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万骨枯【完结番外】>第17章 来信

  结果到了第二天,姜覆雪也没拉着秦尽崖去帮忙种庄稼,原因是两个淋雨的都感染风寒了,萧泽林把他两好一通骂,但主要还是盯着姜覆雪骂。

  秦尽崖是个大病初愈的,淋了那么久久雨会病倒不稀奇,但姜覆雪这个久经沙场什么恶劣天气没待过的人居然也会病倒,萧泽林一边给他递药,一边阴阳怪气。

  “厉害着呢大将军,才二十出头身子骨就不行了?要是实在是病的厉害,我看干脆把主帅位置送给小侯爷,我带您老人家回京城安度晚年算了。”

  姜覆雪接过药碗后给了萧泽林一脚。

  萧泽林气的一边骂他没良心一边又尽职尽责的等他喝完药把碗拿走。

  等姜覆雪刚要躺下歇着,萧泽林那个杀千刀的又骂骂咧咧的进来了。

  “不行,你必须跟我说清楚你昨天那话什么意思。”说着他就揪着姜覆雪的领子把他拽的坐起来了。

  他问的是昨天姜覆雪刚回来下马跟他说的皇帝颁布新政的事情,昨天他没跟秦尽崖说这件事,还以为秦尽崖自己能问到,结果他去给秦尽崖送药时侧面打听才知道姜覆雪这厮合着只关心庄稼好不好呢。

  姜覆雪被他烦的不行,寻思着自己这发小怎么跟秦尽崖一样烦人啊,但也知道不跟他说明白萧泽林是不可能让自己睡个好觉的,他只能问萧泽林要了杯茶水,接过后开口。

  “我的兵符被收了。”

  “什么?!”

  萧泽林惊讶的直接站起来了,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姜覆雪,姜覆雪倒是淡然许多,拉着萧泽林的手臂把他拽下来让他坐着。

  “我倒是不在乎兵符在哪里,毕竟沽荆的兄弟们只听我的命令。”

  萧泽林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随后他又担忧皱起眉:“可你没兵符就能驱动铁骑,这不是更让陛下容不得你了?”

  姜覆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新政就和这个有关了,朝廷那边很多人参我私自出兵的事,陛下也气着了,面上虽然说我这次是为国除害将功抵过了,但之后陛下把我喊去了御书房,问我新政的事情我怎么看。”

  姜覆雪喝了口茶,继续道:“还我怎么看,我都不知道他要搞什么新政!还是娄庆告诉我的,说的好听是叫什么烽火令,其实就是冲着碗纳这个事,对三军搞了个禁令。”

  萧泽林听的忘了兵符的事,眉头越皱越深:“什么禁令?”

  姜覆雪叹了口气:“以前是三军没有皇令不得回京,这下好了,这个烽火令明说了三军没有皇令现在连封地都不能出,违者不论原因一道视为反贼处置,连出兵都要提前向朝廷征得同意才行,现在好了,咱们要从从土匪变成难民了……哦对,新兵还得查祖上三代,我真服了,还一个个去查,那都不知道要查到猴年马月去。”

  萧泽林简直给这个新政惊的说不出话,最后才憋出来一句:“陛下是老糊涂了吗?”

  姜覆雪看了他一眼,苦笑道:“鬼知道他是不是老糊涂了,他让我提意见,我哪敢提啊,只跟他说了查三代那个心有余力不足,他才勉强把这玩意儿去了。”

  萧泽林思索道:“收你兵符是因为陛下曾经忌惮镇北侯,如今镇北侯没了,他怎么敢再让一个新的镇北侯出现,你现在就在这个位置坐着,能力不输侯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但陛下不能明面针对你,那效果只会适得其反,所以只能出烽火令。”

  姜覆雪接上他的话:“而烽火令出了,我就算不用兵符召集铁骑也没人参我了,因为没有陛下的批准,我敢用铁骑做什么都是死罪。”

