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万骨枯【完结番外】>第21章 上钩

  回到自己屋里之后秦尽崖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过了方才那股冲动劲儿,他现在脑子里想的都是为什么姜覆雪会在自己失言之后问那样一句话。

  秦尽崖清楚姜覆雪肯定没看上去的那样简单,当年萧泽林找他谈话时透露过姜覆雪参军前一天跟梁王见面密聊了许久,所以此后有听到他人询问姜覆雪“那位”时,秦尽崖能猜测出他们口中的“那位”就是梁王了。

  今夜姜覆雪让长夜捎去的信可能就是给梁王的,但一位曾是天子候选人的王爷同一位边境将领常常书信往来,真是什么好事吗?

  ……所以姜覆雪才会那样警惕地问他。

  秦尽崖猛地坐起身来,窗外的月光格外亮,透过窗纸打在他身上,照清楚了他额头上的细汗,一些猜想逐渐在他脑中成型。

  姜覆雪为什么不想当文官了,因为参军之后,只要他能坐上主帅的位置就能在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手握兵权。梁王为什么不愿意同皇帝亲近,世子出生后为什么也不愿带回京城让皇帝看一眼,是真不愿意跟皇帝冰释前嫌打算老死不相往来,还是他怕世子变成质子,影响他将来某一日发兵皇城?

  所以在秦尽崖问那句如果把姜覆雪拉到自己一样的处境被唾骂时,姜覆雪才会应激一般质问他。

  一个要造反的大将军,怎么能不被世人或是后世唾骂?

  比起姜覆雪要做的事,秦尽崖担心的那些可确实轻如鸿毛了。

  只是猜测就已经让秦尽崖头疼欲裂,他从没想过有反心的那个人会是姜覆雪,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这样诛九族大逆不道的计划,姜覆雪和梁王已经密谋了八年了,他们在养精蓄锐等一个时机?还是就打算捱到皇帝驾崩?

  秦尽崖开始复盘回忆当年萧泽林同他讲的姜覆雪参军的契机,不,应该是姜覆雪决定谋反的契机。是因为允昭六年时的一件科举舞弊案,主谋戚鲤是当时的主考官,副考官就是姜覆雪他们的那位老师了,因为戚鲤是梁王的舅舅,牵扯到了梁王母族,所以梁王从太子的位置上被拉了下来,随后又赶出了京城,而姜覆雪的老师也被牵扯其中一道问斩。

  那梁王真的甘心一直委身在小小襄阳吗?姜覆雪又真的甘心老师就这样枉死在他每日学习的国之道里吗?

  他们不甘心,而那个没有查清楚案件,就着急将当时所有考官一并论罪处死的皇帝,不值得他们再盲目效忠了。

  秦尽崖想通了。

  随即他便又开始思考,怎么才能让姜覆雪信任他然后帮姜覆雪完成计划,又怎么在某天万一东窗事发时保全姜覆雪。

  不知怎么的,秦尽崖确信,姜覆雪在抱着必死的心去做这件事,他日若是皇帝察觉到姜覆雪的反心,必然不会留姜覆雪活命……不,怕是皇帝现在就已经不想让姜覆雪继续活着了,姜覆雪私自离开沽荆的事一旦暴露,皇帝必然会抓住这个机会处理掉姜覆雪。

  秦尽崖又想起来刚才姜覆雪对他说的那句话了,姜覆雪说,他不一样,希望他好好的。

  现在想来,姜覆雪大抵是不想他牵扯进来,怕他被自己连累,落得个同老师当年一样的下场。

  秦尽崖抬手捏了捏眉心,他突然发现自己过去幼稚的可笑。他留恋于难以言说的情情爱爱,只想着留在姜覆雪身边,能让姜覆雪喜欢上自己最好,可他忘了姜覆雪和自己的身份,也没想过姜覆雪的理想是不是真的就是在沽荆打一辈子仗呢。

  现在他想开了,不管姜覆雪是要打仗还是要造反,他要替姜覆雪想好所有结果的后路,他不能让姜覆雪死,就像两年前姜覆雪赶回京城怕他死了一样,最坏的结果无非就是他就陪姜覆雪一起死。

  次日,姜覆雪是被门外罗河的声音吵醒的,他本就浅眠,加上长期征战在外,一点风吹草动就能惊醒他。

  他听见罗河在门口诧异地问:“你在这里站着干什么,不进去吗?”

