人站在墓列中陪伴季母的时候,有两个男人在场外闲聊。一个人抱着双臂对旁的人说话,另一个人一直在玩手机。

  季末和颜文峰都没想去管他们。

  颜文峰为和季末的约定感到振奋。哪怕空口无凭,而缔结关系的证据又连影子都没看到,他也觉得是迈进了一大步,到了新的里程碑。

  是颜文峰给了季末一个机会,季末也给了颜文峰一个机会,才能得到现有的结果。颜文峰心中振鼓,有个声音在喊: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他和我是一样的。

  季末没有出卖颜文峰。上次见面,他哭着说害怕被当做垫脚石,害怕被抛弃,害怕独自面对死刑……可哪怕他知道可能会面对这样的结果,现在他也依然选择给出承诺:有可能站在颜文峰这边,变成真正的想要推翻地方黑色律法的“同党”。

  为了母亲去世的真相,季末会义无反顾地牺牲自己,站在颜文峰追寻的理想和大义这一边。

  他就是这样子的人。

  颜文峰还没有给季末的那些质问一个正式交代,就已经提前从他那里得到了莫大的力量。不免在心里拉出千丝万缕的不舍,留恋眼下的氛围,短暂的能站在一起的关系。

  心里燎燎的火像燃在风雪里,除了支撑着人继续走下去以外,又好似催着人蛊惑着说,可以先停下来,找个背风处好好休息一下,暖暖身子再上路也不迟。

  “走吧。该说再见了。”季末提醒。

  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听见背后传来了一句话。

  “季末。”颜文峰站在原地没动。“还有一件事我瞒着你。”

  “也是利用了你。”

  这么说的时候,他的眼神寂寥而空远。

  季末心里揣测,隐瞒住的事情未必有害,但不说就会煎熬,说出来就会伤人。所以这是一个需要得到允许的请求。于是季末镇了镇神,收敛起一身戒备的刺,对待这个话题时额外郑重了些。

  站在颜文峰身旁,微微仰头看过去。季末尝试问他,小心地:“什么事。”

  颜文峰说:“陈哥也埋在这里。”

  “谁?”

  “陈警官。我们队的副队长。”颜文峰在看前方某排某列的某座墓碑。“局里给陈哥办了表彰大会和追悼会。因为他是英勇追击犯罪分子殉职的人民英雄。”

  “墓就在那儿。第三排,右起数第二个。就在普通群众中间。”

  季末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惊讶后陷入沉默,现在也没有一句话能说了。

  “季末,你是不是以为,是因为你,他才被我开枪打死的。”

  颜文峰脸色变了。“不是的。不是你的错。”

  季末不语。偏头望见颜文峰侧脸一片肃穆的神情。

  颜文峰从头讲起:“我和陈哥关系一直很不好。经常吵架,闹得红脸,还打起来过。”

  他慢慢地说:“这种关系不好,是一种保险。”

  就像之前,为了在许森面前不被怀疑和季末暗中联络,互相通气的关系,需要季末表现得厌恶颜文峰这种警察。而在警队,颜文峰需要表现得和陈警官分外不和,死不来往。扮演好一个站在黑道的警察,一个站在白道的警察,大家各自忠于人设。

  因为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所以是做给所有人看的。

  “结果到最后,只有我一个被保护到了。”

  “不仅如此。不仅如此……”颜文峰叹声。追忆,然后陷入令人恐惧不已的回忆。“你知道他为什么死吗?”

