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渐凉。
容怀瑾惊醒，刚醒时脑子还很迷糊，但等他看到躺在一旁的将肃，这才清醒，他眨眨眼，趁着窗外洒进来的月光，看着眼前的剑修。
皎皎明月光，破云映情郎。
容怀瑾倾身向前，唇瓣落在剑修冰冷的唇上，蜻蜓点水后便后退，然后盯着剑修的眼睛。
可将肃却毫无反应。
容怀瑾恼怒，即便是寻常的剑客，在被人亲一口都能立即有所反应，更别提灵气高强的剑修，怎么可能会毫无所觉。
可想而知，将肃是在故意躲着他。
容怀瑾再次倾身，但这次却悄悄伸出舌尖，细细舔了舔将肃的唇瓣，冰冷的薄唇，就像是他本人一样，毫无感情。
将肃眉宇紧皱，忍无可忍，他伸手摁住容怀瑾的肩膀，固执且强硬的将他推开，“夜深，你该歇着了。”
看着将肃仿佛要将这一页翻开不提，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容怀瑾有些不悦，但更多的却是害臊。
他第一次与人亲嘴，感觉竟跟话本所言的相差无几。
软软的，甜甜的。
“将道友，我与你亲嘴了。”容怀瑾不想跟他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克己守礼的做个寻常好友，干脆点破道。
将肃：“……”
容怀瑾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干脆推了推将肃的肩膀，“若你我其中有一人是女子，那便要成亲了。”
将肃无奈，睁眼看他，言简意赅：“你我皆不是女子，不必在乎这些虚的。”
“将道友的意思是，不管我今后跟人做什么，即便是亲嘴，只要对方并非女子，我都不用同他负责？”容怀瑾冷冰冰道，他看着将肃，自己的胸口就像是被某些东西撞击一般，克制不住的说这番话。
将肃翻身，坐在矮榻旁：“你伤势已好，明早便回济北吧，我还有事。”
“将肃，你若当真离开，我便不再理你。”容怀瑾气急，见剑修真要离开，口不择言道。
将肃脚步一顿，走回来，弯腰，他紧盯着容怀瑾的双眸，一字一句道：“为何这般任性？”
容怀瑾心慌，条件反射躲开他的视线，这才道：“我们做道侣吧，我是炉鼎，你实力也高，若是能……”
他向来最厌恶自己生来便是炉鼎的事，但不知道怎得，容怀瑾想要挽留将肃时，却用这件事来挽留眼前人。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沉默。
容怀瑾跪坐在矮榻上，眼眸尽是茫然：“算了。”
将肃没动身。
容怀瑾后知后觉的仰头，绚丽一笑：“将道友当在下胡说吧。我……本无意冒犯。”
将肃垂眸看他，手指轻掐容怀瑾的下巴，弯腰，但却又在与他唇间只剩半毫距离时，停下，他低声道：“这是你想要的？”
“我想要，你会给吗？”
话音刚落，将肃便上前一步，吻下容怀瑾的唇上。
容怀瑾指尖颤抖几下，直接推开将肃，翻身坐在将肃跨步，双手环过他的脖颈，低头亲他。
恍然间，容怀瑾似乎听到身下的男人在轻声叹息，可他却不愿入耳，只想沉醉今朝。
将肃一手环着容怀瑾的腰，一手抚着他的后颈，垂着眼眸，并不闭眼，仿佛是旁观人一般，冷冷的跟他接吻。
没有回应。
没有感情。
这不是他要的。
容怀瑾推开将肃，翻身下床，他背对着将肃，擦了擦红肿的唇瓣，气息略显不稳：“抱歉，是我逾越了规矩。”
难得的，一贯冷静的将肃却皱眉，“你究竟要我如何？”
亲不行，不亲也不行，哄着不好，不哄又容易闹，他这徒弟怎么这么任性？
他活上千年，却从未听说谁的徒弟会这么难伺候。
容怀瑾竭力平复呼吸：“我并非要你如何，我只是想……算了，我走吧。”
将肃没拦他，目送容怀瑾离开后，垂着眼眸，坐在矮榻上，垂着眼眸看四周，久久没有动弹。
容怀瑾往外走，指尖环绕着腰间，迅速将腰带绑着，脸都黑成锅底，冷静过后，他觉得将肃实在太不知好歹。
百年一遇的炉鼎甘愿躺在你身下，可他不仅没有感恩戴德，反而一直在敷衍自己，真是的……将肃这辈子都只能是个低等剑修了！
不乱心虚的蹲在容怀瑾的肩膀，它有罪，在察觉到内室有动静时，不仅没躲好，反而还跑出来偷看谨谨跟主子的亲嘴。
唉，尊主怎么能亲谨谨呢。
