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羲当天下午申时末,便骑着马带队来到离杏阳最近的另一处受灾县,山阳县。

  他早在之前离京前便从沈锦之那里拿到了渝州府这边的官员信息,沈家的商行在大齐多地均有分号,渝州府作为沈家发家的地方更是分号遍地开花,而要想在当地做好生意,难免需要对当地官府多加了解,所以秋羲手上那份信息可能比朝廷里的官员名册上记得还清楚。

  山阳县知县名唤齐昊师,当年正好是宁无畏的同榜,机缘巧合之下被点到山阳县做知县。

  宁无畏从秋羲那里得知山阳县知县是齐昊师后,便又将自己当年对此人的一些了解告诉秋羲,秋羲将两边得来的信息一结合,不难看出这位齐知县是一位清正廉明心系百姓的官员。

  秋羲因为是临时决定过来的,先前派到此处视察的官员并不道他也要过来,于是没有巡捕官前来迎接,秋羲便直接带队去了县衙那边。

  等见到县衙的差役后,黄恩照上前出示令牌表明身份:“钦差前来山阳县巡查灾情。”

  差役连忙朝秋羲施礼道:“启禀钦差大人,知县大人外出去巡查灾民住处了。”

  秋羲点点头,这位齐大人果然如宁无畏所言,他朝那位差役问道:“先我一步过来视察的官员呢,渝州知府派过来的那位。”

  “那位……”差役口中顿了顿,才说,“那位还在找住处。”

  秋羲诧异道:“找住处?”

  “回大人,”差役为难道,“如今山阳县水灾严重,城中积水颇深,各处府宅多被水淹,县衙这边能确实安排不出像杏阳那边的府宅,所以……”

  差役的话没说完,但秋羲已经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刘同河派过来视察的那名官员怕是在山阳县端架子,但山阳县如今灾情紧急,怕是知县忙得焦头烂额所以懒得再搭理他。

  于是秋羲朝那名差役道:“既然原本准备给钦差的住处还空着,你便让人将我带来的行礼送去那处,再找个人来给我领路。”

  秋羲这次来渝州府本就轻装简行,加上他有系统的储物格在,大部分要用的东西都放在里面,所以随队带着的东西少得可怜。

  跟随他一起来山阳县的是几名羽林卫和秋府的护院,这几人更是一人一套换洗衣物和随身佩刀就过来了。

  所以整支队伍最占地方的也就是各自骑着的那匹马,秋羲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为了让那名差役知道他的意思,他不会纵容那名提前过来的官员。

  不一会儿,县衙这边便派了一名巡捕官过来给秋羲领路。

  秋羲朝那名巡捕官问道:“你们齐大人现在何处,有劳带我去寻他。”

  听秋羲跟自己如此客气,巡捕官顿时有些受宠若惊,连声应下后立刻带着秋羲去了城郊的灾民安置点。

  “钦差大人,知县大人去视察灾民住处了。”巡捕官一边赶路一边朝秋羲道。

  秋羲点点头,又向他问了些山阳县如今的灾情状况,没想到这名巡捕官了解的情况还不少。就连县衙里的一名小小差役也对灾情了如指掌,不难看出这位齐昊师齐大人确实是一位有能力的官员。

  等那名巡捕官带着队伍来到城郊时,秋羲见这边算是一处村庄,村子里大大小小的农家院落有不少。

  “钦差大人,这里便是齐大人划出来一处灾民安置处。”巡捕官指着前面的村庄,说,“因为城中和各处村庄受灾的人数太多,齐大人便征用了一些没有受灾的村庄,每家每户安安置规定人数的灾民,再有县衙给村民们相应的钱粮做征用费。”

  “倒是个好办法,”秋羲赞同道,“这样不仅省了新建安置点的耗费,还能更快解决灾民的食住问题。”

  等秋羲跟着那名巡捕官找到齐昊师时,这位山阳知县刚视察完一处院落出来。

  “齐大人,”巡捕官连忙朝齐昊师禀报道,“钦差大人来了。”

  齐昊师神色有些疲惫,听到巡捕官的声音,这才发现秋羲和他身后的几名羽林卫。

  见黄恩照上前出示钦差令牌,齐昊师连忙见礼道:“下官见过钦差大人,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莫见怪。”

  秋羲也赶忙回礼,朝齐昊师道:“是我未曾提前告知,还望不要误了齐大人的工作才好。”他又问道,“不知此处灾民情况如何了?”

  齐昊师叹了一口气,皱眉道:“其他灾民情况尚可,有几名之前在水灾中受了重伤的灾民高热不退,怕是快不行了。”

  “是单纯发热还是……”

  秋羲没问完的话在场的众人心中都清楚,大灾之后有大疫,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齐昊师摇摇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真起了灾疫,他该如何跟这处村庄的村民交代。

  “说不定只是伤口起了炎症引起的发热,”秋羲假装在袖中掏了掏,从系统储物格里取了一只他先前做的面罩出来戴好,“齐大人给我指个地方,我去瞧瞧那几位病人,”他又对黄恩照几人说,“你们在这儿等着。”

  “大人万万不可,”齐昊师连忙制止秋羲,“里面有大夫照看,当心病气过给大人。”

  秋羲摆摆手,说:“我算来也是个大夫,前太医院使便是我师父,齐大人放心。”

  齐昊师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钦差竟然还有这种本事,心想难怪陛下会点他做此次钦差,他这才将伤员居住的院落只给秋羲,正是他刚才出来的那座院子。