  萧泽林越聊心越凉,“现在三军一起打压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毕竟现在天下太平,以往都是我们打别人,哪有别人打我们的份……不过这个新政弊端太大了,如果有哪座边城被外族联合袭击,当地兵力不足的话,其他地方的军队根本不能及时支援过去,等朝廷批准出兵,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想起皇帝那副笑面虎的样,姜覆雪就心烦意乱的,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我要是再对新政提什么意见,我怕是就回不来沽荆了……估计这件事之后宴鸣和老祝会来信来问我怎么回事,我现在先写两封让逐风送过去安抚一下,还有,你让溪闲盯着从襄阳那边的来信,不出意外,那位也该来问我了。”

  萧泽林知道他说的谁,只点头应下。

  等萧泽林收拾完屋子里的茶具走到门边时,他听见姜覆雪缓缓开口。

  “我走之前,陛下还跟我说,下次见我就是明年春节了,说什么,跟我见一面就少一面了,吓得我给他跪下磕了两个喊了两句陛下万寿无疆他才放我走,这都什么事啊……”

  他的语气听着很好笑,但听他说完,萧泽林沉默了许久,还是跟着叹了口气,说实话,他们这群人,在边境为大燕出生入死,连家都回不去几次,结果在背后捅他们刀子的还是他们自己供着的皇帝,换谁谁都心寒。

  “算算日子,那烽火令也该传到咱们这里来了。”

  此后几天,连同新政一同传来的,是新年号天玺,允昭十二年就这么草草结束。

  姜覆雪边养着病边忙着回复着其他两位将领的来信,寅庭王罗河是当朝皇后的表弟,也是姜覆雪幼时的好友,罗河的信除了问姜覆雪烽火令的事,就是劝他少出风头了,这次碗纳叛乱搞得皇帝看不惯他的事闹得都算得上人尽皆知了。

  姜覆雪也确实打算收收戾气了,毕竟之前他是没事就爱主动找塔西塔麻烦的,结果因为碗纳挂着个友邦的名号给他端了,现在弄得塔西塔那边看他笑话,隔三差五来骚扰边境的牧民,他出个兵还要跟朝廷请示一下,虽然他是打完了才上的请示,但照样给他郁闷坏了。姜覆雪也是第一次这么感谢冯梧帮他把皇帝的眼线清理干净了,不然现在朝廷参他先斩后奏的本大概能堆满御书房了。

  期间萧泽林还缠着他问寅庭来的信件里有没有罗溯的消息,罗溯是罗河的妹妹,少时他们都在国子监读书,萧泽林小时候就扬言非罗溯不娶,罗河因为这事儿没少揍他,结果长大了分隔两地之后萧泽林也只敢暗戳戳打听罗溯的消息不敢去找人家,被姜覆雪笑话了挺久。

  冯梧也确实带了封襄阳的来信给姜覆雪,姜覆雪看了之后没有回信,只是让冯梧传个话,只有一句:望君保重。

  烽火令实行之后民间传出了许多声音,最多的就是皇帝不信任新上任的沽荆主帅,削了大燕的羽翼,天玺年之后怕是大燕都要重文轻武了。

  事实上确实如此,之后一年里,皇帝在各地广开学府招纳才子,但科考却是更加严苛了,皇帝不会允许再闹一出舞弊案来了。

  在天玺二年二月新春时,襄阳梁王妃诞下一子,皇帝勒令梁王将其带回皇城抚养,梁王未归,皇帝震怒,闹到最后是梁王妃带着世子回京探望了皇帝,在京城待了几月便带着世子回到了襄阳,梁王在城郊接回了妻儿。

  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成为了天家笑话。

  彼时没仗打的姜覆雪还在带着秦尽崖种庄稼钓鱼酿酒,说是带秦尽崖体验生活,结果带他学酿酒时姜覆雪自己偷喝喝醉了栽人家酒坛子里,还是秦尽崖把他捞出来的,少年人一年时间少年个子又窜了不少,把姜覆雪背回军营时两个人又被萧泽林一顿好骂。