  “因为我把局里的所有人都摸清楚了,我觉得陈哥可以是我这边的。所以我向他坦白了,我拉拢了他。他是个优秀的好警察,很有能力。”这种夸赞像是心上的疤,是不可以说出口的。

  “问题就在于他太优秀了。”

  “陈哥是江城本地人,当警察二十多年,对这里的情况熟悉得不得了。他是真正因为崇拜警察才去当警察的那类人。只是江城令他失望,只是他没有足够的背景支持他去做想做的事情。是我来了,给了他能成功的希望。”

  “他偷到了青城区一次非法走私的重要记录。货单,账目,上游出货的工厂,出发的港口,要运抵和销往的地点,一应俱全。对我们来说杯水车薪的物证,却是能楔入黑帮命脉的一把尖刀。”

  颜文峰紧接着说:“但他潜入时被那个船老板发现了。”

  “事出紧急,又不能像黑帮那样直接灭口,陈警官选择当场就亮明身份,叫人把船老板抓了起来。连人带货一起扣押,这样,别人就不知道他已经看过那份走私记录。只会觉得他是心生怀疑,才一刀切地全给截了。”

  “但是,抓的是青城区的人,青城区立刻就收到了风声,并且做出反应。”

  颜文峰轻笑一声,情绪皆藏。他不得不承认:“许森……他出手一向又快又狠,我太了解这一点。如果他亲自审问陈哥,不会这么好糊弄过去。”

  “做卧底这种事,一旦出了纰漏,漏洞就只会越来越大,最后整个袋子都掉了底。”

  颜文峰停顿了一下。因为不堪面对这样的自己。因为讲述心中的伤需要耗费巨大的心力。而季末已经知道了接下来的故事发展。

  “我不想陈哥成为这个破洞的开始。”

  颜文峰终究还是说了出来。自己亲手做的事,又如何能不去面对,不去担这个责。

  目光放远了,看见缥缈道路上的迷雾,也看见截断于此的道路尽头。从那句话开始,和陈警官分道扬镳,走在了生死有别的路上,渐行渐远。

  “他没有泄密我们的工作,正在调查的东西,是我信不了他。”

  “是我提议他继续扣着船老板不放,冒着风险暴露在外,尽可能多的打探情报。”

  “是我在预计黑帮行动的时间和地点,朝他开了枪。”

  “因为我不能确定他在被青城区抓到之后,会不会为了活命颠倒立场,选择投身黑帮,反水供出我。”

  颜文峰收回了目光,现在不能再看向谁了。站在季末身边,想靠他近一点,又觉得理应克制和远离。明明已经想得很清楚的事情,却控制不了的被反复提起,怀疑,矛盾,打乱了又重新聚起,在心海中激荡。

  是不希望你变成我的内线的。

  是不能期望你站到我的身边来的。

  太多的危险。太多的不能预测。太多的力有未逮。

  “所以,我看到了你摔倒,看到了陈哥想杀你,看到了陈哥下不去手……所以,恰巧在那个时候救你的人不是我,是陈哥。我是无论当时是什么人和陈哥在一起,都会朝陈哥开枪的那个凶手。”

  颜文峰最终选择了向季末坦白实情,公布真相,承认自己的罪责。

  “季末,当时你在那里是巧合,我和你碰面是巧合。”

  “但我在那里,是设计。救你,是设计。”

  “陈哥的死,也是设计。”

  季末:全都是事出有因。

  许森:你不会是早就打算蓄意谋杀吧?

  彼时颜文峰在心里冰冷地称赞:漂亮,讽刺正中靶心。真相都叫你们看穿了,只有我还陷在这一段噩梦里,循环往复。

  “季末,你不该谢我,不该为陈哥的死自责。是我对不起陈哥。全都是我的责任。”

  是颜文峰该谢季末,给了他颜文峰一个机会能向陈警官道歉。但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恨,在同一片墓园里弥漫的心绪,远远隔了冬季瑟瑟的寒风,仍不敢走到那缕英魂的墓前。

  纵使后悔,也不能回头。再来一次,还是会做出相同的判断和决策。这样还怎么敢去祭拜他。现在所说的话,就只会留在今天的这一阵风里。踏出墓园之后,颜文峰会继续和恶贯满盈之徒混迹在一起,在这座城市的黑暗面里深深地扎根下去,越走越远。

  在一片寂静中,颜文峰代替陈警官审判自己:“连人命都能拿来设计,其实我和黑帮也没有什么区别。我就是这样的人,为了自己的目的利用所有人,无论活人死人。季末,你说你不是好人,那我就更是自私自利的混蛋了。”

  季末久久凝视颜文峰的脸,陷在漫长的沉默里,脑子尚在嗡嗡作响。

  原来颜文峰不是刚好出现在了季末差点送命的现场,而是必须出现在陈警官死亡的现场。

  听他讲述,不可抑制地回想起见到陈警官,以及陈警官和自己交流时的一举一动。季末一行一直在防却没防到的,对讲机里的那个警察帮手,原来是颜文峰。可陈警官那般坚定地朝他自己的死亡现场奔去……季末不免有些脑子过热地想:陈警官难道什么也不知道么?