  然后就是秦尽崖的声音响起来了,很小:“将军还没醒,我怕吵着他,又怕他醒过来有什么事吩咐我不在。”

  实际上是秦尽崖根本没睡着,想了一晚上怎么帮姜覆雪铺好每条后路,天微微亮时他听见了鸡叫,于是他干脆不打算睡了,起身离开了自己的客房,来到姜覆雪房门前一直守到现在。

  罗河被他这行为和说辞惊到了,他从来没想过这位小侯爷能对自己那位老友这般上心,怕是一直跟着姜覆雪的那两位亲卫也做不到他这样贴心了。

  真不知道姜覆雪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让这小孩儿这样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的。

  “你这……”罗河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最后只得拍了拍秦尽崖的肩膀,又感叹了一句:“覆雪有个好副将啊。”

  下一刻房门从里面打开了,罗河看见姜覆雪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之后立即闭了嘴,别是自己刚才跟秦尽崖说话把他吵醒了。

  罗河随便找了个借口就下楼去了,秦尽崖还站在门口,姜覆雪在屋里看了他两眼,瞧见他脸色极差,眼底还有点淡青。姜覆雪看他这幅样子也说不了什么让他滚回去继续睡的话了,只得把人喊进屋里去。

  “进来吧。”

  秦尽崖麻溜跟着滚进去了,还很贴心的顺手帮姜覆雪再把房门关上了。

  进屋后姜覆雪也不打算再睡了,他坐下来看着跟进来的秦尽崖,脸上的不耐烦很明显,但秦尽崖习惯他这幅表情了,反正他能确定,姜覆雪虽然经常对他不耐烦,但绝不是厌恶他的意思。

  秦尽崖知道姜覆雪想听什么,他开口道:“参与这个案子的肯定不全是官员,也许还有不少富商,毕竟凛冬是大燕最大的贸易城了,对方肯定在凛冬有接应,我们可以利用这点。”

  姜覆雪点了点头,他本也是这样想的,秦尽崖倒是跟他想到一块去了。

  天已经大亮,客栈楼下传来了人流熙攘的交谈声还有商贩们的吆喝声,姜覆雪走到窗边看了下去,头也没回道:“你去宴鸣那里把他之前那套骚包衣服借过来。”

  麒麟港周围的街道除了来逛的中原人,大部分都是外邦来的商贩,售卖的东西也大都在大燕境内难见,新鲜玩意儿谁不喜欢,许多人慕名来到凛冬就为了看看这鱼龙混杂的麒麟港。

  在一众奇形怪状的商铺中,一个卖鱼肉的白发外邦小贩倒是清奇,有人好奇上前问他鱼肉怎么卖,他便伸出五根手指。

  路人试探道:“五文?”

  小贩摇了摇头。

  路人诧异:“不会要五两银子吧?”

  小贩抬头笑了笑:“五两黄金。”

  路人直骂他想钱想疯了,周遭有人听见这鱼肉天价,也纷纷凑上来指责小贩。

  小贩也不恼,毫不在意的摇着蒲扇往摇椅一躺。

  “鲛人肉,吃了虽然难保长生不老,但确实上好的良药,能起死回生,这样的好东西,当然值五十两黄金了。”

  他这话一出,当即就有人质问他。

  “你说鲛人肉就鲛人肉啊!这里谁都没见过鲛人,谁知道你是不是拿块鱼肉随便糊弄我们!”

  旁边有人附和:“就是,我看这肉跟普通的鱼肉也没什么区别,就是想钱想疯了。”

  那小贩摆了摆手:“爱买不买,反正就这个价,又没逼着你们买,管这么宽。”

  他这话过于挑衅,若不是身后还有驻军巡逻,怕是真有人看不惯他上前要揍他了。

  此刻,人群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举着折扇探了出来,手的主人喊道:“我买。”

  此言一出,看热闹的人群纷纷把目光移向声音的来源,一位穿着不凡的俊俏男子走到了小贩面前,他身上的蓝衣布料看着就贵,身后跟了个穿着黑衣脸上戴着半截铁面具的侍卫。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长这么俊,怎么脑子不好使的样子。”

  “看他那身打扮,有钱人呗,乐意花冤枉钱图新鲜。”

  脑子不好使的有钱人姜覆雪:“……”

  小贩上下打量了一番姜覆雪,哪怕这人要买自己的鱼肉,这小贩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你要买?买得起吗你?”