  萧泽林真是不懂姜覆雪脑子里在想什么,只要秦尽崖不练武了,他就领着这小子到处逛,到处捣乱,还因为他夺回文中,沽荆的百姓又爱戴他,任他胡作非为都没人说他两句,每次都是萧泽林带着韩乐冯梧去给他俩擦屁股,弄得萧泽林可谓是心力交瘁,闹了几次要回京城,又给姜覆雪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求回来了。

  这一年时间对秦尽崖来说算得上神奇,他和姜覆雪的距离确实拉进了许多,但他也清楚的感觉到,说过分点,姜覆雪可能以前没带过孩子,真让他带就是图个新鲜,又没机会教行军打仗,那他就只会带这孩子上树摘果下海捞鱼,毕竟秦尽崖对他来说,就只是个小孩儿而已。

  秦尽崖偶尔都有错觉,觉得姜覆雪好像在弥补他在京城那浑浑噩噩的十几年。

  可姜覆雪也不会一直带他到处玩乐,认真练他时又是真的狠,比对谁都狠。

  让他跟逐风长夜比速度,但地上跑的人哪有天上飞的鹰快,他跑不过的话姜覆雪就拿竹条抽他手心。或者给他斩马刀把他丢进狼群里,每次秦尽崖伤痕累累回来时萧泽林都简直要气晕过去,文中的陆恬老将军知道了都气不过要带秦尽崖去文中。又或者只给秦尽崖一把小刀和一根绳子要他爬悬崖,摔不死就往死里爬,那段时间秦尽崖没少缺胳膊断腿,又给萧泽林气晕几次。再或者刀都不给他了让他去湖里抓最大的鱼,抓不到就把他头摁在水里不让他起来,除非他憋气憋晕过去。

  蒋昭偶尔一次瞧见姜覆雪练他时都吓的都差点回去给魏教头磕头感谢不杀之恩了,他还偷偷跟秦尽崖说过,让秦尽崖跑吧,将军那哪是练他啊,那分明就是纯虐待啊!蒋昭都怀疑秦尽崖是不是跟他们将军有什么天大的仇恨了。

  但秦尽崖只云淡风轻回他一句“我乐意”。

  蒋昭觉得秦尽崖肯定被练傻了。

  姜覆雪这样练确实太过了,连作为亲兵的韩乐和冯梧都被吓到了,就说秦尽崖爬悬崖的时候,有几次都是这俩人把人接住了,不然真得就这么摔死了,虽然他们知道姜覆雪肯定还是不会让秦尽崖死的,不然也不会让他两一直看着秦尽崖了,但每次看见秦尽崖陷入险境还是忍不住后怕。

  但秦尽崖这小子吧,是真行啊,被姜覆雪这么折磨了他还能坚持下去,陆恬说要带他去文中的时候他愣是拒绝了,说要继续在姜覆雪手下练着,练成了,他也就出息了,不会再拖任何人的后腿了。说完秦尽崖如愿以偿的看见姜覆雪看他的眼神带了些赞许,之后就练秦尽崖练的更变态了。

  期间许多人都劝过秦尽崖让他跑路,但秦尽崖拒绝了,也就没人再劝了,同时大家也有目共睹的发现,秦尽崖确实在短时间内通过这样极端的方式有了很大的提升,姜覆雪对此的解释是,他荒废了太多年了,再要赶别人从小就学的,那他只能更刻苦,更艰辛。

  秦尽崖也从来没有露出过胆怯或者是想放弃的样子,这也确实让姜覆雪更加喜欢这小子了,算得上在秦尽崖的计划之内,虽然姜覆雪练他能要他半条命,但确实他比以前更厉害了,同姜覆雪的关系也更好了。

  起码能他确定,姜覆雪给予他的信任已经不比萧泽林少了,装乖就是这点好啊。

  秦尽崖进步很快,一年多的时间,姜覆雪就告诉他,他不用再那么辛苦了。之后没有了非人的训练,但他依旧可以一直在姜覆雪身边,也再没有人提过秦尽崖是镇北侯独子这件事了。

  秦尽崖知道,自己现在有能力站在姜覆雪的身边了,哪怕现在只是配得上当他的副将也没关系,他并不着急,他要立下军功,那才是真真正正的能同姜覆雪比肩而立。

  期间秦尽崖去过几次碗纳找图里乐,他再也没见过赛米,其他的碗纳族人也都避着他,丙耶倒是想上前跟秦尽崖搭话,但又很快被他父母抱走了,图里乐让他别介意,但他也能感觉得到,图里乐也没有太多话要和他说了。

