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眼看还有半个月就期末考了。
不过短短两个月，沈凡的成绩明显提高了不少，想来他其实头脑不错，就是心思不在学习上面。
不知道该说骁晟习惯了，还是错觉，最近沈凡也不太爱找他麻烦了，而且似乎跟陈飞的关系也好了些，中午还时不时会看到他俩一块儿吃饭。
可有时候变化来得就像龙卷风，毫无预兆且猛烈，骁晟坐在办公室批改着昨天的卷子，门被‘啪——’的一下用力撞开，沈凡一脸怒意地走向他，还没等反映过来左脸就被一拳击中，骁晟重心不稳摔在了地上。
沈凡骑蹲在骁晟的上方，用手扯住他衣领，发红着眼睛瞪着他：“我说过让你别多事的吧！你非要管那么多，是笃定我不敢把你怎么样吗！”
骁晟一脸懵圈地看着沈凡。
“一个两个都是虚伪的人！”沈凡凶狠地说：“你们不要太得意，我告诉你，那个时候要不是我突然腿抽筋，陈飞不可能赢得了我！”
骁晟明白了，原来沈凡是知道了‘辅导计划’的事。
“还有，别以为我会感激你们做的，我沈凡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可怜，就算没有陈飞，我也一样能考到拿得出手的成绩。”
说完，沈凡起身，一脚踹倒骁晟的椅子，转身离开办公室。
站在门口的陈飞走进来扶起骁晟：“骁老师，你没事吧？”
骁晟用手一抹嘴角，手指沾到了血迹，应该是被揍的时候牙齿咬到了吧。
陈飞低声道：“对不起。”
他看着陈飞：“你告诉他了？”
陈飞微微摇头，“是大胖说漏嘴的，但我也有错，我欺骗了他。”
据陈飞说，昨天下午他跟大胖和沈凡约在麦当劳补习，刚找到空位，没想到遇到沈凡的初中同学，对方认出陈飞参加过空手道比赛，而且还很厉害。
面对沈凡的质问陈飞沉默以对，同样不知情的大胖见势不妙，脱口说出陈飞是为了帮助沈凡，沈凡一听这话更加火大，狠揍了陈飞一拳便离开了。
“你会空手道？”骁晟十分意外。
“我小时候身体不太好，瘦弱矮小，性格又内向，常常被同学欺负，每次都是沈凡在帮我。”陈飞道：“我想要变得像他那样厉害，所以学习了空手道。”
“那跟沈凡比赛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还手？”
“我不能还手，不能让沈凡输。”
“可是你之前还说要赢他，让他愿堵服输听你的话？”骁晟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节奏，绝对不是因为刚刚被打了一拳。
“能不能打得过他我不知道，但我很了解沈凡，如果我赢了他，以他的性格肯定会不服气。相反的，只要让他看到我很努力拼命却还是因为他而受伤，他会出于愧疚接受我帮他辅导的事。”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是这样打算的？”
“不能说。如果告诉你了，你不会同意的。”
“相信不会有老师答应自己学生做这种危险的事情吧！”他语重心长道：“陈飞，我不是在指责你，但什么都不告诉我，看到你被打到晕倒我很担心，你知道吗？”
“我知道，所以对不起。”
骁晟长叹口气，现在知道真相也为时已晚。
临考前的最后半个月沈凡都没再回来上课，他以‘生病’为由请了长假。
期末考倒数第三天，陈飞无故旷课，骁晟从通讯录找到陈飞父亲的电话打过去，响了很久终于接通了，对方好像喝醉了，口齿不清地讲了几句就没了声音。
骁晟自言自语：“大白天的喝成这样？”
陈飞住得不算远，接下来的两节骁晟都没课，他带着疑惑抄下了陈飞家的地址，准备上门问问看。
那是栋四层高的老式居民小区，周围贴写‘拆迁’的字样，大部分住户似乎都已经搬走了，他沿着巷子走到最里，确认好单元号后上了楼。
陈飞家的大门半掩着，骁晟敲了敲门，大声道：“我是陈飞的老师，有人在家吗？”没人应声，骁晟慢慢把门推开，一股酒味扑鼻而来，空气中还伴着难以形容的刺鼻气味。
他跨步进入，长方形的矮桌旁摆了很多烟屁-股跟空酒瓶，屋内空无一人。
“请问有人在家吗？”骁晟边打量着屋子边道。
里屋隐约传出咳嗽声，他顺着声音打开卧室的门，陈飞正面色潮红的躺在床上。
“陈飞！”骁晟立刻上前，凑过去用手摸陈飞的额头，“好烫！你发烧了。”
陈飞半睁开眼睛，虚弱地看着骁晟：“……骁……老师……”
“先别说话，我送你去医院。”
骁晟扶起陈飞，给他披了件衣服，将他背起走出房间，迎面撞上个男人，那股掺杂着烟酒的气味窜进鼻子里。
男人打个酒嗝，摇摇晃晃地看着骁晟：“你是嗝、是谁？干、干嘛嗝，背我儿子……”
“我是陈飞学校的老师，他现在发烧了，我要带他去医院。”
“发、嗝发烧。”男人咯咯地笑起来，“死了嗝、算了。”
不知是因为那难闻的气味，还是因为男人的话，骁晟皱起眉头。
他知道跟醉鬼是没法沟通的，于是道：“不好意思，麻烦让一让。”直接掠过了男人。