容怀瑾斜睨，“你叹什么气？”
“嘎。”不乱亲昵的蹭蹭他，企图蒙混过关。
容怀瑾却眯着眼，拎着不乱的屁股毛，将它倒转着拎在跟前，“你刚刚是不是偷看了？”
不乱被拎着屁股，脑袋在半空中转了几圈，奶声奶气的求饶：“谨谨，谨谨不要晃我了，我要晕晕的啦。”
“闭嘴。”
容怀瑾正想嘲笑一只鸟还会头晕，却闻到熟悉的蝎子精的气息，登时警惕的将不乱塞到怀里，拔出长鸣剑，对峙着传出气息的丛间：“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蝎子精嘻嘻笑着从里面钻出来。
“大路朝天冤家聚头，你我还真是有缘分啊！”蝎子精嬉笑着靠前，但是却被容怀瑾突然拔出来的长剑给恐吓在原地，吓得差点将手里的画卷给甩掉。
容怀瑾厉声道：“若是不说明来意，休怪我不客气。”
蝎子精讪笑道：“殿下命我送一副画卷，这是殿下百年前到天问阁时，专程给宗主画的，原本我们跟随殿下到踏湘城，就是专程送画卷的，但是遇到你跟那名……什么剑修的，这才忘记正事。”
容怀瑾心下一动。
“你是天问阁弟子，画卷你就转交给北冥宗主吧。”蝎子精怂怂的将画卷放在地上，转身化成原型，刺溜一下钻进地底。
不乱好奇的钻出来，扑闪着飞去，尖利的钢牙啄起画卷，交给容怀瑾，骄傲的挺着胸膛：嘎，嘎嘎嘎！嘎嘎嘎！
夸它夸它快夸它！
容怀瑾忍着笑意，将它抱在怀里，刚拿着画卷，还没收好，捆绑着画卷的绳索掉落，画卷哗然打开，露出里面的画像……将肃。
剑眉冷眸，眉宇间俱是煞气，一袭黑衣遮天，上古凶剑断渊赫然在侧，而除此之外，那道熟悉的横在左眼下的长疤，也格外醒目。
将肃。
北冥宗主。
容怀瑾颤抖着手，捏着不乱厉声道：“我问你，他究竟是不是师尊！”
嘎。
不乱动弹不得的被掐着身体，很疼，但是它却又不舍得用钢牙啄伤心爱的谨谨，只委屈道：“是。”
容怀瑾手一松，瘫坐在地，脸上毫无表情，“我早就该猜到的。”
都是一样的强悍，都是一样的沉默，都是一样的名字，为什么还要保存侥幸到现在。
“你们一直都在看我的笑话？”
不乱扑到容怀瑾的怀里，着急忙慌的表决心：“没，没，没。是主子，是主子不准说的，我们，我们才不说的。”
“谨谨，不要生气。”
不乱是刚出生十年的幼崽，虽然能吐人言，但它说话时却磕磕巴巴的，总是不利索——黑乌鸦坚持已有十一岁年龄的不乱，依旧是幼崽，所以北冥宗上下，便权当不乱还属于幼崽。
容怀瑾没管它，任由不乱蹲在身边掉眼泪，好半天后，呀才将不乱抱着：“算了，也不关你的事。”
不乱哭唧唧道：“主子不，不准说。爹爹要说的，但，但是被主子罚半月，我也不掉，谨谨不生气。”
容怀瑾没吭声，但却将手里的画卷举起来，嘴角一扯，不哭不笑的，扬手，直接将画卷毁掉。
炙热的火龙瞬间吞噬掉整副画卷，顷刻间化为灰烬。
容怀瑾：“他为什么要瞒着我？”
“主子……”
不乱吞吞吐吐的，但在容怀瑾格外冷酷的眼神下，忙道：“主子修炼的无情道准备突破，等他闭关归来，从此便能斩断情欲，彻底无情无欲无求。”
无情道。
斩断情欲。
容怀瑾拿着长鸣剑的手一直在颤，但却不是心疼害怕，而是生气跟愤怒，如果将肃早早说明他就是北冥宗主，自己刚刚何必会在将肃跟前丢人现眼？！
更不可能苦苦纠缠对方！？
“一直瞒着我，他难道就会不再修炼无情道吗，装模作样的屈就，比无情的拒绝更令人寒心。”容怀瑾将长鸣剑插在泥地，他撑着剑，掌下用力，站起来。
不乱站在他肩头，小心翼翼道：“谨谨，我们要去哪里？”
“回济北。”
容怀瑾头也不回道，他走到空旷地时，献出长鸣剑，手指摆出御剑手势，紧接着站在剑刃上，乘风而行。
不乱乖乖的趴着，它当然是喜欢趴在谨谨的怀里，暖暖的很舒服，但谨谨在生气，它怕自己要被丢下，哪里还敢提要求。
而等容怀瑾跟不乱离开郊外竹林后，一袭黑衣的黑影现身，站在草地的灰烬旁。
将肃蹲在地上，指尖拈着画卷的灰烬，他垂着眼眸，深邃的黑眸在暗处看不清神情。
罢了。
妖启惟虽让人不喜欢，但最起码，他也不用再苦苦思索如何再瞒着容怀瑾。
可……
想到那决绝离开的背影，将肃却不由地轻抚着胸口。
他突然有些心慌，也不知道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