  之后秦尽崖没再去过碗纳,这些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对他而言,他只要和姜覆雪能一直在一起就行了,只要塔西塔不来招惹他们,在沽荆这样的日子,他很想一直过下去。

  但总是事与愿违的,天玺三年四月,一封信送到了姜覆雪的帅帐里,打破了沽荆表面的安稳。

  此时的秦尽崖已经十八岁了,稚子的脸也长开,人人都夸他丰神俊朗一表人才,许多沽荆的姑娘都很喜欢他,加上他的个头长得很快,已经比姜覆雪要高出一点了,但可能是一直看着他的原因,姜覆雪并没有注意到他两年前领回沽荆的小崽子已经长大了。

  夜里,姜覆雪把秦尽崖喊进了帅帐,秦尽崖一进来就闻到了血腥味,他皱眉靠近了姜覆雪,昏暗的烛光下他才看见姜覆雪怀里抱着的是逐风,姜覆雪看起来脸色也不好。确定了不是姜覆雪受伤秦尽崖才放下心来,他也知道为什么姜覆雪脸色不好了。

  随后冯梧带着萧泽林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姜覆雪把逐风交给了萧泽林,之后他带着秦尽崖回了城里的将军府。

  姜覆雪的将军府秦尽崖在之前两年里没少来,两人去了书房,秦尽崖经车熟路的点燃一盏烛火,漆黑的书房里有了一丝光亮,他回头就看见姜覆雪拿出了一封染血的信。

  秦尽崖皱起了眉,他现在已经知道了信上的血是逐风的,怪不得长夜今天一整天都在自己头上叫。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姜覆雪就把信丢给他了。

  “有人射伤了逐风,把这封信绑在了逐风腿上让它带回来给我。”

  秦尽崖打开信看着内容,眉头蹙的更深了。他合上信拿到烛台边上点燃信件。

  “沽荆不可能有人会射伤逐风,给你写信的人想逼你出沽荆。”

  火苗要烧到秦尽崖手上时他才松手任被火焰吞没的信件落在地上成灰。

  秦尽崖担忧的看着姜覆雪:“你要去?”

  姜覆雪没回话,眼睛盯着地上的灰烬。

  秦尽崖走上前在姜覆雪面前蹲下抬头看着姜覆雪,眼里的诚恳让姜覆雪有些不舒服,但秦尽崖还是在好声好气的跟他说着:“我不相信这是祝将军给你写的,有人故意借祝将军之名骗你去凛冬,很大可能是一趟浑水,我不建议你去,况且烽火令还在,也不排除有人故意骗你出城,然后把反贼这顶帽子扣你头上的可能,实在是犯不着。”

  姜覆雪闭上眼,手指敲打着椅子扶手,对于秦尽崖的话他没反驳也没同意。

  秦尽崖看他这幅样子就知道自己说了他不爱听的话,姜覆雪一生气话就少了不爱搭理人,偏偏秦尽崖最怕的就是他不搭理自己,只好叹了口气,做出妥协:“你要去的话,我要跟你一起,如果你拒绝我,我不可能让你出去。”

  姜覆雪闭着眼点了点头,这两年这小子越发乖巧再也没叛逆过,不知道是练的还是真的长大懂事了,很多事情他交给秦尽崖之后都能处理的很好,所以这件事他也只打算告诉秦尽崖,确实是打算带他一起去的。

  秦尽崖继续道:“明天我会去安排妥当,不用担心有人发现你离开沽荆,你想什么时候走。”

  姜覆雪这才睁眼,他嘴角是上扬的,但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秦尽崖知道,逐风受伤的事让他很生气。

  “明天吧,军营里没有陛下的眼线,城里就不好说了,你去处理了。”

  秦尽崖十分懂事:“好,交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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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副本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