  姜覆雪的脸被展开的扇面遮住一半,却能让人看出他眉眼弯弯,似乎在笑,随后他身后的黑衣侍卫,就是秦尽崖,从怀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袋子丢给了小贩。

  小贩接着袋子打开看了眼。

  一袋子的金叶子。

  小贩连忙站起身招呼姜覆雪,还不忘把那袋金叶子塞进自己的兜里。

  周围看热闹的人发现姜覆雪真能掏出这么多钱,更觉得他脑子有病了,但热闹谁不爱看,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那小贩却是收起来摊在地上的鱼肉,对着人群就是一顿破口大骂。

  “看什么看,一帮穷鬼!挡着我财神爷了!”

  骂完他又马上切换到笑脸,对姜覆雪态度可谓是转了个大弯:“嘿嘿,这位爷,请跟我来。”

  姜覆雪挑了挑眉,倒也没明问明明能直接给他的鱼肉为什么还要把他喊到别处去。二人就这样跟着小贩走了,其他围观的路人见也没热闹了便也散了。

  那小贩带着姜覆雪和秦尽崖一路穿行小路,最后来到了一间赌坊门前,小贩让他两在外稍等,自己就进去喊人了。

  姜覆雪和秦尽崖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此处偏僻,但人却不少,来来往往的都是赌徒。

  一个壮汉猝不及防的在背后撞上了姜覆雪,姜覆雪没被撞动,那壮汉倒是退了两步。姜覆雪回头一看,那壮汉开口就是骂骂咧咧。

  “妈的,小白脸,没长眼睛啊!”

  他倒是会恶人先告状。

  姜覆雪用折扇掩着面,笑道:“你后脑勺长个眼睛我看看?”

  那壮汉被他这么一说好似被下了面子,即来了火气,抬手就要揍姜覆雪,但比他更快的一把刀突然横在了他脖子上,一条血痕出现在他脖间,壮汉保持着抬手的姿势僵在原地不敢再动。

  他面前是秦尽崖那半截露出来的脸,秦尽崖眼光阴鸷盯着他,冷声警告:“想死?”

  比秦尽崖还高出几分的壮汉顿时吓得腿软,他瞧见被秦尽崖护在身后的姜覆雪,明明看起来眼睛是弯的,但跟秦尽崖的目光同样寒冷。

  壮汉知道自己这是惹到大人物了,当即跪了下来磕头求饶,还管什么面子不面子,命最重要。

  赌坊门口人本就多,闹这么一出四周都是停下来围观的,说实话姜覆雪真不想太过惹眼了,于是他收起折扇在秦尽崖肩膀上拍了一下。

  秦尽崖心领神会地收了刀,一脚踹在壮汉肩膀上,硬是把那壮汉踹翻过去。

  “滚。”

  壮汉连滚带爬的滚了。

  随后刚才进去的小贩终于带着一个独眼男人出来了。

  姜覆雪回头看去,心里冷笑,不知道这独眼男人是故意想看他们笑话呢,还是想试试他们的实力,倒是来的及时。

  小贩热情的为姜覆雪介绍:“这位爷,这是我们掌柜的,平日我们掌柜的最爱同有勇有谋的人交朋友了,爷这般厉害,我们掌柜的很想跟您认识认识,您看……”

  话毕那独眼男人又接话道:“今日一见便觉得与公子十分投缘,可谓相见恨晚啊。”

  姜覆雪冷哼一声:“倒是不知道掌柜的对投缘的人是否都有这一遭待客之道。”

  独眼男人当然知道姜覆雪指得什么,干笑两声解释:“是我看管无方,扫了公子的兴,我自当赔罪,还望公子赏个脸,里面请。”

  话完独眼男人便侧身邀请姜覆雪,姜覆雪侧目看了他一眼,也不再计较,带着秦尽崖进了赌坊。

  独眼男人带着姜覆雪和秦尽崖越过混乱嘈杂的大堂上了二楼。姜覆雪路过大堂时发现了大堂虽然热闹,大家都各玩各的,可自他进来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的落在他身上。且从方才他站在赌坊门前等时就发现了,这里虽是人来人往,但分明都是同一批人。

  进了贼窝啊这是。

  独眼男人把姜覆雪带进了一间客房,秦尽崖要跟进去时独眼男人却有些犹豫。

  姜覆雪便道:“这是我的贴身侍卫,离不开我。”话完他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独眼男人一眼,“不然我死在里面了,他可不好交代。”

  秦尽崖垂着头,眼睛却是不自觉的眨了一下,看起来低眉顺眼像条乖顺的狗。

  听姜覆雪这么说独眼男人只得赔笑附和,连同秦尽崖一起放了进去。

  姜覆雪倒是不客气,进屋后就在桌边坐下了,秦尽崖跟在他身后可谓是不离不弃。独眼男人笑着坐在他对面,一副老友叙旧的语气问姜覆雪:“公子是哪里人,可是来凛冬游玩的?”

