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靖驰刚到汝南领空, 一位看似寻常的农人就跑回院里锁门进屋,紧接着他身体像融了似的松弛,最后竟硬生生从中间破开一道口子褪下那层人皮。

  人皮散落脚边, 一个不似人形的怪物赫然站在那里,那怪物结了一个手印, 将姚靖驰来汝南的消息传了出去。

  魔界, 深渊宫殿。

  镜子里映着姚靖驰此刻模样, 赤霆看见姚靖驰头上的簪子顿时来了兴趣, 他在王座上走下来盯着镜子里的姚靖驰笑的幽深:“毕方啊毕方,你的簪子怎么会在一个凡人手里?”

  虚空而立的姚靖驰莫名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他下意识抬头, 只见一根长.枪直直向他袭来,头上簪子“嗡”的一声为他竖起一道屏障。

  姚靖驰愣神之际, 屏障出现了细碎的裂痕。

  在赤霆以为姚靖驰必死时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姚靖驰竟伸手抓住了长.枪。

  赤霆冷笑:“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姚靖驰握着长.枪的手逐渐渗血, 他侧身一躲,长.枪堪堪避开要害贯穿了他的左肩。

  赤霆看着这一幕沉默片刻,随即癫狂的笑道:“毕方啊毕方,想不到如此冷心冷清的也有在意的东西。”

  一旁的纱绫看着赤霆这副模样忍不住后退一步。

  重伤的姚靖驰在空中堪堪稳住身形, 环视四周见没什么异样便捂着被捅穿的肩膀寻了一处空地落了下去。

  他无力的靠在墙上,只觉伤口一阵寒凉, 凉的他下意识咬紧牙关贴墙往外走,如此行进时不免在墙上擦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姚靖驰沿街找家医馆包扎伤口,医馆只有一个老郎中和他的小孙女, 此刻小孙女正满脸好奇的看着姚靖驰:“大哥哥, 你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我这里有糖, 给你,吃了就不疼了。”

  看着小女孩不谙世事的模样,姚靖驰很想伸手摸摸她的头,又看看自己手上的血污觉得还是算了。

  小女孩又将那块糖递的更近了点,催促道:“大哥哥,你吃。”

  姚靖驰伸手接过那颗糖:“谢谢,大哥哥没那么疼了。”

  老郎中训斥道:“囡囡,别胡闹快回去。”

  小女孩冲着老郎中做了一个俏皮的鬼脸,向着后堂跑去。

  老郎中剪开姚靖驰衣襟不住叹气:“你这左臂怕是要废了。”

  姚靖驰疼得冷汗涔涔咬紧牙关才没发出声音,老郎中颇为敬佩的看了他一眼,无声加快手中动作。

  烧红的刀尖挑着伤口上的碎肉,药粉兑着水冲洗着伤口,一层又一层止血药粉盖上去,最后敷上一层金疮药,等缠上绷带的时候姚靖驰身上的衣襟已经不知被冷汗浸透了几次。

  老郎中打好最后一个结,姚靖驰松开了紧绷的牙齿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只觉得唇齿间血腥味弥漫。

  老郎中一边收拾工具一边询问他发生了什么,姚靖驰笑笑对老郎中扯谎道:“多谢老先生,我在外遇见了土匪,好不容易才死里逃生,可否有地方让我净手换套衣服?”

  老郎中头都没抬的指了一个方向:“水盆在那边,有帘子,拉上就行。”

  姚靖驰走过去拉上帘子净手,又在乾坤袋中拿出一套衣服,小心翼翼的换上,出来后又多给了老郎中一些银子。

  出了医馆姚靖驰有些茫然的环顾四周,又低头看了看掌心里的糖果,撕开糖纸放进嘴里,一股甜味弥漫开来,压住了他嘴里的腥气。

  姚靖驰这才觉得自己好受了一点,他就近找了一家看起来还不错的客栈投宿,刚进挂上门栓后就在也装不下去了。

  他的肩膀一阵阵钻心的阴冷,痛的他直抽气,就连声音都跟着哑了几分:“这可真够出师不利的。”