  陈警官分明是故意……知道自己已经出错,已经暴露,无可挽回,才决定穿上警服,毅然走回船工之间,去面对这样的命运。才听从了颜文峰的口令,引着黑帮的追捕者前往指定地点,然后以生死斩断和颜文峰之间的关联,完成被杀的结局。自愿当作跳板,将颜文峰送往更高处,助他赢取黑帮的信任。

  难道这些,颜文峰会想不到么。不如说,陈警官慷慨赴死,自证了他不是为了活命会背弃志向,出卖同伴的人。这让提前防一手的颜文峰更加不能原谅自己。

  救了季末是无意,借此靠近青城区是利用。但颜文峰最对不起的人,不是季末,而是陈警官。他是在向季末说出实情,也是在借此请求陈警官的宽恕。

  陈警官在临死前,还想着拉一个恶棍垫背,在生命尽头,为心中不衰的晴天做最后一点贡献。

  可他看见季末,心软了。想着,会不会才十几岁就跟着黑帮跑的少年人,是新来的,什么都不懂,是误入的歧途。年纪轻轻,还没有犯下严重的罪责,至少罪不至死。

  因此,颜文峰有必开的一枪,但陈警官的这一枪没有开出去。

  季末心里难受得不行。鼻子嘴巴像被闷住封死了一样,不知道该给出怎样的评价,又该去评价这个故事中的谁。在真相里被拷打,除了缄默,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

  早就晚了。

  两人在风中无言了许久,季末才声音涩然,艰难道:“……你一定要实现那个愿望啊。”

  心里只剩下了这一个想法,还在越烧越旺。

  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一定要实现那个愿望才行。它已经不是颜文峰一个人的愿望了,也是陈警官的,或许还是许许多多没有听说过姓名的人们的。他们和陈警官一样,出生,长大,生活在这座城市,其中一些人也已经长眠在这片土地里,他们等着一个人来,现在才终于等到了颜文峰。

  季末捏拳。开解说:“你是为了更多人的未来,又不是为了自己活命才去开枪,陈警官肯定是理解你的。”

  颜文峰未作回答,不置可否。

  安慰了这一句,季末还有千万个想不通,愤怒于自己,打抱不平地觉得,陈警官为什么不开枪呢,这何其不公。明明季末才是最不值得被原谅,无法脱罪的人。到现在,他还在站在许森这一边,还在为真正想要扼止陈警官生机的人做事。

  究竟是谁自私……季末站在这两个人面前都要感到自行惭秽,被利剑似的光灼伤,受不了想要跑到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去了。

  心下种种思绪纷杂纠缠,愧疚在哀叫,愤怒在高唱,绝望前来葬送不能回头的人。季末看着颜文峰默然无言的侧脸,终于下了决断。

  他再度开口,用约定的形式告诫这个人,这一次郑重其事要说的是:“颜文峰,哪怕我们在不同的阵营,你站在我的对面,到了该对立的时候,你也不能像陈警官那样对我手软。”

  颜文峰深深吸了一口气,这下是真的克制不住了。心里的空洞正在泵血,感情快要溃堤。

  季末尚且不自知,但颜文峰已经察觉到了他话里深深潜藏的不安和难过,还在强撑着。当即语气强硬而坚决道:“不会发生那种事的。”

  他保证似地说:“我不会让你……”

  季末预感到后面的话,心里重重一跳。他猛得上前握住了颜文峰的手,强行打断了对方的发言。逼近了,警告道:“颜文峰!你……慎言!你忘记我说过的话了吗?”