骁晟打车去了最近的医院，医院给陈飞输了液先退烧，办理手续时骁晟给同办公室的宋老师打了电话，请她帮忙换堂课，自己要留下来照顾陈飞。
晚上七点过，陈飞醒了，骁晟用手摸了下他额头，好像不那么热了，他去护士站借来温度剂给陈飞量体温，确认烧退了才放下心来。
“谢谢。”
骁晟摇了摇头，“你饿了吧，想吃什么，我去买。”
“我没胃口，吃不下东西。”
“那我去买点粥，多少要吃点儿，一会儿还要把药吃了。”
陈飞微微点头，骁晟帮他把被子盖好就离开了。
之后陈飞将自己发烧原因告诉了骁晟：
头天（周日）陈飞去找了沈凡，希望沈凡回来考试，沈凡一反常态的答应并邀请他进屋坐会儿，他喝了沈凡递的水不久就失去了意识，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扒光，只穿着一条内-裤被绑在后花园的板子上。
沈凡拍了陈飞果体的照片，把他晾到一边，叫了群哥们儿在家开趴，陈飞就这么果着在太阳下晒了一天，party结束后沈凡还不解气，拿着一瓶不知名的液体强行给陈飞灌下，嘲弄他一通才把人放了。
回家陈飞立马吐了，整个人没力气，饭也没吃就躺下了，直到骁晟来都没有下过床。
听陈飞说完，骁晟非常愤怒，他所知道的沈凡不过就是那些小伎俩整整人，但却没想到沈凡会这么顽劣，偏偏他联系不上沈凡家长。
不光是沈凡的母亲，打过两次电话后他父亲的号码也打不通了，家访三次都扑了空，骁晟甚至开始在想或许应该报警，让警察通知他家长才能见着面。
期末前一天，骁晟正给同学讲解考试必考的重点题型，课上到一半沈凡踢开教室门，大摇大摆走了进来，还跟之前一样上课睡觉下课玩闹，该庆幸的是没再影响别人上课。
骁晟把考试时间安排写在了黑板上，“11号考完所有科目，从12号开始放假，一直到下个月16号开学，大家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同学们齐声：“没有——”
“嗯。这个月16号别忘了要回来看成绩表，最后四十名的同学需要额外参加学校的假期补习，如果不幸中奖，请自觉到教室来找我。”骁晟关上讲义夹，“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希望各位同学都能考到好的成绩。”
“虚伪。”沈凡的声音明明不大，却清晰传入骁晟耳中。
期末考结束了，连续四天由各科老师批改完试卷并登记分数和新班级的排名，陈飞不意外的考进年级前十，顺利分到A班，而沈凡的分数仅差零点二分挤进B班。
接下来的一个月暑假，骁晟每周二、四、五下午两点来胜辉给学生补课一小时，周五会在学校逗留到四点半，等着把什跃寄来的信一并带回去。
转眼开学了，骁晟已不再是沈凡的班主任，虽然每次给C班上课他依然会接收到那道仇视的目光，但不会再受到之前的作弄了，也许是沈凡觉得玩腻了吧。
继迎新晚会之后，学生会开始筹备校庆活动，每年都会由一位班主任担任辅佐老师，除了负责晚会的顺利进行，老师还需要策划推出一个节目，而今年的辅佐老师轮到骁晟。
这天放学，陈飞敲了敲办公室的门，“骁老师，可以占用你一点时间吗？”
骁晟停下手里的笔：“嗯。”
“其实是关于校庆活动的事，听说今年的辅佐老师是骁老师，所以我们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我们？”骁晟抓住了关键字，陈飞往门口看了眼，他随之望去：“外面还有人吗？”
陈飞无奈地轻叹口气，走过去将门外站的人推了进来。
骁晟疑惑地看向板着臭脸的沈凡，再看向陈飞，脑袋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我知道每年校庆都会由辅佐老师出一个节目。”陈飞道：“今年我们想拜托骁老师把这个节目让给我们。”
骁晟惊讶地看着二人：“你们要表演？”
陈飞摇头，“不是我，是沈凡，还有我们班班长。”
“这样啊。”骁晟道：“表演通常控制在四到十分钟，当然，这得看当天有几个项目。能告诉我你们的节目内容吗？”
骁晟看着沈凡，然而说话的还是陈飞，“班长表演单人杂技舞蹈，沈凡现场作画，时长大概五分钟左右。”
“沈凡还会画画？”
面对骁晟的质疑，沈凡终于开口了：“你什么意思？看不起人啊？”
“不，我只是有点意外。”
像沈凡这样动不动挥拳头的冲动少年，跟画画这种艺术行为根本不搭边，骁晟很难想象沈凡安安静静坐下来画画的模样。
陈飞解释道：“这点骁老师可以放心，沈凡小学是国画班的，底子在，只要多练习练习一定没问题的。”
如果没有陈飞的保证，介于之前沈凡的种种行为，骁晟甚至猜想沈凡来找他要求表演，其实是想当天乱画一通让他这辅佐老师难堪。
虽然不知沈凡突然‘转性’自荐的原因，但至少是个往好方向转变的开始，骁晟没理由拒绝，他一口答应下来，并让陈飞转告班长将节目所需的音乐登记到学生会，以便安排当天的出场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