  姜覆雪好笑的反问道:“掌柜的问别人之前不该先介绍一下自己吗?”

  独眼男人尴尬的咳了两声,心里直骂这个小鬼看起来年轻怎么这么难搞。

  随后他又换上那副笑脸:“是我疏忽了,见谅……鄙姓罗,道上的都喊我罗老三,如公子所见,是这间赌坊的老板。”

  姜覆雪收了扇子拱手道:“在下傅旬,扬州人士,幸会。”

  罗老三也学他拱手,“原来是傅兄,幸会幸会,不知傅兄来凛冬所为何事啊?可打算久留?”

  姜覆雪把玩着手里的扇子,漫不经心:“听闻晚枫楼璇烟姑娘舞姿一绝便想见见,如今已是见过了,打算不日就回扬州了。”

  一听姜覆雪要走了,罗老三有些激动起来了,恰巧有侍女端着水果进来,罗老三稍微恢复了冷静,苦口劝说道:“唉,不着急,我看傅兄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这有个发财的道,今日跟傅兄一见如故,打算带傅兄一起发财,不知傅兄可有兴趣啊?”

  这人倒是直接。

  姜覆雪抬眼跟秦尽崖对视,秦尽崖便上前一步拿起果盘里的荔枝剥开,还很贴心的去掉了核才十分熟练的喂到姜覆雪嘴里,姜覆雪也自然的张嘴吃下。

  这主仆二人把罗老三看的一愣一愣的,可他瞧见姜覆雪一副毫无兴趣的样子就着急起来了,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姜覆雪张口打断:“罢了,不瞒罗兄,我这人啊,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话完他就要起身,秦尽崖也擦干手准备跟着他走了,听他这么说罗老三更是眼睛都亮了,想起方才小贩拿给自己的那袋金叶子,罗老三连忙拉住姜覆雪:“诶诶,人怎么会嫌自己钱多呢,傅兄自是富贵,可我这个发财道,能让傅兄更富贵,傅兄真不感兴趣?”

  姜覆雪挑了挑眉,问道:“哦?怎么个发财法,罗兄可透露一二?”

  见他来了兴致,罗老三当即站了起来,承诺道:“这……现在不方便透露,但傅兄放心,等今夜丑时一刻,傅兄来这里找我,我定带傅兄去发大财。”

  出了赌坊后,姜覆雪和秦尽崖拐了半天才把跟在他们背后的人甩掉,等回去客栈后,姜覆雪立即写了封留言让罗河的侍卫等罗河回来后交给他,又写了一封,他刚想唤猎鹰时才想起逐风还在沽荆疗伤,长夜估计还没回来,他手里这封信犯了难。

  最后还是两封信都一同给了罗河的侍卫,姜覆雪嘱咐道,让罗河想办法把第二封寄到京城。

  这倒是让秦尽崖诧异了,他以为姜覆雪第二封信会是给梁王的。

  之后秦尽崖因为一夜未眠被姜覆雪压着去睡了一会儿,等到丑时一刻时,姜覆雪带着秦尽崖如约而至,罗老三看见他就笑得合不拢嘴,姜覆雪这时发现赌坊里白天赌钱的人都不见了,看样子入夜之后就不用刻意伪装了。罗老三身边还多了其他几个看起来很有钱的富商,还有一个看起来不怎么显眼的男人,姜覆雪多看了那个男人两眼,那两人就好似被认出来一样一个劲儿往人堆里躲。

  罗老三带着他们趁着黑夜来到了麒麟港港口,港口边全是船,根本分不出哪一艘才是他们一会儿要上去的。瞧见来人的驻军并没有阻拦,果然如秦尽崖所说,守夜的驻军里是有罗老三同党的。

  罗老三带着他们找到了要乘行的船,姜覆雪趁着月色打量,这船确实和周围的船没有任何区别,等到了白天让他来分辨他可能也不敢确定。

  姜覆雪转过头,又看见罗老三那边给几个驻军们塞金叶子,然后又在驻军耳边说了什么,几个驻军都纷纷看了过来,察觉到姜覆雪也在看他们才尴尬的转回头去。

  之后驻军便放行让他们上船出海,船上很黑,走在前面的几个商人好几次差点摔倒,罗老三只能赔罪一遍遍安抚他们。

  “各位老板忍一忍,真不能点灯,被发现就完了,等会儿上了岛就好了。”