  “谢谢你把陈警官的死的真相告诉我。”季末紧盯着颜文峰的眼睛说,“但我们现在是敌人。你再说下去,就要越线了。”

  颜文峰瞧见季末警惕的神情,目光掠过他皱起的眉,因而沉默下来,已然住了口。心里只好用苦笑缝补上那两个大洞。

  差点就要脱口而出的话,是给不了季末的承诺。

  也难怪明明牵着他的手,却像是被推开了。

  敌人吗。

  “……”

  季末慢慢放开了颜文峰,站远了些。

  差点,有人就要犯大错了。

  独身穿行于黑暗,无处倾诉,这种感觉季末懂得。更别说颜文峰是亲手杀死了唯一的战友,季末就更想要安慰他。但千不该万不该,颜文峰不该将季末视作一种支撑,相信季末,甚至打心底里想要去依赖季末。

  抛去季末的感受不谈——颜文峰可以对不起季末,但他必须要得对得起陈警官,要对得起所有在等他的人。因为他的身份,因为只有他去做了。颜文峰该去保护的是所有人,绝不能为了一个人的安全妥协,还是手上沾满罪恶和鲜血的敌人。

  可他放在季末身上的执念占了太高的比重。

  是不可以这样倾斜下去的。一昧相信季末的话,是会被害死的。

  毕竟他们两人现在还在势不两立的两条路上。毕竟季末早已有牺牲掉他人的“前车之鉴”,不是么。上一个对季末心软的人,成了葬在心底最深处的一座坟,颜文峰难道也想尝尝这样的苦果吗?

  季末看得太透彻,也太心凉。越来越清晰的思路,越来越清醒的自己,无法弥补的痛和憾。既已看到了心中虚幻而美的太阳成真的可能,就更不愿再让过去重演了。

  所谓身处相对立的立场,颜文峰有不可以许诺的事情,而季末也不能将心里这些话宣之于口,给人错觉,叫人误会。能传达过去的,唯独一句警醒:

  “颜文峰,你是最不可以动摇的那个人。”

  季末尽可能冷着脸说:“你再好好想想,我们的身份,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各自的目标。”

  颜文峰在焦躁而暴风式的考虑一些事情,闻言抬起眼来。

  这一眼过后,不安渐散。已经意会到了不能言明的话及心意,因此柔和了神情。颜文峰不再纠结于那些纷乱的,令人恐慌的思绪,静下心来,回应道:“嗯。”

  “我是需要冷静一下。”

  颜文峰先走了,季末又在墓园里独自站了很久。站在太阳底下,闷不做声,想要长叹。

  跟颜文峰说了想一个人静静,于是得到了一方收拾自己心情的空间。虽说实际上,还有一个“司机”和一个“保镖”守在远处,一直保持距离地跟着季末。

  季末没有在意这些人,从颜文峰带来的花束里抽出两支白菊,拈着去探望了陈警官。

  停在这座墓碑前。英雄的名字之下,已经有了许多花。

  季末知道,这些花都是白道上的警察、真心觉得陈警官是好警察的市民们放在这里的。有人从未放弃想要一片干净的人间,这里就成了保护他们愿望的一个归处。

  季末弯腰鞠了一躬:“对不起,陈警官。”

  “……虽然我没资格这么说。”

  恐这声道歉都污染了此地的空气。

  又长长地弯身下去:“对不起,陈哥。”

  “这一句,是代一个不能来看你的人说的。”

  “他要装坏人,不敢暴露和你的关系。恐怕他现在也在被监视着,所以不能亲口来向你道歉。哼,也就是看我在这里,他才敢来扫墓了。”

  “他会实现那个愿望的。到时候你就原谅他吧,陈警官。”

  季末起身,深深凝视墓碑上的姓名。他半跪下来,低头将两朵哀悼都放在了墓前,而后退了一步,扬起一个轻快的笑。用如太阳一般和煦的,没有阴影的笑说:

  “善恶终有报。这话我一直信。”

  “陈警官,你待我的善,等我做完自己的事之后,我亲身来还你。”

  心里一句再见过后,恢复了人前冷淡缺乏情绪的脸,转身匆匆离去了。

  …………

  走出墓园到大马路边的时候,才发现颜文峰并没有走。

  季末疑惑地看过去,听见这个人说:“我还是不甘心。”

  季末没有上车,站在他身侧等了一会儿。

  “不甘心什么。”季末问他。觉得颜文峰这时的语气,投来的眼神,有点像那天晚上强要把季末绑回家时的样子。

  不甘心什么?

