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走了多久,隐隐约约天快亮的时候,问全还在这片山林中徘徊。不要说人影,他连果子的影子都没见到。

  就在问全即将绝望的时候,空中缓缓升起的一缕白烟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只觉得酸痛不已的脚一下子有了力气,飞快地往烟雾升起的方向走了过去。

  这山林中竟然有几十号人在林中休息,还有几只野鸡被他们烤着吃。他们的穿着看起来都比较随意,身材相对来说都很魁梧,看得出来都是用武之人。

  有一个满脸横肉的人,坐在最外边,眼见,一下子就发现了走过来的问全。他扔下手里咬到半截的鸡腿丢在地上站了起来,盯着他,却一句话都没有说。那种警惕的眼光像是在防备问全,又像是估量着什么。

  问全一时间辨不清这伙人是善是恶,只能秉持着最正常的姿态行了一礼,道:“几位施主,贫僧是从前面的渔村过来的,不知道能否向几位施主讨点水喝?”

  那满脸横肉的大汉眯了一下眼睛,然后旁边几十个人,一下子就围扑了上去,将问选按倒在地上。

  经历过太多这种场面,问全竟然都已经不慌不忙了,十分平静。

  “几位施主,贫僧并没有恶意。前面的渔村发生了瘟疫,贫僧逃出来只是想找点吃的,已经连续几日都没有干净的水喝了。”

  听到瘟疫,这几十个人居然也面不改色,不见害怕,只是把问卷压在地上,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

  问全已经看出来了,那满脸横肉的大汉才是这帮人中的决定者。他看向大汉,却被大汉突然凑过来的脸惊了一下。

  那大汉见他嘴唇干裂,声音微微沙哑,应该说的不是假话,于是挥了一下手,示意这几个人将问全放开。

  “和尚,我且问你,你说你是渔村过来的,发生了瘟疫?”

  “正是,几位施主还是如果是要往前面的话,还是不要去了为好。”

  现在还是比较严重的,即使这帮人不知是好是坏,问全还是不想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入火坑当中。

  谁知这几人也不听他说的这些,只关心他前面的话。

  “你想找我们要水,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人?”

  问全看他看起来凶恶的脸,但似乎并没有任何恶意的眼神,又看向旁边几位。他们虽然穿着以及打扮是匪徒模样,但无论是站着还是坐着,看起来都有一种不自觉的透露出来的仪态。

  问全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反问:“不知几位施主是什么来历?”

  那几十位好汉围着他哈哈大笑起来。

  “我们什么来历,我们可是土匪,你竟然找土匪要吃的。和尚,你化缘之前都不问问的吗?

  你说前面有瘟疫。那正好,我们就等着瘟疫人都死了好去捞钱了。”

  说完,那领头的大汉又狂笑起来。不知为何,问全就是觉得他们并没有恶意。

  “几位施主要是真的想去,不如贫僧带你们过去。”

  那大汉的狂笑戛然而止,又眯起眼睛看着他。

  “你这是想让我们过去送死,那我倒不如先杀了你,也不用你带了,我们自己过去就行。”

  问全险些被他话里的逻辑逗笑。

  “贫僧知道几位施主是不会杀害无辜之人的。”

  这下不仅连那大汉的表情收敛了,就连所有旁边的围观的人也脸色变了起来。他们并没有因为问全对他们的肯定而开心,而是重新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你说我们不杀人,那今天我就杀一个给你看看。”

  说着那大汉举起刀就直接要往问全的脖子上劈过去。

  “住手!”一声怒吼从背后传来,还有哒哒的马蹄声。

  那大汉对力度其实早有把握,那刀只是看起来快,其实轻而易举就避开了问全的身体。

  “老大!”那大汉领头,所有人都对着问全身后而来的人喊。

  问全转过身看见两人从马上下来。一个身背药篓,穿着朴素,看起来像大夫模样。另一个高大无比,看起来年纪四十左右。这人一脸正气,但穿着却像这些人一样,看起来像一个土匪。

  这个像土匪一样的人,瞪了一眼那大汉,又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那些人就默默低下了头,看来这就是他们的老大。

  问全还没说什么,那大汉先告起状来。

  “老大这可不能怪我,这和尚居然说我们像好人,那我不得装个样子吓他一下,不然咱们这威风可就没有啦!”