  左臂一动就是一阵钻心的痛,姚靖驰强撑着身子走到塌旁,除去外袍,看了眼肩上缠着的绷带一阵烦躁。

  他费力的换上一套寝衣坐到桌前,用完好的右手折出了一只四不像的纸鹤,推开窗户将纸鹤放飞后,姚靖驰忽然觉头脑一阵混沌,关窗爬到床上囫囵着睡着了。

  姚靖驰在客栈意识不清的昏了两日,好在客栈老板是个有良心的,发觉他的状态不对便为他请了郎中,抓药煎药也一律交给了店小二跑腿。

  亥时三刻,姚靖驰房间的窗栏凌空浮起,窗户“吱呀”一声开了。

  云烨顺着窗户溜进来,落地后将目光锁定在姚靖驰身上,他大步走过去,伸手摸向姚靖驰额头,温度高的竟让他都觉得烫手得很。

  看着姚靖驰惨白的脸色云烨心中有些难过,他知道姚靖驰回不了他的话,却还是无意义的责备:“好好当你的长老不好吗?天塌下来也有我顶着呢,来汝南趟这趟浑水干嘛?”

  云烨拉开被子看到缠满绷带的肩膀,又是一阵责备:“平时牙尖嘴利的惯会欺负我,这会倒是乖巧了。”

  说完便把手放到姚靖驰肩膀上,一股光华缓缓渗进伤口,逼出一道又一道黑气。

  随着黑气涌出,姚靖驰面上越来越痛苦,云烨手扶住他的额头,一手搭在他的左肩上。

  痛极的姚靖驰下意识伸手去抓左肩伤口,云烨手疾眼快的扼住他的手腕阻止他乱动,黑气越来越淡,躺在床上的姚靖驰已经疼的彻底没了知觉。

  处理好伤口后云烨伸手替他拭去额头的冷汗,又拿起厚重的被子将他裹了起来。

  恍惚间姚靖驰感觉有人将他抱了起来,却怎么都睁不开眼,意识也愈发昏沉。

  包好被子的云烨温和道:“好好睡一觉吧,爱管闲事的碎嘴子。”

  说完这话云烨仔细的清理自己来过的痕迹,顺着窗户重新掠了出去。

  天不亮,姚靖驰早早睁眼,有些疲倦的伸了个懒腰。

  抻完后姚靖驰猛的反应过来,他好像没感觉到痛,明明这几日痛的要死,怎么突然之间就好了?

  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又抬了一下左肩,伤口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不过已经不影响行动了。

  姚靖驰带着疑惑把房间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却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他乐观的想:难不成真是那老郎中的苦药汤子用对了?

  伤好了也是一件好事,他也不再多想,让店小儿帮他烧了一桶洗澡水,打算好好洗洗晦气。

  在屋里等的时候,姚靖驰盘算起了汝南的事件,从两年前开始,汝南在的人在反舍之时便会陆续出现自杀、凶煞、勾魂之事。

  姚靖驰心中毫无头绪,不知该如何查起,这时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是店小二:“客官,你要的热水来了。”

  店小二走后,姚靖驰将自己的半个身子浸在热水中,不能沾水的地方就用帕子擦拭,身上的粘腻和血污一点一点被清理干净。

  沐浴后姚靖驰用绞干发丝换上一套平日里很少穿的白色窄袖衫,袖口花纹精致,外面套了件淡金色罩甲,头发用云烨的簪子简单挽了下便出了门。

  他要找到那根长.枪,如果没记错的话,长.枪应该是落在城外的一片密林中。

  熙熙攘攘的街上不合时宜的传来一道男声。

  “公子只应见画,定非尘土间人。”

  姚靖驰回头一看,身后站了一名男子,那男子身上的衣衫很是眼熟,还没等姚靖驰想自己在哪见过他就已经自报家门了:“在下邵逸,师承墨霜,敢问公子师承何处?”

  姚靖驰恍然大悟,原来是门派服饰怪不得他觉得眼熟,他微微一笑对邵逸拱手道:“无门无派,幸识宗师。”

  邵逸走过去平视姚靖驰,彬彬有礼道:“今日与公子一见如故,不知公子可否赏脸,与我同饮几杯否?”

  “抱歉。”由于距离太近姚靖驰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我还有事。”

  听着姚靖驰的拒绝邵逸微微一愣,他幼年丧母,自幼都被宠着长大,要什么得不来?这人是什么态度?不认识他是谁吗?

  他冷脸道:“公子当真不与我走?”

  没等姚靖驰说话他身后的几位弟子就围住了姚靖驰。

  见状姚靖驰的脸也冷了下来,他没想到光天化日这个邵逸这么大胆:“邵宗师这是何意?”