  想要保护你。但是不能许这样的承诺。

  只能看着你,什么都不做,我还是不甘心。

  颜文峰脸色沉静,淡然开口:“我们来偷情吧,季末。”

  季末没听清:“啊?什么?什么意……”

  以为听见了什么地外语言,讶然歪头望去之时,颜文峰垂眼,挟浑然深沉的视线靠近,一把扶住季末的后脑,另一只手扣在他的腰上,倾身吻了上来。

  “……!!”

  唇舌交缠,呼吸相融的数十秒里,季末头晕目眩。冲进来的是另一个人陌生的气息,却滚烫炽热,含着深切的,想要将一个人融化的渴望。

  还在深入。一个吻也想要钻到心里去。

  季末从来不知道,擅长做爱的身体也会为一次接吻发热,感到跃动的快感。心脏在狂跳,手脚发软,兴奋得犹如吸入了三倍剂量的催情剂。缺乏氧气,又醉于被夺去氧气。

  大概是因为在大街上,大概是因为有人在看着。大概是因为颜……

  仿佛听见他在笑:相悖的立场,不是正适合偷情。

  季末终于推开了他。

  腿都软了,还在大口喘气,差点被亲到窒息。这人怎么连给人换气的机会都不给啊?季末死命瞪颜文峰,擦了一下湿润的嘴唇,又抬手擦了一下险些被逼得冒出泪来的眼角,急道:“你疯了?他们在拍照!”

  颜文峰目光灼灼盯着季末,亦在轻喘,被他牵动神经,分外激动。

  见他一副要咬人的神情,才觉得心情绷紧了这么多时日,现在终于能露出几分轻松的笑意。

  笑道:“让他们拍。反正都拍了半天了。”

  季末不想在大街上和他争论。仍然气愤,咬牙说:“只是放个烟幕弹,吸引下注意力,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吧。”

  颜文峰神色一动。“这不是利用,是我想亲你。”

  季末微怔。不知该不该深究,就见颜文峰缓步凑近,又一次拉近了距离。

  有一句话落在耳边,仅有两人能够听见。颜文峰一字一句地起誓:

  “我一定会实现那个愿望的。”

  季末给出了赌上性命的承诺,那颜文峰也用一个同等分量的承诺还他。

  这个誓言,哪怕要以身殉道,颜文峰也会去践行。因为知道季末有同样的期盼,因此一吻过后,将人间许给了他。

  关于那天晚上的质问,心里也已经有了答案。

  “再见,季末。又要好长一段时间不能看到你了。”颜文峰退开,保持了正常距离,向季末告别。

  “你生日那天我要缺席了。那时候我恐怕在忙着给丁三指当马仔,被时刻监控着,没法来看你。”

  对不……下意识想表达歉意,却在出口之前打住,换成了另一种含义的表达:

  “季末,以后每个冬至都要平安幸福。”

  …………

  颜文峰走后,季末好久都没回过神来。

  汹涌的心潮渐渐平息,沉在海湾,季末也该去做自己必做的事情了。

  但在此之前,先走到了手下人面前,季末头一抬,视线扫过两人:“手机拿出来。照片当着我的面删除,不许备份。”

  保镖和司机面面相觑。

  “这……”

  季末很有耐心。他有一整天的休假,也有更多追究的时间。

  “回去了,你们想怎么写报告就怎么写报告。但是,有些过激的内容是不能流传出去的,这一点还要我教么。”

  季末冷道:“你们的脸和名字我都记得。我想,你们也不希望我一直记恨着你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