  “这荒山野岭的耍威风给谁看?”老大哼了一声,倒是很接地气。

  他看向问全,道:“我想你是来化缘的,给你点东西,快走吧,别耽搁我们。不然可就别怪我们真的手下不留情了。”

  说着,他将那马背上的包袱取了下来,一把丢到问全怀里。问全抱着那包袱,感觉沉甸甸的,抬头看那老大。

  “多谢施主。不知几位施主是从哪里来?贫僧日后好报答。”

  “报答?你能有什么来报答,拿了就快走,别占了便宜还卖乖。”那满脸横肉的大汉挥挥手,想赶他走。

  问全看见那老大旁边还站着大夫。那大夫见他看过来,还笑着朝他点点头,看起来倒是很和善。

  “这位施主,如果你们是想往前面去的话,前面可是发生了瘟疫。贫僧将此事告知你们,也算是报答你们的恩惠了。”

  老大听完他的话,脸色变了一下,虽然转瞬即逝,但被一直看着他的问全捕捉到了。

  老大朝旁边的那位大夫模样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大夫开口问道:“这位师父,你说的瘟疫是在哪里?”

  他一说话,问全的心才放了下来。

  “就在前面的村子里,贫僧刚从那里逃出来,侥幸并没有被感染上。贫僧的弟弟还在那里,所以想讨点干净的吃的回去给他。”

  “和尚还有弟弟?”那大汉又开始了。

  “阿蛮。”大夫不满地瞪了大汉一眼。

  原来大汉叫阿蛮,倒是人如其名。

  “和尚,我们虽然是土匪,也爱财,但取之有道。这位季大夫可是专治瘟疫的高手,而且我们也有药。这样,你把我们带到那渔村去。我们帮你们治人,但你们要把所有的钱财都交给我们,可否同意?”

  那渔村偏僻到几乎没有人知道它的存在靠海吃海,,即使是要钱财又有多少。这帮人其实就是想救人,但还要寻一个由头,问全都不由觉得好笑。

  但总算有了救星,他心里的感激是压抑不住的。

  “多谢几位施主,贫僧这就带你们过去。”

  “先等等。”那大夫说,“大家先把这个吃下,这能预防瘟疫,短时间内让自己不要被瘟疫感染。”

  他拿出一瓶药丸,分发到每个人手中。问全见所有人都吃了,却犹豫了一下,并没有吃下药,而是把它偷偷藏进了袖中。

  问全走在前面带路,并思索着这群人到底是什么人。这大夫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竟然敢断言自己能治好瘟疫。

  他回头匆匆看了两眼,忽然间瞥见那领头的老大脖子上竟然有一块胎记,就在脸颊和脖子的连接处。因为被头发挡着,只有头发被风吹起来的时候才能看见。

  胎记颜色褐红,长的就像一条蜈蚣,问全匆匆扫过去,因为怕被发现,又很快将头转了回来。

  这人竟是自己见过的。只是记忆太久远了,他没有想起来而已。

  萧璒在世的时候,手下有一位名相,名叫何岳。何岳才能过人,小时候就以过目不忘的能力闻名。长大后,何岳一路直奔考取了状元,当上了丞相。此人虽然是文官,但却文武双全,甚至武艺更比文学造诣更高。但美中不足的就是何岳相貌有些奇特。传言何岳在娘胎的时候因为。中国胎毒所以脸上有一块像蜈蚣一样的胎记,极其丑陋。

  何岳虽说是丞相,又曾经被委派为元帅前往抵御敌国谈判。凯旋归来后,萧璒更是在城门列万名将士迎接,举国欢迎。当时问全刚好学医归来,在路上远远地瞥见他一眼,被他的英气震慑住了。虽然相貌已经不记得,但现在想起来,当时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萧禄造反之后,当时不敢声张,只敢在皇宫内部谋逆,就是在于其实大部分的兵权掌握在何岳手中。而何岳是公认的忠诚,对萧璒忠心耿耿,因此绝不会叛国。

  但不知道为何,何岳当时并没有举兵击退萧禄,并且一直到萧禄攀上龙椅之后,也再没有听说过何岳的任何消息,仿佛世间从此没有了这个人一样。但问全没想到,在三年后的今时今日,竟在这里遇到了他。

  昔日的丞相竟然成了一个土匪,也不知到底是敌是友。

  问全想起莫鹤风,暗自警惕。知人知面不知心,何岳此人虽然风评是公认的好,更是深得萧璒的信任,更是战功赫赫,但是到底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如果是真的……

  问全行走的脚步放缓,那萧远麟也应该可以实现自己报仇的目标了,只要这个何岳真的把萧璒放在眼里,是真的忠心忠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