  秋羲进屋后,见一名大夫正在给病人施针,他朝这位大夫表明身份又说明来意,问了些病人病情相关的问题,这才开始为病人把脉。

  等给屋里所有病人都号完脉后,秋羲终于放心了些,这些病人目前还只是伤口炎症引起高烧不退,从脉象上看还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疫症,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秋羲朝那名大夫道:“黄大夫的诊疗方法没有问题。”

  黄大夫却叹了一口气:“可是今晚若还不退热,这几人就凶险了。”

  秋羲从袖中取出一只药瓶,交给黄大夫,说:“这次我从京中带来的退热药,黄大夫一会儿给他们几人喂下,在配合上黄大夫的针法,他们一定能挺过去。”

  那只药瓶里装的都是当初秋羲刚穿越过来时,忽悠系统去找一个霸总系统用一张草稿纸当古董交换过来的,他那会儿没吃几粒药病就好了,后来跟柳郁一起参加科举的时候又拿了一些给柳郁备用,如今也还剩下不少。

  这次他出发前就考虑到会遇上这种情况,所以接到圣旨的那晚特地把那些退烧药改成的药丸,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

  他又留了些金疮药给黄大夫,黄大夫十分感激地接过药瓶,当即便给那几名伤员换药。

  此次灾情中受伤的百姓太多,县中的药材不够用,轻伤的百姓都用不上药,只能自己挺着,重伤的百姓也用不上足量的药,所以病情才一拖再拖。

  秋羲出来后,见齐昊师紧盯着自己,连忙摆摆手道:“无碍,那几名病人只是发热,我已经留过药,明早他们应该就能退热。”

  听到秋羲的话,齐昊师这才松了一口,朝秋羲拱手道:“多谢秋大人相助。”

  天色已经不早,齐昊师原本视察完这处村落就要回城,于是秋羲一行人跟着他一路返回县衙。

  到了县衙后,两人在屋里坐下,秋羲这才道:“虽然那几名病人未感染疫病,但水灾最易滋生疫情,需提前做好防备工作。”

  齐昊师连忙拱手道:“请秋大人赐教。”

  秋羲解释道:“主要也就是做好消毒工作。”

  齐昊师不解:“消毒?”

  “齐大人可以将疫病理解为肉眼不可见的毒素,”秋羲一边在纸上写着消毒方案,一边说,“灾后之所以会有百姓疫病缠身,便是这些毒素进入百姓体内导致的,而这些毒素又会过给接触过的其他人,如此一来,疫病便蔓延开。所以只需提前消除这些毒素,并且阻隔这些毒素的蔓延,便不会有疫情发生。”

  “原来如此。”听完秋羲的解释,齐昊师心中的大石头顿时也放下一些。

  等秋羲写好方案,他双手接过纸张一看,又拿几处不懂的地方询问了秋羲,之后便立刻安排人手去执行这套方案。

  秋羲叮嘱道:“石灰需要多准备些。”

  齐昊师连忙应下。

  等齐昊师忙完,秋羲这才问道:“我看山阳县与杏阳离得不远,怎么这边的受灾情况比那边严重这么多?”

  听到秋羲的问话,齐昊师脸上顿时愁云惨淡,他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山阳县北靠杏山,南临杏河,是一座依山傍水的县城,下辖又有肥沃的田地,通往杏阳这个富饶之地的道路又通畅,按理说也该是个繁华的地方。

  “实则此地因为地势和杏河道走势的原因,几乎每年暴雨时节都会出现一次或多次河道决堤现象,而且此地因为地处杏阳下游,很不幸地成为了杏阳的泄洪处,这才使得山阳县常年水患。”

  秋羲听完,顿时明白这是渝州府拿山阳县来保杏阳,只是可怜了山阳县的百姓。

  若是能改进此处的水利工程,搞一套适合山阳县的防洪蓄水措施,说不定能缓解山阳县的受涝情况,只是这种大工程不是他和齐昊师想想就能做成的,还要朝廷点头。

  晚上,秋羲洗漱后刚躺倒床上,就听见耳边传来柳郁的声音。

  “月白可歇下了?”

  “含章!”秋羲一听到柳郁的声音便精神百倍,笑道,“刚吃完晚饭,含章今天有想我吗?”

  柳郁轻笑一声:“郁无时无刻不思念月白,想下一刻就能见到月白。”

  “嘴这么甜,”秋羲逗趣道,“说说看,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柳郁宠溺道:“不敢瞒着月白,我下午拿到圣旨,已经出发前往渝州府。”

  秋羲没想到柳郁之前说要去面圣,竟然还能顺势拿到圣旨来渝州府。

  “含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秋羲好奇地问道。

  柳郁便把他入宫面圣的事细细讲给秋羲听。

  在柳郁暂住的驿站厢房外,一只橘猫正竖着耳朵听墙角,等它听到柳郁说是要去渝州府时,猫尾巴差点甩到天上去。

  它,无敌优秀的前沿系统,终于可以重新回到宿主身边了。

  “原来是真仙教。”秋羲没想到贞元帝竟然是点柳郁来除掉真仙教的。

  两人又就灾情和真仙教的事聊了许久,直到柳郁催秋羲睡觉,秋羲这才停下话头。

  “睡不着,”秋羲磨蹭道,“我要听含章唱小曲儿才能睡。”

  柳郁笑了笑:“拿你没办法。”

  于是世人皆知高不可攀的柳含章在驿站的厢房里轻声唱起了小曲儿。