  “想请公子喝一杯罢了。”邵逸像是打量货物般打量着姚靖驰,心中已经估好自己要宠他多久了。

  姚靖驰没理他,趁着邵逸没反应过来时上屋檐跑了。

  听着身后气急败坏的叫喊声姚靖驰很是想骂,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种人都能混进剑盟。

  他绕来绕去绕到城外凭借记忆寻找长.枪的大概落点,却扑了一场空,就在姚靖驰即将放弃之时,旁边一只灰扑扑的大兔子在一个地方不停的刨着什么。

  见状姚靖驰轻手轻脚的过去一把抱起兔子,兔子刨过的坑中有一个不大的孔洞。

  “还是兔兄厉害啊。”姚靖驰在乾坤袋里掏出了一个苹果放到地上,又撒开了那只灰扑扑的大兔子。

  大兔子好奇的看着姚靖驰,竟也不怕他,甚至还大摇大摆的啃着苹果。

  等那只大兔子吃饱喝足后姚靖驰才干起正事,他将手掌贴在孔洞之上,确认里面有东西后便一只手抱起兔子,另一只手对着地面随意一划。

  强悍的劲风将地面破开,一根长.枪静静的插在缝隙之中。

  姚靖驰放了那只大兔子后将长.枪拔.出,左看右看都没看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就是一根普通的长.枪罢了。

  伸手捻了捻上面干涸的血迹,姚靖驰只感觉一阵恐怖,当今世界上能将他伤成这样的人不多,有如此强大的能力却默默无闻,这人的目的是什么,亦或是自己什么时候的罪过这号人?

  姚靖驰灵光一闪,有如此实力的人他不是不认识,云烨就是一个,可他私心里还是觉得云烨不会伤害他。

  思绪飘回两年前,姚靖驰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自己和云烨在清音阁度过的时光,手也不自觉的扶上簪子,簪子在他头上纹丝不动像个死物般。

  不过片刻姚靖驰就便在纠结,反正他是来汝南也是为了寻找云烨,等找到云烨后就什么都知道了,想到这他直接回了客栈。

  天色微微擦黑,临街就是夜市,姚靖驰打开窗户看着外面,到处都是支摊的商贩,满满的烟火气让他一时间竟忘了今夕何夕。

  姚靖驰刚准备出门逛逛,一只纸鹤就不合时宜的飞到他身旁。姚靖驰有些意外的伸手接过,随意点了点纸鹤的翅膀听到了楚言的声音。

  “师弟,汝南有人求助,称自家老太爷到了弥留之际,恐故去后遭遇犯煞,继而求助剑盟,携流华令牌前去即可。”

  闻言姚靖驰拆了纸鹤,纸鹤里面写着一个地址。

  姚靖驰关上窗户掏出一快内门弟子的令牌,长老的身份太过于引人注目,内门弟子的身份正好,不过他还需要一个打掩护的。

  他又折了一只纸鹤传于沈伊。

  两日后,姚靖驰算算沈伊的脚程,约莫着应该是快到了,于是他换上一套弟子服饰,换好校服的他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十分不满意,这身校服让他来穿怎么看都不像是弟子。

  姚靖驰简单施了个咒,将自己变回了十七岁的模样。

  镜子里面映出少年人独有的面庞,这张脸没了平时的凌厉,反而有些我见犹怜,充满了少年人的不谙世事,如果忽略目光的话甚至可以说是一张毫无侵略性的脸。

  姚靖驰摸了摸自己的脸忍不住感叹:“果然,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傍晚时分,沈伊如姚靖驰所料到了客栈。

  他刚敲开姚靖驰房门就愣住了,看了一会才缓缓开口,试探道:“师尊?”

  “不错呀小承洲。”姚靖驰让开身子让沈伊进门:“还认得出为师。”

  沈伊盯着面容稚嫩,身形比自己还矮上一点的姚靖驰实在是想不通他要干什么:“师尊你这是?”

  “明日我们去一趟文家,长老的身份太扎眼了。”姚靖驰还摊开胳膊原地转了一圈,问道:“为师年少时模样是不是还挺好的?”

  沈伊点头,姚靖驰生的不差,若不是对外太过毒舌还不怎么露面怎么也能位列到上修界十绝色中,毕竟萧泽就在里面。

  “特别好。”他又问:“那我应该怎么称呼师尊。”

  姚靖驰想了想:“要不就说我是观澜?”

  沈伊不赞同道:“师弟现身过仙门大会,不少人都认得。”

  “那就说我是你刚入门的小师弟吧。”姚靖驰随意给自己编了一个名字:“叫我云亭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咱们明天去文府。”

  沈伊乖巧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