  给姜覆雪和秦尽崖安排好船舱后,罗老三还特别贴心的跟姜覆雪嘱咐:“傅兄先在此歇息片刻,海面上夜里风大,就别出来了。”

  姜覆雪笑着应下,然后看着罗老三又去其他船舱嘱咐,等到彻底安静的只剩海浪和风的声音之后,秦尽崖才悄悄打开舱门往外看了眼,随后关上门回到姜覆雪身边低声耳语:“有人看守。”

  姜覆雪冷笑一声:“这老狐狸是怕有人记路。”

  等了许久,姜覆雪和秦尽崖都感觉到了船的速度变慢了,坐在榻上闭目养神的姜覆雪,秦尽崖与他对视一眼,姜覆雪嘱咐了一句“小心”,随后秦尽崖便打开了船舱的门出去了。

  不消片刻秦尽崖便回来了,凑到姜覆雪耳边低语:“遇到了另一艘船,听那姓罗的跟他们打招呼,应该是从那边要回麒麟港的。”

  姜覆雪点头:“两艘船,一来一回,倒是方便。”

  秦尽崖若有所思,随后又道:“我方才发现了一个图腾一样的东西,刻在船身上,他们应该是靠这个区分的。”

  姜覆雪没想到秦尽崖能发现这个,好奇道:“什么样的,你还记得吗?”

  秦尽崖点了点头,拔出刀就打算刻在木榻上给姜覆雪看,偏偏此时外面儿响起了罗老三的声音。

  “傅兄,你醒了吗,我方才听见你这里有动静。”

  姜覆雪没应声,罗老三没得到回应竟然就直接推开舱门进来了。

  随后罗老三就看见一地杂乱的衣物和躺在榻上被秦尽崖压在身上的姜覆雪,两人下半身被被褥挡着,实在是让人很难不往那处去想。

  罗老三当即傻了,秦尽崖看他的眼神像要把他千刀万剐了,姜覆雪也语气不善:“有事?”

  罗老三知道有些有钱人爱搞些特殊的,只是第一次遇见还是被吓到了,但他知道是自己撞破姜覆雪的好事,实属理亏,也没敢再说什么,连忙赔礼道歉关好舱门走了。

  也是太过震惊的原因,罗老三忽略了两人都穿在身上的中衣,秦尽崖脸上的面具也没摘。

  等听见脚步声消失了,姜覆雪才推了推秦尽崖,沉声道:“下去。”

  秦尽崖听话的连忙滚了下去,没有烛火照明,姜覆雪没发现秦尽崖的耳根脖子都红透了。

  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了,虽然他们知道刚才那样子让罗老三看见之后,就算这船舱里动静再大也不会有人来了,但秦尽崖下去之后就和姜覆雪保持了一段距离,全然忘了之前要刻图腾给姜覆雪看的事,搞得姜覆雪也很尴尬,干脆也继续闭目养神去了。

  船上再次陷入了寂静,这次没过多久,罗老三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他规规矩矩的在外面询问姜覆雪:“傅兄啊,你这个……好了吗?我们到了……”

  还没等罗老三说完舱门被秦尽崖打开了,罗老三看见这人已经穿戴整齐了才敢往里面看,秦尽崖让开了路,姜覆雪从船舱里走了出来,面对罗老三的赔笑他依旧没有好脸色。

  罗老三自然是知道他在气什么,没敢再多说,领着人上了甲板后指着船前方即将到达的小岛介绍道:“就是这儿了。”

  姜覆雪随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随后便怔住了。

  那是一座灯火通明的海岛,上面竟是修建了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在船上就能看见,哪怕是深夜了那岛上也是人来人往,礼乐声还未靠近就传了过来。

  周遭的附属小岛边停靠着不少船只,岛上的士兵明晃晃地都盯着他们这艘船,姜覆雪第一眼还在想,在海上这样耀眼,也不怕被海匪还是其他不怀好意的外族袭击了,但等他观察完周遭之后才发现自己想多了,这座岛四周都是兵。

  那可真是个好问题,那些不是凛冬海蛟,更不可能是寅庭弓兵或者是沽荆铁骑,那么,那是谁的军队?兵部可没告诉过他大燕还有三军以外的军队啊。

  等船靠岸了,罗老三领着其他人下船,姜覆雪走在最后,似笑非笑对秦尽崖道:“原来这才是鲛人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